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魂钟缓缓走下马车,一道金色剑芒划破长空如锥子一般钉在他的面前。
“罗郡守来得倒不慢。”屈魂钟轻咳两声扯了扯因为坐车而有些褶皱的罗袍。
“慢来一步,怕是赶不上屈老的杀招。”罗天冷冷道。
“恕老朽耳拙听不明白郡守大人之言。”
“哦?那就让小辈提醒屈老一二可否?”
“愿闻其详。”
“孤山古墓这个局,想来屈老您心知肚明。那方贼子引秦城世家贵胄前往古墓寻宝,结果陷在墓中,一个贼子谎称救人寻回秦城求救。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等你我二人前往古墓便被千年尸魔借助阵法缠住拖延时间。城中隐藏的贼子趁机出手盗走帝血阵图和天子赐印。手法干净利落,不落痕迹,这一夜我的人寻遍秦城未曾发现蛛丝马迹。屈老,您觉得这其中可有问题否?”罗天看着屈魂钟这老奸巨猾的狐狸,这一次看你还怎么脱得了干系!
“既然如此,罗郡守不去抓捕贼子,化虹而来所为何事?”
“只是刚刚听闻一件事情心中有些疑问想请屈老解释一二。”
“老朽昏聩怕是帮不上郡守大人。”屈魂钟眯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并不理睬罗天。
“不知为何别家子弟昨夜闯墓都惨遭厄运,唯有屈家二公子有惊无险?屈老,这其中怕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吧。”罗天问。
“许是那贼子为引我等上钩恰巧选中我家孙儿当诱饵而已。难道罗郡守怀疑老朽监守自盗?这于我有什么好处?”屈魂钟早就看出了罗天的来意出言提醒道。
罗天冷冷一笑,也不作答,自然是不相信屈魂钟的话。
屈魂钟淡淡一笑道:“既然罗郡守心中有疑,老朽也不欲多解释。烦请郡守大人一起进去看看吧。”
罗天和屈魂钟两人进了杂货铺。
“把人带出来。”屈魂钟吩咐下去。两个武士进入后堂推开房门,室内空空,吕典和吴天峰早就不见了人影。铁面武士浑身一颤顿时背后冷汗涔涔。监守一夜竟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这该如何禀报?
屈魂钟见武士久久不来回报淡淡道:“发生何事?提个犯人需要这么久吗?”
两个武士哪里敢在家主眼皮子底下隐瞒,急忙回到外厅禀报:“回禀家主,犯人不见了!”
罗天目光一凛冷笑了一声:“屈老,这出戏可是演得绝妙啊。”罗天说罢起身挥袖便要离开。
屈魂钟一脚踹飞跪地的武士怒道:“还不快去抓人!”
武士们一涌而出。罗天却站住了脚。“屈老,您又何必在我面前演这种戏?劝您尽快将帝血阵图和天子赐印放归原位,然后自缚建康请罪,或许圣天子仁慈还能念在您老年迈守土有功留你家族子孙一条活路。”
“罗天小儿,你想落井下石?可惜此事并非老朽所为。老朽问心无愧,圣天子面前纵然身死,也能证明清白。倒是你,无缘无故诬陷金册氏族,令秦城盗贼横行,遗失了天子赐印,你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屈魂钟横声老气,说完又咳了两声。
“那我们走着瞧。”罗天抬脚跨步往外走。忽听得一个武士上来禀报:“家主,发现密道。”
屈魂钟和罗天对视一眼,两人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不理解。罗天心中觉得屈老头布局太过精细绵密,为了蒙蔽自己连逃生密道都设计在内,还敢挖出来给自己看,真可谓用心良苦。屈魂钟则是感觉到如释重负,若顺着密道痕迹抓到这波贼子自然可以证明清白洗脱猜疑。
两人各抱目的进了内堂,站在吕典房间的大柜背后的密道前。两人又对视了一眼,一个戏谑不屑,一个冷眼旁观。
“看这土木痕迹做工倒是有些年份老旧,屈老您可真是有心之人呐。”罗天依然不相信屈魂钟揶揄道。
“罗天,你可别忘了,这里是秦城。想往老朽身上泼污,你可得想好能不能活着离开。”屈魂钟见罗天始终不信直接摆出了威胁的架势。
“屈老,既然如此有信心,何不派人沿着密道一寻,若是能抓到人,小辈自然不再多说,若是抓不到,您老身上的嫌疑可洗不清。”罗天淡淡一笑,摆了摆手示意武士往洞里钻。他和屈魂钟的身份显然不适合干这种事。
几个武士一路沿着密道找了一圈,却发现又回到了杂货铺外面。屈魂钟面露疑惑。
罗天揶揄道:“屈老,这密道真是设计绝妙,从哪里进就从哪里出,不过是转了个弯,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屈魂钟懒得搭理咬住自己像疯狗一般的罗天,眯着老眼对着四周打量了一圈,老奸巨猾的他很快就发现了吕典设的障眼法,冷笑一声指着吕典杂货铺旁边的小院道:“把这院子打开!”
武士们憋着火压根不砸门,仗着武力高强对着院墙一阵踢打,直接砸开了院子。院子内依然人去楼空,只是各个房间之物杂乱无章,仿佛被人翻过一遍。罗天道:“环环相扣的布局真令小子大开眼界?屈老,您真不愧是镇守秦城千年的屈家家主。呵!”
“罗天,我若真要欺瞒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这小院主人在杂货铺中设密道,密道却通向大街。这长街之上四通八达人多口杂,虽然方便隐匿,但却绝非常人的选择。如果只是逃生密道,根本没有必要这样设计,除非他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逃生。这周边的院子唯有这一处与他最近,内中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屈魂钟心中笃定吕典的设计,命人对小院进行掘地三尺一般的搜查,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屈魂钟看着满脸揶揄之意的罗天,心中对罗天此人有了全新的看法。本以为罗天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现在看来不过是权欲过强,几次三番想要摧垮秦城世家独掌大权。屈魂钟盘算一阵心中有了成算。
等了半日,两个武士在一处隐秘的房间床下的砖块之下发现了吕典的地下密室入口。罗天和屈魂钟带着一众武士进了房间。两个武士举着火把自告奋勇进入密道。这段密道其实很短,吕典当初修建之时根本没有把它考虑成通道。甚至他原本打算做一个地窖式的密室,不过秦城冬季太冷漫天飘雪,一到春季雪水打量融化容易造成密室积水,所以才修了这么一节联通外围用来排水。
铁面武士来到吕典实验室的铁门前。门上用白条贴了一个大大的叉,两个叉上分别写了四个字:内物不吉,切勿打开。吕典故作神秘让两个武士犹豫不已,不过家主有令没有办法,迟疑一阵两人小心翼翼揭开封条,运起真气猛力一劈,铁门哐当一声巨响倒地,两人挥着火把探入。眼前的场景让两个身经百战的屈氏武士当场失禁,尿着裤子就冲出来。两人头都不敢回,一溜烟冲出房间门趴在外面的院子里呕吐不止。
罗天和屈魂钟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不解。
罗天看着屈魂钟愈发看不透这个老头子。这究竟演的是哪一出?
罗天道:“屈老,那你我二人进入一探究竟如何?”
“郡守大人,请。”
罗天一脸疑惑,实在无法相信这老头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难道这下面是给自己设的局?或者这事真的跟屈魂钟无关?
两人打起火把沿着狭窄的密道走进吕典的实验室中。昏黄的火把火光幽微扑闪扑闪的。鬼神之事对于他二人这等境界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影响,尤其是罗天昨夜刚和千年尸魔斗过,对魂魄亡灵完全不放在心上。
不过待两人真正看清楚实验室中的东西之后,两个加起来超过五百岁的人竟然同时感到了恶心,同时心底莫名升起一阵恐惧感。这种恐惧并不来自于人对幽暗尸体的恐惧,而是来自于人内心底最为深层恐惧的本能。
密室房间其实并不凌乱,吕典走的时候并没有故意毁掉房间,因为他觉得屈氏应该不会发现他的秘密,有可能哪一天他还会回来继续研究。一个个木架上放着一个个漂亮的琉璃罐,内中的东西却全部是人体器官,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再看一旁的大木架,上面全是人骨,依然是各式各样摆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
“这难道是魔功的修士道场?”
“老朽活了三百多岁未曾见过这样修行的魔功,而且室内并无邪魔之气,反而有一股说不出的正气,使得此地不生邪祟,端是古怪。”
“正道之中有什么法门是要把人拆得这般零碎?”罗天不敢相信,但大千世界修行法门千千万,谁说得清楚。
“未曾听闻。咦!这是……”屈魂钟突然发现了什么东西,紧赶两步来到吕典的肌肉分解图下看着竟然出了神。
罗天也发现了宝贝,那是吕典比对两个世界的针灸腧穴图之后制作的木偶。两人看了一阵突然回头看到了对方的眼睛。一个词语呼之欲出。两人同时道:“医道高手!”
“这方密室可能是一位不出世的医道高手所留,看这些骨骼新鲜程度怕是刚离开不久。我家小孙子恐怕是他的手笔。”屈魂钟分析道。
“确有可能,不过屈老,话归话,这里的事情却依然不能证明屈家的清白。”此时罗天的气势已经软下来,依然不承认只是想胁迫屈魂钟罢了。
屈魂钟淡淡一笑:“我秦城屈氏虽然有几分能耐,但可养不起这样的医道高手。罗郡守,既然话已说开又何必再纠缠屈氏不放?当此之时,你我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你难道看不出来?”
“你我之间有什么利?”罗天淡淡道。
屈魂钟抚摸着吕典的肌肉骨骼图缓缓道:“如此精细之图,老夫平生仅见,医道之法不同于文教,向来隐秘不宣,一单方,一针法都对医家修行都有极大的帮助,更何况这等宝物。此处之物对我们或许无用,但对医家却不下于一处仙府秘藏。明日冯氏门人就会到达秦城,你我何不以此做一番文章让冯氏拿些好处交换岂不是利?”
罗天眉头一拧,他的确没有想到借此地找冯氏讨要好处,不过以此地的价值若真要换一定比自己研究得到的好处多。罗天沉声道:“那帝血阵图和天子赐印之事?”
“此事只要你我二人守住秘密,他人只知丢了东西又不知道丢的是什么?郡守大人瞒住天子,我这边不禀三公,又有何妨?反正那帝血阵图已经千年不用,又有谁会注意。帝血阵图不存,你那启动阵图的天子赐印又有什么用?即便有事,秦城还有五德大钟镇压,何惧之有?”屈魂钟一番讲解令罗天茅塞顿开。
“屈老所言甚为有理,咱们就这么办。”
罗天和屈魂钟换了冷脸相视而笑,似乎刚才的猜疑和对峙都是玩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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