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怒与魔

  萧云心中既焦急又失望,他当然不愿意师母发生什么意外,久久滞留于灵界不能践约。若是如此他便无法去往灵界,不能探望老祖宗和血灵子老祖爷爷,原本的期待都落在了空处。

  “师尊、云儿回来了!您不用着急,师母定是遇到了师祖和老祖宗,需要在灵界停留些时间,应该很快就会到的。”银瞳虽然知道紫眸说过这样的话,但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劝慰话语吗?

  “云儿、是否将紫阳天衍盘的驭宝诀......”雷元子发现自己心忧之下问了废话,紫阳天衍盘的驭宝诀他早就详细传给了师妹,不可能是因此导致爱妻未能依约前来枳迦界。

  “雷师伯、云哥哥,师尊肯定会来这里,临飞升前师尊还和我说过。”吴欢抱着老道的手臂言辞肯定,但仍能听出语气中的勉强,分明少女心中同样忐忑。所幸青灵真君只是飞升后未能赴约,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嗯、为师也是如此想的,孩子们都稍安勿噪,或许再等些时候莹儿就来了。云儿、此次探索离魅山有何收获?”老辣的雷元子自然不会太失方寸,却是问起银瞳此行的收获,显然此前并未询问知情的紫眸。

  听得师尊的此番询问,萧云连忙放出傲因和七仆,随即将此次离魅山之行详细禀告师尊。只听得老道和三女纷纷称奇不已,看到活泼的蓝色小火星后,不禁都为萧云由衷的感到高兴,殿内的气氛也因此轻快了许多。

  如此一来时间不知不觉的又飞逝了个多时辰,可是青灵真君依旧未曾前来。不过殿中众人惟恐雷元子忧心,谁都不曾出言提及此事,只是七嘴八舌的询问银瞳此行际遇,紫眸更是召出小万和小火,让三个孩子玩得好不热闹。

  邪王殿内心有隐忧的众人却都是满面笑容,重复的话语被银瞳说了无数次。直到太阴落下之后又再升起,等候了整整一天的众人其实都已明白,青灵真君估计不会来了,就不知是永远不来还是暂时不来。

  雷元子自然最担忧也最失望,担心师尊的吴欢也相差无几,老小两人的话语渐渐消失不闻。而热闹了整整一天的邪王殿内,貌似欢快的气氛维持不下去了,逐渐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即将达至炼虚境界的雷元子老道,不愧是道心坚定的修行有成之人,纵然满心都是焦灼也不会心乱如麻。此时看到孩子们纷纷面有忧色,紫袍老道故作轻松的笑言起来。

  “这都是怎么了,大家都已经没正事可做了,都呆在这里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云儿、速去福地修行,早些和小蓝儿达成相融共生才是大事。小欢儿也和你云哥哥回凡界去,避劫大计不可半途而废,大家该干什么都赶快去努力!”

  “师伯、就让我留下来好吗?云哥哥和叶家两位姐姐会照看好宗门的......”吴欢抱着老道的手臂只是求恳,和夫君一样最重亲情的孤儿少女,分明心中还在为如同母亲的师尊执着。

  萧云见此岂会不明小欢的心意,连忙向雷元子说道:“师尊、就让小欢留下来吧,小欢现在的修为已经不足,也该进福地好好修行些时候了。师尊放心,云儿定会好好照看宗门。”

  紫袍老道对爱徒所言倒不反对,却如同驱赶一般将众人遣退,独自留在邪王殿内枯等。萧云见此满心都是无奈,可无法解决之事空想亦是无益,何况现在也容不得他白白耽误时间。

  银瞳现在最重要的便是修行,必须尽早以本命丹火与小蓝儿相融共生,从而得到修为和肉身的进取。紫眸延迟了许久的修罗血海之行,也同样至关重要,来年的大劫最需要他尽快修成丹器之道。

  心中很是失望的萧云不能有任何颓丧表现,临行前反复嘱咐小欢多多劝慰师尊,若是师母归来必须尽快告知云云。随后不得不带着银瞳刚刚获得的仙兵肉壳,带着叶氏姐妹返回凡界。

  临近初冬的雾叶岛上,凡人们在为冬日无法出海的生计忙碌,却并无一人为此感到焦急。欢乐的人们唱着渔歌,看向分发寒衣的红袍修士如同看着亲人,因为他们是幸福的雾叶岛子民。

  此时百霖峰颠紫光瞬起,萧云才刚刚脚踏实地,便感应到一个娇小身体直扑而来。不过紫眸丝毫不惊,当即张开怀抱接住来人,口中更是轻笑出声:“小晶晶越来越厉害了,我才刚到你就知道啊!”

  “当然呀!哥哥你穿过界壁的时候晶晶就知道了,这次有没有带好玩的东西给我啊?”五岁小女娃黑水晶般的大眼睛中满是期待,婴儿肥的小脸上笑得好不甜美,充分诠释了人们已知的所有可爱。

  抱着小晶晶的萧云只觉胸臆间一阵舒爽,因师母意外不至枳迦界而有的焦躁顿时尽去。在肥嘟嘟的小脸上重重亲了一口之后,赶忙取出大把小巧精致的玩意,满足互握小胖手作可怜状的小妹妹。

  “咯咯......哥哥真好!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啊......!”小丫头银铃般的笑声迅速传开,粘在哥哥的怀里开心的不行。而刚从灵宝空间中出来的叶家姐妹,早已和小可爱嬉笑成一团。

  然而闻讯赶来洛璃却面有急色,也让心念互通的萧云收起了笑容,且隐隐有了几分怒色。原来他仅仅离开凡界一天,合欢宗的残余门人不但围住了邪云关,还鼓动安置到**山的数十万凡人吵着要回故乡

  “哥哥、为什么不高兴了呀?哥哥要小心哦,晶晶刚才发现哥哥的邪煞在变,可不要因为太生气让它们变成了怪物啊。”小晶晶嘟着红红的小嘴和哥哥咬着耳朵,说出的话语却非同寻常。

  萧云闻言之后顿时大惊,此前他就听小万说过类似的话,但完全没有将其放在心上,还对此感到既期待又兴奋。他以为这是因为在神赐福地苦修了四百余年,邪煞即将再次得到突破。

  然而现在再次听到小晶晶的提醒,萧云哪还会意识不到事态并不乐观,邪煞几乎就是他的意志化身,出现任何变数都不容轻忽。可紫眸之身最近并未去过奇特之地,邪煞也不曾动用过,这忽然出现的变数又从何来?

  萧云思索了片刻后仍然不明所已,便暂时放弃寻根问底准备前往邪云关。他本就未曾打算在雾叶岛久留,不过是送芸姐和葶姐留守此地,不想回来之后得到如此警讯。

  “芸姐、葶姐,雾叶岛就交给你们了,我马上就去邪云关,有些急事需要处置。”萧云说完正准备和小晶晶道别,不料听到哥哥要走的小丫头急了,搂住哥哥的脖子很是不舍。

  萧云赶忙再次抱起小丫头,满脸笑容的哄道:“小晶晶要乖哦,听姐姐们的话好不好?哥哥有些事情要做,过几天等事情做完就来看你。”

  “那好吧、下次要多带些好玩的东西给我!还有、哥哥为什么要收魔魂为仆?这样会让邪煞变成怪物呀!”小丫头的感知力简直是恐怖,就连萧云收魇饫老鬼为仆都知道,无疑察觉紫眸已沾染微弱至极的魔气。

  如此一来萧云恍然大悟,源自魔念**的邪煞之所以产生变数,定是因为魇饫老鬼的魂源中魔气激发,很可能和魔界之火修罗血焰也有关。看来需要尽快去修罗血海,邪煞的修炼法诀必须结合佛法尽快完善。

  思虑及此萧云心中已有定计,再次把小晶晶哄得高兴之后,便与留守雾叶岛的两位爱妻嘱咐道别一番。随即就见璀璨紫光于百霖峰颠再起,却是穿梭虚空来到邪云关。

  谁知萧云刚于关城城楼前现身,便为看到的一切勃然大怒。就见热闹繁华的关前市场已经消失不见,此刻不但遍地狼籍如同废墟,还有暴乱的阖洲凡人在到处点火焚烧,其中一些分明就是合欢宗的修士。

  而邪云关紧闭的城关大门之前,近十万阖洲迁来的暴民正在扔着石头砸门,十丈厚的铁门持续传出金铁之声。若非此门布满阵法和禁制,只怕早就轰然倒塌成了废铁。

  倒是城门边两尊擎天巨像无人敢动,就连巨像前的香火和供果都丝毫不乱。似乎这些被鼓动的暴民都知道,两尊邪云大尊巨像若是亵渎必遭恶报,关上的恶鬼守卫绝不会手下留情。

  显然这就是合欢宗修士躲躲藏藏的原因,竟然通过鼓动暴民作乱来达到目的。或许也是利用随云的慈悲心肠,笃定不会出现大肆杀戮的惨剧,所以才希望以此手段收回祖地。

  却不知合欢宗修士们的运气实在不够好,千不该万不该在萧云沾染了魔气时发动。如此卑鄙手段不但不能夺回祖地,且为他们带来了杀身大祸,更让紫眸险些因此入魔。

  萧云的到来被碧泉怡莲立时获知,来到此地不久的大小姐早已怒盈胸臆,若非被共同留守此地的随云多番阻止,只怕早就喝令守卫大开杀戒。此时得知夫君终于到来,拖着随云迅速来到城楼之前。

  “夫君、这些家伙真可恨!我们好心救他们不领情不算,还把好好的市场全都毁了!”怡莲大小姐很生气,她主动要求来邪云关,本就是为了看热闹才来的。现在繁华的市场成了废墟,刁蛮大小姐不愤怒才怪。

  本就沾染了魔气而满心怒火的萧云,听得爱妻此番话语无异于火上添油,冷峻的少年脸上马上杀气转盛。随云见此暗道不好,赶忙上前劝道:“大哥制怒!这些凡人不过是被鼓惑,罪不至死啊!”

  谁知萧云如同没有听到一般,气息瞬间化为恐怖,浓烈血煞之气肆意宣泄,紫金色的双眸之中更吞吐出近丈光芒,其中的杀气几乎凝为实质。

  片刻之后紫电白袍少年身后,一道三丈有余的法相虚影凭空而现。就见浓烈如血的赤色光霞瞬间暴发,当即映红了方圆百丈之地,更有无数紫色电花频频暴闪,正是无比恐怖的沐雷修罗。

  随云顿时惊得几乎乱了方寸,惟恐大哥因为暴怒造下大杀孽。此前劝解完全不见效果的他,无奈之下赶忙全神贯注的持诵般若心经,期待可以帮助大哥平息怒火。

  碧泉怡莲同样大惊失色,怎么都没想到夫君竟然如此暴怒,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萧云杀气沸腾到这般程度。可是想要上前劝解都不行,连她都被法相拒于丈外不得寸进。

  如此大的动静也必然惊动四方,不但城关关门前的暴民们个个惊恐万状,恐怖的沐雷修罗也惊动了关内的黄膺和智闻。两位年青的佛徒迅速赶到城楼,就见大护法暴怒中杀气万丈。

  智闻心急之下当即就要上前相劝,却被察觉到随云和碧泉怡莲举止的黄膺拉住,知机的示意师兄赶快持诵心经,大护法估计已是劝无可劝。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

  一时间邪云关上城楼之前,杀气与佛音同在、血光和禅唱争鸣,恐怖中隐现祥和、诡异里还显慈悲。无疑暴怒的萧云已经有所感知,虽然并不曾平息心中怒火,但至少没有马上造下杀孽。

  避入关内的数十名佛徒得见大护法暴发明王之怒,也纷纷跟着三位师兄开始持诵心经。就连惊恐的碧泉怡莲都不自觉的加入其中,曾经的冥族姑娘居然也在持诵佛经,这可是时间前所未见之事。

  就不知居于九幽的大愿尊者得见此幕有何感想,他折腾了无数年似乎也未曾办到过此种奇事。可见空话般的大愿不能实现更好,若是所有亡魂都往生西天极乐谁去投胎为人?地狱若真让他度空了岂不就是灭绝人族?

  不过代表智慧的般若心经绝不是空话,修罗更是佛门护法八部众神将。虽然萧云的沐雷修罗并非光头,是否能得佛音启迪依然未知,但大护法身具无双慧根,禅唱之声已如同清泉般清澄他的怒火。

  近刻许钟之后,萧云双眸中的光芒逐渐温和,恐怖的沐雷修罗法相也随之消失不见。满头冷汗的随云和两位佛徒终于松了口气,初次持诵般若心经的碧泉怡莲更是若有所悟,依然在心中默默诵经安抚暴怒的夫君。

  又过了近百息时间,沾染魔气几乎因怒入魔的萧云终于回复如初,且好生暗叹得脱此次劫数实是侥幸。倒也是、本就嗜杀的萧云最不可沾染魔气,若非此地佛徒全力相助,且他本身就是修心之人,只怕早已堕入魔道。

  由此可见一饮一啄皆由前定,修不了仙道的萧云惟有修心才能无恙至今。否则经历他这么多注定的际遇,不堕入魔道也早就成了个只知杀戮的疯子,或许这就是必然的因果循环。

  得见大哥终于平复杀念的随云,正待出言询问兄长为何如此反常,却被萧云一声意味莫名的长叹打断,随即便听得清朗的少年之音传来。

  “挂者悬系、碍者窒塞,依一心之本智、不依缘起之业识、不住客尘之妄法。则心是空心、法皆空法,不依一法而心常住,已得大自在矣。玄相活佛说得不错啊,我心依然不得自在,便是因为依旧执着于虚妄。”

  “大哥、白眉活佛也曾说过:无事于心、无心于事,则虚而灵、空而妙。可见拷问本心便是执着,大哥慧根无双、更具慈悲本心,执着与否又有何虑?强抑本心还不如顺其自然为好啊。”

  听到随云此言萧云展颜一笑,随即扭头看向被他吓坏了的几人,目光之中已是清澄无垢。已经出家的黄膺见此赶忙上前,合十行弟子礼拜见道:“弟子智光拜见大护法,多谢大护法适才所赐偈语!”

  “师兄、你我兄弟何须虚礼?看到师兄在此萧云心中欢喜,也非常钦佩师兄发下的宏愿。但愿这邪云关不能久留师兄,这座关城还是尽早成为废物为好,师兄认为如何?”萧云笑得好不温和,似乎还真有了明王不怒时的宝相庄严。

  “大护法之言正是小僧所愿,哈哈......!”智光和尚倒不刻板,闻言之后和萧云笑得好不畅快。曾经互为对头的师兄弟俩终为同路之人,似乎也是因果循环、皆由前定。

  碧泉怡莲和智闻见此双双上前笑言起来,刚刚还恐怖无比的城楼之前竟然欢歌笑语好不和谐。可惜随着沐雷修罗的消失,隐藏的修士鼓动之下暴民又开始混乱起来,并不断发出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听得这些嘈杂之声萧云双眉一皱,瞬间浑身上下又显杀气如云,似乎刚刚平复的心境又被找死的暴民扰乱。心惊不已的随云正要再劝,却不料杀气四溢的萧云已向关下放声暴喝。

  “我是萧云,现在都给我听清楚,百息之内自行退去,否则不要再呆在**山,以后谁都不能再来此地,愿意寻死的就走吧!所有骑卫听命、即刻拿下所有修士,胆敢反抗者杀!胆敢逃逸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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