丁木和申公望等了半个多小时,冯铭东终于来到了这个公众研究中心,不但一副急火火的样子,还臭着一张脸。他手头事很多,忙着呢,可馆长召唤又不能不来,就耷拉着脸说:“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叫我吗?我在下面忙着呢。”
“老冯,你都这把年龄了,事情多让他们年轻人干,你把关就行了。”申公望有些嗔怪道,“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丁木,他有一批文物,准备入藏咱们国家博物馆。我就说,让他来看看咱们的家底。您最了解,您给介绍一下。”
听馆长这么一说,冯铭东反而是不恼了,如果有文物能够进来,那么在可能的情况下,给人家提供点看文物的便利,拉近一下关系,这也不算违反规定,这是馆长应尽的义务,也是应该使用的职权,这是天大的好事。
这样的话,他这个保管部主任是非常愿意效劳的,能收藏到一大批更好的文物,就是一个博物馆的“政绩”了。冯铭东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而且,越是说自己馆藏的文物好,越是显示出底蕴深厚,那么相对而言,若想转让给我们馆的文物,也就变的更为“一般”了,更容易压价了。
这下,他的态度一下子就转好了,对搬过来的这批东西是娓娓道来,细致讲解起来。相较之下,老先生更重视青铜器,他眼睛一扫这边调来的几件器物,就呵呵笑道:“小伙子,这几件青铜器看着一般般,其实每件都大有讲究。”
“呃。”丁木对这个一般般是十分的不认同,这几件青铜器全都非常精美,无论是上面的花纹,还是铸造的精良程度,都是上上之选。如果这个还一般,那亮点在哪呢?
冯铭东讲道:“铜器,不光是本身,主要看铭文,这个铭文如果字数多,而且内容不平常,历史价值大,那么就价值高。”
“原来如此。”丁木才算懂了对青铜器的价值判断。
“你看,这周生簋,内容就不平凡,铭文104字,记载了周生在一次田地诉讼之中,得到了宗主的庇护,达到了多占田地的目的。”
“我真佩服您,多少个铭文字数都知道。”丁木确实得佩服一下。
“呵呵。”冯铭东傲然一笑,继续说道,“这件扶匜,记载了西周时期司法诉讼的内容,铭文中提到了,因为牧牛告上司的事情,提到了当时的一些刑法,比如鞭刑,墨刑,赎刑等到。”
“这么早就有赎刑了?”丁木好奇道。
“以财物赎罪。赎刑始于上古。:‘金作赎刑。’孔颖达疏:‘古之赎罪者,皆用铜,汉始改用黄金。’冯铭东就好像一本活字典,问到什么张口就可以引经据典,“历代都有赎刑,但制度不尽相同。大体来说,五刑之中,上自死刑,下到杖、笞,都可以赎,赎金的数量有具体规定。赎罪的财物,上古用铜;西汉用黄金,有时候用钱;东汉用缣;魏晋以后多用绢。隋代复古,又改用铜。唐、宋沿用隋制。元代用钞,明清用铜钱。司马迁在中说:‘家贫,货赂不足以自赎。’终于受到宫刑。”
丁木连连点头,可谓佩服之至,如果老和这种学富五车的大师在一起,光靠聊天也能学会不少东西。
冯铭东就继续给丁木讲另外一件器物:“这件,是召卣,也是西周时期的东西。记载有土地单位‘里’。铭文44字,讲了周王讲位于毕地的土地‘方五十里’赏赐给召。”
“原来‘里’也是这么早的土地单位了。”丁木又学到的新知识。
“呵呵,正是,这件格伯簋也很珍贵,记载了土地交易。”冯铭东继续讲道,“铭文82字,记载格伯用四匹好马换取倗生三十田土地的事实。”
“当时土地这么便宜,马这么贵啊。”丁木疑问道。
“自然,当时地广人稀,可千里马难求。”冯铭东显然是马列学派的政治经济学,说道,“供需关系决定价值。”
就这样,丁木跟这位冯老爷子不知不觉就聊了一下午,不但大开眼界,而且学到了不少的历史知识,感觉收获大大的。
不知不觉都过了国博闭馆的时间了,申公望堂堂一个日理万机的国博馆长,也就这么陪了丁木一下午,能不让人领情嘛。这份功夫,也值得一夸了。
丁木心中受用,就说道:“申馆长,冯老,不瞒二位说,我这次收了一批珍贵至极的东西,我也请靠谱的行家掌过眼了,都是真品。今天晚上我还有点儿事儿,要不然,就明后天,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邀请您和冯老师乃至于其他专家,到我的研究院去,也请几位鉴定鉴定。如果国博要收我这些东西,我这边绝对没有二话。”
“好啊,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申公望比丁木还着急呢,因为这批东西一但变现,他自己的画就能卖给丁木了,这岂不是大大的美事。
“我听馆长安排。”冯铭东也很高兴,他是一心为公的那种品性,当然希望国博能够收藏一批珍贵的藏品,看丁木谦虚好学,比较好说话,不像某些唯利是图的艺术品投资者,那就是为了赚钱,所以死咬着高价,博物馆根本就收不起这些人的东西。可能一年的预算,就够一件珍品的。
丁木想了想,说道:“没问题,明天我安排好,派车来接。”
申公望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我这里可以安排司机,到时候会把鉴定委员会的专家都请去,如果东西确实是真的,那我们尽量达成合作,在预算允许的情况下,我也尽量不让老弟吃亏。”
冯铭东趁热打铁道:“国家的经费很紧张,可好东西又很多,小伙子,你可千万不能开高价啊。”
“那怎么可能。我是以学习的态度来面对各位大师的。”丁木微笑道,“明天能够有这么多专家造访,我是蓬荜生辉,得赶紧准备准备。今天叨扰二位,陪了我这么久,我就不多留了。多谢多谢了。”
“好了,丁老弟也是贵人事忙,也下班了,你跟小戴一起去吧。那我们就明天见。”
“扫榻以待!”丁木告辞,带着戴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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