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一个“田”字,从喉咙深处情不自禁地涌出,也许是太过激动,以至于叫出口时因沙哑而失声,陈禹还未来得及喊出她的名字,那双蓝色眼眸忽然又消失无踪。
雨丝搓绵扯絮,蒙住了灰蒙蒙的天空,秋天的寒意好像提前苏醒,寒在心底。
陈禹呆呆立在原地,双脚如同浇铸,重若千钧。
他不明白,田小幺既然来了,为什么轮到他表演了,她会突然离去?
难道她认为他会输?
难道她只是来听一听《来自灵魂的声音》?
失落变成失望,像刀子一样落在心头,无限放大成一片绝望,苦不堪言,陈禹紧咬嘴唇,低下头,不再看她离去的方向。
他不是不想追回田小幺,只是今非昔比,面对她,又该说些什么呢?
毕竟现在的自己,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纯粹的陌生人啊!
他可不敢保证,再次面对曾经深爱却失去的人,自己会不会做出一些吓到她的出格的行为,既然会给她增添烦恼,现在倒不如不见。
不知不觉中,陈禹习惯性的轻抚琴弦,指尖挑逗,心头无限的惆怅仿佛注入吉他,发出三两个闷闷的曲调,却意外组成一个忧伤的旋律。
现在,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和别人PK吉他,只想弹出自己此时的感受。
多少年,他已经习惯了用音乐去悼念、纪念还有回忆。
正如这首缠绵悱恻的《梁祝》,用音符述说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绝世爱恋,也只有用音乐,才能把这个感染无数人的爱情故事,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描绘出一副恢弘而凄美的画面。
《梁祝》,本是一首小提琴协奏曲,陈禹在另一个人生中,他时常以吉他独奏的方式弹奏这首《梁祝》,纪念那份同样令他缠绵悱恻的爱情。
吉他是一种和声乐器,可以同时完成旋律、和声和节奏,在古典音乐的领域里,吉他本就常以独奏或二重奏的型式演出,而非流行乐坛只是作为一种伴奏乐器。
如果用吉他来独奏某首流行歌曲或纯音乐,同样能令人耳目一新,别有一番风味。
陈禹从来没有想过,或许说他根本来不及去想,竟然这么快就遇到了他朝思暮想多年的人儿,现在再度弹起《梁祝》,只感到封存多年的爱恋,像是一段湮没在前世的感情,突然从今生觉醒,那种炽热的冲动,霎时如同火山爆发,流淌在全身上下,血液也似沸腾。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的一点一滴中,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弹错某个音节,但他感受得到,这次弹奏《梁祝》,是他情感最饱满的一次——得益于脑海中自动浮现的曲谱帮助,每一个音节和音准竟都有一种心领神会的感觉,根本无需他刻意控制,一切自然而然。
如果有听众,一定能感动他们。
陈禹已经忘记了自己周身围绕着一大群听众,如果他这时从音乐带给他的感动中挣脱出来,一定会被现场古怪的一幕所震撼。
雨一直下,如同天空在无声泣诉,惆怅与哀愁在风雨中交织,织起一张灰蒙蒙的幔帐。喷泉已然停止喷洒,只见一百多名群众围聚广场,在雨中一动不动,仿佛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网罗,仿佛空间冻结,仿佛不愿意就此离去,他们深浸其中,难以自拔。
《梁祝》本就旋律动人,每一个音符犹如都携带一种古典的美感,绵绵长长,幽幽远远,更是华夏人最难以拒绝的曲风。
这是《梁祝》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呈现,这首倾注了两位老前辈多年心血的经典之作,已经同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个爱情故事血肉相融。无论在哪个时空,只要知晓梁祝爱情故事的人,听到这首绝世恋歌,一定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梁山伯与祝英台,还有各自心底爱情的伤。
这是独属于音乐的魅力与神奇。
因为音乐,本就是情感。
相比于孙帆激越昂扬的电吉他,陈禹的演奏从头到尾都显得很平静,宗国佑前辈亲手打造的这柄幻音吉他,呈现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圆润而不失细腻,竟有几分古筝的味道。
高潮部分的旋律尤为动情,缓缓奏出,犹如迈不开的步履,情意绵绵,却终究不得不离去,令人不自禁为之哀伤。
吉他独奏的单调,在一种深厚情感的灌注下,反而凸显出一种单调的忧伤,更易起人幽思。
远处,许多停在店面门口躲雨的路人,也大多都在关注喷泉广场发生的古怪一幕,刚才还能听到音响中传来的电吉他声音,看到人们热烈的回应,可很快的,那里的人群极为奇怪的陷入一片沉寂。
他们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一首没听过也听不大清但总觉得很好听的乐曲,依稀掠过耳畔,像是在隔靴搔痒,莫名觉得心中难耐,总恨不得过去一看究竟。
除了少部分不怕淋湿的人,大多都受制于这场越下越大的雨,依旧停留在原地——将来的某一天,这天发生的事,成为这些人最大的一个遗憾,他们错失了一次最接近“偶像”的机会,更错失了一次见证“偶像”崛起的机会。
仅仅四分钟的乐曲,如同将在场百多号人的心绪连通,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直到陈禹的演奏结束,包括天涯乐队几名成员在内,在场所有人仍似陷入某种惆怅,雨雾蒙着他们的面目,如同也模糊了他们的反应。
没有人鼓掌,没有人议论,先前经历的一场“来自灵魂的声音”,现在又听到这样一首动人心魄的乐曲,两者一前一后的组合,竟意外激起此刻心中无限的感慨,无非是情,也无非是爱。
可偏偏情情爱爱,是最容易动人心魄的感触,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木吉他乐曲,浑然天成,干干净净,如同此刻地面被雨水洗净的鹅卵石,绽放出清洌的毫光,纯粹得像是最纯粹的爱情。
《梁祝》深蕴情感的旋律依旧回荡在脑海,每个人的心情都显得很是复杂,他们谁都没有想过,在街道上的某一天,在风雨飘摇的黄昏,自己竟然会疯狂到宁可淋着雨,倾听一个陌生人的吉他独奏,如痴如醉。
没有人认为这不值得,虽然他们都感受得到,吉他独奏限制了那首乐曲的发挥,但能够听到这样一首似是能够触动灵魂的音乐,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一种馈赠——来自一个陌生人,来自一个陌生的音乐人。
也许早已被陈禹拿出的两首音乐所折服,这一刻,绝大部分人认为今天最大的幸运,不是听到了一首绝美的崭新乐曲,而是亲眼见证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崭新音乐人的诞生。
没有人怀疑,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能不能继续给他们更也给世人带来惊喜……
陈禹,大部分人都记住了这个名字,当然还有一张平凡又好像一点也不平凡的面孔。
申文松面如死灰,久久难以回神,他仍旧不愿相信这一场吉他PK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了,没有人计较谁输谁赢,包括孙帆在内,似乎也已经忽略了PK的事,一脸钦佩的像是仰望偶像似的看着陈禹——或许说,他已经输得心服口服,连提都不愿再提起。
人群的喧闹姗姗来迟,就好像急于分享心爱玩具的单纯小孩,不论身旁的人熟与不熟,笑着攀谈不止,纷纷议论刚才听到的“神奇”乐曲,却几乎没有人再提起孙帆那场同样精彩的表演。
“好奇怪!我竟然听出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感觉,特别是中间那一段高潮,我第一反应就是梁祝。”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是!”
“我也是!”
“我觉得这首曲子完全就是在写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简直魔音绕耳,好想再听一遍……不,十遍。”
“这应该不是一首吉他曲,如果是小提琴或者二胡,好多人第一次听,一定能听出眼泪。我个大男人都差点听哭了。”
“你也不看看那是多少钱的吉他,我倒觉得就应该用吉他弹才不错,而且只能用这把吉他。”
“这话我赞同,刚才是谁说别人卖唱骗钱的?要不是这么好的吉他,能弹出这么好听的曲子?”
“京都音乐学院真是了不起!竟然培养出这样了不起的学生,年纪轻轻就这么有才。我敢肯定,这人一定能出名。”
“这不是废话?从现在起,请叫我脑残粉!反正我就坐等wuli小禹哪一天在电视上露面了。”
“算我一个!等下我创个新的微博号,名字就叫‘禹后天晴’,当做粉丝后援。”
“什么破名字!依我看就叫‘小禹治水’,现在的乐坛有太多水货了,就应该有人来治治这群水货。”
“小禹治水,哈哈!你也太有才了,我支持你,小禹治水这个名字好!”
“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们的口号就是……”
“小禹治水!”
“小禹治水!”
……
听着人群热烈的拥护,陈禹内心也是充满自豪和激动,暂时将惆怅的心情收起,面对这群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粉丝的拥趸,面带微笑,不断点头,表达自己的谢意。
也不知谁突然发起一个关于电影的话题,再次将全场气氛推向更高潮,陈禹闻言也不禁双目一亮。
原来,娱乐圈某名导正筹备开拍一部云集诸多大牌的爱情电影,讲述的正是梁祝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名字同样也叫《梁祝》。在场观众几经议论,无不认为陈禹刚刚演奏的乐曲,若是能够作为电影《梁祝》的主题曲,简直就是绝配。
于是,才自发成立不久的“小禹治水”粉丝后援会,纷纷表决要去《梁祝》剧组微博和各大主演的微博进行留言轰炸,有人甚至扬言不促成这桩“美好姻缘”,就不看这部电影。
很快的,有人将《梁祝》乐曲录音上传到微博,迎来在场群众纷纷转发,一场看似毫不起眼的噱头,正以喷泉广场为原点,酝酿着足够点燃整个乐坛的巨大能量……
当陈禹第一次站上面向全国观众的舞台,亲眼目睹台下无数观众高喊“小禹治水”,声势之浩大,竟不弱于许多同台竞技已经小有名气的歌手——那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当日在雅天喷泉广场的表演,才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歌唱生涯的真正起点。
他更感受到一股巨大的责任,作为一名歌手,就应该不断用“经典”来回馈歌迷,也只有这样,才能收获更多的粉丝。
很幸运的,那一天,除了《有多少爱可以重来》,除了《梁祝》,他还唱了一首歌,他们说,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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