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和郭兰并排而立,站在窗边,看着远山。
远处的山峰被森林被包围,山风吹来,整座山似乎都在摇晃。而夕阳挂在山顶,鲜红如岭西特产咸鸭蛋。
“我们到山里走一走。”郭兰握着侯卫东的手,指着远处的森林。
侯卫东在省政府的简报中偶尔看到在铁州这一带山区里野猪数量很多,但是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太珍惜与郭兰在一起的短暂时光,不忍心拒绝。
下楼,到了前台,侯卫东在招待所订了晚餐,与郭兰朝外走去。服务员正想提醒“有野猪,在黄昏别走到森林边上”,桌上电话响了起来,等到她接完电话,侯卫东与郭兰开着车已经出了宾馆。
沿着山边小道开了一会,侯卫东将车停了下来,此处有一条石板路可以上山,山顶有一个亭子。
手拉着手,两人如青春少年一般,在林间小道穿行,郭兰此时将所有的面具和重负都卸了下来,摘了不知名的小花朵,编成了两个简易花环,给侯卫东戴了一个,又给自己戴了一个。
上了亭台,视线豁然开郎。半空中挂着耀眼而柔和的太阳,远处是时隐时现的铁州大城。山风吹过,树木发起哗哗声响,侯卫东与郭兰手握着手,心连着心,与大自然融和在了一起。
等待太阳彻底落下山坡,侯卫东这才与郭兰离开了亭台,郭兰挽着侯卫东的胳膊,随手扯了一枝枯草,拿在手里挥动着。这短暂的幸福时光,两人暂时忘记了一切,单纯地沉浸在幸福之中。
眼见着就要走上公路,侯卫东突然感觉到一阵异样,他脑中猛地闪出了“野猪”两个字眼,马上将郭兰拉到身边。郭兰感受到了他的异常,问道:“有什么事。”
侯卫东没有回答,此时他耳中听到了树枝晃动声,在身前十来米的小道上,出现了一头长着獠牙的野猪。
这是一头猥琐且眼中闪着黄光的野猪,体形瘦长,很矫健,定定地看着两人。
面对着危险,侯卫东格外冷静,环顾四周,小道边恰有一株大树,他对郭兰道:“你先上树。”然后不由分说地抱起了郭兰的双腿,将其托上肩头。
郭兰是第一次在野外遇险,被侯卫东抱起以后,她双手就抓住了壮实的树枝,侯卫东再一使力,她就够着了树枝,摇摆几下,站在了大树的分叉处。
这是一头黄昏出来觅食的孤独野猪,体形庞大。由于其孤独,就更加具有攻击性。它有着黄蒙蒙阴沉沉的眼光,嗅觉特别灵敏,闻到人味,猪脑袋很快醒悟了过来,嚎叫一声,朝着面前的人冲了过去。
侯卫东刚把郭兰托上大树,就见到野猪冲了过来,此时上树显然来不及了,他一眼瞥见路边有一截两米多长的树枝,飞快取过来。树枝并不粗,用来作木棍有些勉强,断茬处很是尖锐,可以当作刺刀来用。
等到野猪逼近之时,侯卫东照着它的眼睛部位猛地刺过去,手臂感到了一阵大力撞来,“咔”地一声,树枝断了。
他向左一跳,与野猪擦身而过,朝前方下坡方向跑了几步,如猿猴一样连跳带爬窜上了一株大树。
野猪转过身体,追到树下,气急败坏地用头猛撞大树。这株树有脸盆粗,并不容易被撞断,侯卫东也就气定神闲,低头看野猪,发现野猪眼部插着一截断枝。
“卫东,受伤没有?”郭兰站在树下见到了侯卫东与野猪电光火石一般的搏斗,她喉咙发紧,声音发涩。
“没有,你站稳,别掉下来。”侯卫东低头向下看,所站的树叉离地足有两米多,自己居然就轻易地上来了,人的潜力无穷,今天是被野猪给逼了出来。
两株树相距约有四五米,两人隔空相望,小道上一头受伤的凶狠野猪。
“郭兰,你带手机没有?我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侯卫东想用手机寻求增援,这才发现手机在爬树时掉在了地上,正好在受伤野猪身旁。
“我的手机放在房间里,没有带。”
侯卫东一直保持着头脑清醒,见郭兰说话带着哭腔,心中着急起来。他仔细观察了环境,见自己所站的树与郭兰所站的大树树枝相连,便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要爬过来,你别怕。”
“不,危险。”
“没事,树枝都有碗口粗细。”
侯卫东小心翼翼朝另一株树爬了过去,来到两树交汇处,郭兰紧张地不敢再看,可是又不能不看,不停地祈祷。
还好,侯卫东顺利地转移了过来,两人在树叉处相遇。郭兰紧紧抱着侯卫东,梨花带泪,泣不成声。
站了十来分钟,郭兰平静下来,天色渐渐暗了,森林掩在了黑暗之中。在傍晚在树林小道里散步,是浪漫。此时黑灯瞎火被迫呆在树上,树下还有一只长着獠牙的野猪,这种接近于祖先的生活方式,实在不是那么好玩。
森林中一只大鸟在叫,声音凄历,山风吹来,郭兰牙齿不由得颤抖起来。侯卫东将她抱在怀里,絮絮地说着话。
“好冷,我怕坚持不住。”
“别怕,我估计酒店会找过来。”他开了玩笑,道:“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正确的,若是我一个人站在树上,现在肯定难受得很,和你一起在树上,我还嫌时间太短。”
……
“你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身体素质还是这样出色。”郭兰又道:“野猪没有动了,不知是不是走了。”
侯卫东仔细观察树下,道:“那家伙还在,只能在这里等待。天亮以后,野猪肯定会离开。”
过了一个小时,一辆小车开了过来,停在了侯卫东放在公路的车前。几个人听到侯卫东的呼喊声,朝着山上走了过来。
侯卫东大声提醒,“有野猪。”
“不怕,我们手里有枪。”
几个男人端着猎枪小心翼翼向前,走近树前,手电光集中在了一头野猪身上。这头野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了刚才的凶悍。
“野猪死了,下来吧。”一人来到树边,用电筒照了照树上的人。
侯卫东滑下树,腿不由得软了软,他站在两秒,将郭兰从树上接下来。
“谢谢,你们不来,我们就惨了。”侯卫东下地以后,与众人挨个握手。
“请问,你们是专门来找我们吗?”
“我们是巡山队,宾馆给我们打电话,说是有客人外出未归,这几年山里野猪多,大家都紧张。”带头的汉子举起大姆指,道:“老兄,你牛啊,一猪二虎三熊,落单的野猪最凶,居然被你用树枝戳死了。”
几个汉子都是山里人,知道野猪的历害,对侯卫东都表示佩服。
侯卫东到风景区来,最怕被外人所知,此时他不愿意声张,道谢以后,将野猪交给几个汉子,然后开车回到宾馆。
进了宾馆房间,郭兰转身抱着侯卫东,在其耳边道:“你是真正勇敢的男人,我爱你,卫东。”
昨晚侯卫东的表现与官职等社会附带的背景无关,纯粹是一个男人面对危险的紧急反应,是一个男人最真实的本质表现,让郭兰认识到什么是男人。她主动吻着侯卫东的额头,眉毛、眼睛,然后亲吻着嘴唇。
第二天一早,侯卫东打电话要了早餐,在电话里,服务员道:“先生,铁州晚报的记者听说你赤手空拳打死了野猪,要来采访你。”
侯卫东吓了一跳,忙道:“让他们别来,我有事马上要走。”
郭兰从卫生间出来,她脸色红润,肌肤细腻。侯卫东眼前一亮,道:“你真美。”
“谢谢。”
“有记者来采访我们打野猪。”
郭兰楞了楞,主动道:“那我们不吃早饭,赶紧走吧。”
小车沿着森林大道下了山,当离开风景区大门之时,郭兰低语道:“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闻听此语,侯卫东心里如被揪了一把,他无法给郭兰作出任何承诺,对于如此美丽善良的女子,实在太不公平,这也是他心中最为纠结的地方。
到了龙堂县,两人彻底回到了现实之中。郭兰内心有隐隐的惆怅,只是听音乐,不说话。
侯卫东道:“今天上午我要与你的表婶见面,听一听她的意见,然后与市、县相关部门作一次沟通,金融办吴主任还要作一次暗访。在省政府,我会秉公直言。”
“我听表婶说,有一些村干部在村里做工作,要求不准给振农集团提供证握。”
“消息准确吗?”
“只是听表婶说,未经证实。”进了龙堂新区,在距离振农集团还有好几百米之时,她道:“我就在这里下车。”
车停下,郭兰飞快地吻了吻侯卫东,道:“你不要考虑我的因素,别为难。”
“我明白。”
下了车,她挥了挥手,道:“你走吧。”
小车发动以后,她站在路边,看着小车慢慢地开走。
侯卫东开进振农集团,在招待所门口,见到了三俩小车,清一色的奥迪车,见到这几辆车,他便明白了自己惊动了龙堂县的领导。
果然,当车刚刚停下,从招待所的门洞里走出了几个中年人,一人大步走在最前面,老远就伸出手,道:“秘书长,欢迎到龙堂县检查工作。”
旁边又走过来一人,满脸笑容,介绍道:“这是县委高书记。”
侯卫东与高书记握手,暗自琢磨道:“这位高书记来得好快,也不知他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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