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顾仲尘的开门见山,萧远颇有些惊讶,却也索性接过话头直说:“既然顾大人想劝降家兄,那自然要让在下看些值当看的,比如顾大人麾下兵马有几何?”
顾仲尘笑容不减:“劝降一说不敢当,顾某只是素来仰慕替萧将军,替将军不值,才指一条生路罢了,至于兵马……”说到这里他竖起三根指头,“不多,区区三千尔。”
萧远微怔,是劝降还是给生路的说法他知道只是漂亮话,可对方军力真和情报中一样,只有三千?
顾仲尘却又笑道:“三千也好三万也罢,我请萧将军前来可不是请你看我大宋儿郎的。”
萧远心中一动,问道:“哦?那在下该看什么?”
顾仲尘拍了拍手,道:“来人,提过来。”
不远处一名军士快步跑来,手中拎着一架小炮,到亭子外站定,将小炮放在地上。
萧远回头望去,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架小炮很小,炮管只有三尺不到,差不多碗口粗细,只是炮口呈喇叭状,规格造型和他平时所见的炮大相径庭。
顾仲尘道:“顾某想给萧将军看的,就是这个。”
“这个?”萧远皱起眉,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时一旁的金可破忽然插嘴道:“萧将军,还记得刚才我让你看的那地儿么?”
萧远更疑惑了,仔细回想了一下,金可破指点的地方一边是河一边是土坡,路面挺平整,没什么古怪,唯一可说的估计就是从宽变窄而已,后来又指了一处,那是一片林子,更不知所云。
“算了,你也别想那么多,我还是给你看点实在的吧。”金可破笑道,说着对那提炮出来的军士道,“来一发。”
“是!”军士应了一声,将炮调整一下位置,然后撮唇作哨,远处又奔来数十个军士,每人肩扛一根大半人高的木头,来到近前后整齐划一且麻利地将木头戳到地上,然后从后腰拿出一把木锤砰砰地敲了起来。
木头一端已经削尖,轻松*地面,几锤就将木头钉入了地面,片刻功夫所有木头都已钉好,横五竖四地排成一片。
萧远这时面色凝重了起来,他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还没到最后证实,所以没出声,只是安静看着,一颗心却惴惴不安。
钉木头的军士朝着亭子敬了一礼,又转身齐步离去,这时最先那军士则蹲到了小炮边,猛喝一声:“预备!”
炮口对准那片木头,接着那军士又猛喝一声:“放!”
他手中早准备好了一个火媒,朝着炮管后端冒出的一截导火线一点,滋啦啦一阵火星闪过,炮口猛的爆出一片火光,轰的一声,萧远只觉脑子仿佛被锤了一下,耳中嗡嗡作响,好不容易稳下心神再看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片钉在地面的木头此时竟然已经七零八落不成了样子,有的被拦腰打断,有的被彻底打得飞离地面,就算靠后的那排木头竟也是整根木身上满是坑洞,密密麻麻的好生吓人。
萧远已经惊得呆住了,他是个聪明人,所以在第一时间完全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想想看,这种炮发的炮弹不是寻常守城炮那样的实心铁弹,刚才他看得很清楚,这炮里装的都是一颗颗钢珠,因此那片木头前排的都打断甚至打烂了,后排的也没能幸免,这威力实在是惊人的紧。
其次是这炮的重量,守城炮也好,两军对阵时的野炮也好,都是死重死重需要人推马拉,机动力十分低的,可这炮呢?只要一个人随手一提就能带着跑,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尤其是早先金可破特地指给他看的那个地方,直到这时他终于想通,那处地形后宽前窄,大军行进到那里时前方若是忽然冒出一排这样的火炮来轰上几下,后方连撤退都来不及撤退,再往前又是一片树林,对方可以提着炮穿梭于林中,而己方就算想强攻,大军也不可能在林子里冲起速度来,而对方则能气定神闲不时再回身来上几炮。
想想当时金可破笑吟吟点着那里的时候,其实是一种威胁,想明白了这些,萧远额头上顿时挂下了冷汗。
金可破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看,咱们说是给你们指条生路,没骗你吧?”
“你……”萧远已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只苦笑着。
顾仲尘这时又对开炮的军士摆了摆手,那军士点头,又吹了记哨子,远处又有一队人小跑着而来,看着该有五十人左右,每人手中全都提着一模一样的那种炮,来到一边后站定,列队站着。
萧远这下彻底伏贴了,五十门这样的火炮,如果在刚才那个地方设伏阻击,自己这边就算有五万人马也不顶用,而且要攻打柳林镇,那个地方是必经之路,除非绕远路,再多走七八十里地,可人家这炮随手就能提,同样可以换地方阻击。
想想刚才那火炮的威力他就不寒而栗,不用多,就眼前这五十一门火炮,在那种冲不起躲不开的地形上不知得死多少人,柳林镇别说只有三千人,就算只有三百都足够了。
五十加一个军士齐刷刷站着,手中提着黑黝黝冷森森的火炮,表情肃然而骄傲,散发着一种睥睨天下无人与敌的自信。
扑通一声,萧远跌坐回了凳子上,苦笑摇头道:“明白了,在下这就回去劝说家兄,必不犯此地。”
顾仲尘笑而摇头:“错了,犯不犯并非将军说了算,顾某早就说过,兀术早晚将有军令前来,命将军攻打此处,不管是不是命你等佯败,但打还是要打来的。”
萧远脸色一阵难看,想了想之后咬牙道:“那到时我等便索性佯攻,还望顾大人也莫要真与我们对仗。”
顾仲尘道:“又错了,你说假打就假打,兀术岂会饶你?你当他手下的天罗是假的?”
萧远其实也心知肚明,可偏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气恼道:“那我与家兄便遁走,这劳什子的仗不打了。”
顾仲尘忽然大笑:“还是错了,就算将军遁走,可你军中还有与将军相交莫逆的兄弟手足,莫非你们能一起遁走不成?而且你能确保兀术找不到你?”
萧远一阵气恼,终究年纪还轻了些,没能沉住气,猛抬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能怎办?”
顾仲尘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又是一笑:“两个字,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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