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独孤皇后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她看了一眼刚刚被她在惊慌失措之下丢在一旁的奏折,却实在没有勇气再次拿起。
那崔大夫人疯了不成,她怎么敢把这样的折子替到宫里来!
半晌之后,仍是犹豫不决的独孤皇后看向了自己的嫂子,抿了抿嘴。
“嫂嫂,此事太过事关重大,本宫怕……”
“娘娘,”独孤夫人捡起一旁的奏折,重新放回了小姑子的手里,“父亲大人和您大哥,都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您是中宫皇后,这内外命妇若上奏折,递交到您的手上,本就是合乎规矩天经地义的事情。”
“您不过是依例,接了这折子而已。就算陛下动怒,也怪不到您的身上啊。”
独孤夫人说完,看向小姑子的眼神里,充满了鼓励。
“可这毕竟事关太后啊,”独孤皇后轻叹一声。“圣上一向孝顺,若是我递上这封奏折,恐怕会遭陛下厌弃啊。”
“娘娘!”独孤夫人站了起来,眼里散发出怒其不争的目光。
“陛下已经多久没有留宿坤宁宫了?”
“此时您的父兄还手握重兵,替陛下征战天下呢,陛下就这样冷落您。若是将来有一天,父亲和您大哥再也不能提刀上马了,那您想想,到时候又会这样?”
“况且,您也要为太子多想一下啊。你大哥已经去问过周太医了,宫里的殷贵人肚子里那个很可能是个皇子…….”
“什么?”独孤皇后听到这里,顿时站了起来。
她在宫中受尽冷落没有关系,可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却是万万不能有失。
“娘娘,”独孤夫人见状,眼里闪过一丝喜色,赶紧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殷贵人仗的是什么,您又不是不知道?若他日,她真的诞下龙子,那您和太子的处境,恐怕堪忧啊。”
独孤皇后闻言,狠狠的抬起了头,看了自己的嫂子一眼,才重新坐了下来。
嫂子说的对,那殷贵人仗着是太后的贴身女侍出身,屡屡出言挑衅,她都忍了。可若是她将来真的威胁到了儿子的地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忍的。
为母则强,她就算再是性格软弱,为了自己的儿子,也是可以不惜一切的。
“来人!”下定决心的独孤皇后,重新拿起了一旁的奏折,眼里闪过一丝坚定。
若是慈宁宫失势,没有了太后的撑腰,本宫倒要看看,不过是贱婢出生的殷贵人凭什么在后宫中趾高气扬,兴风作浪?
想到这里,独孤皇后站了起来。
“摆驾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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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御书房中,乾帝宇文信看着吵做一团的朝中众人,不由有些心浮气躁,狠狠的摔碎了手中的茶盏。
只听“哐当”一声,整个御书房里,立时安静了下来。
“怎么?不继续吵了?”面对骤然安静下来的众人,宇文信一声冷笑。
“陛下息怒。”众臣见此,赶紧跪了下来。
“朕倒是想息怒,可你们也得想出让朕息怒的法子啊。”宇文信一抬头,看着武求那肥头大耳,又满脸委屈的样子,胸口的郁气,顿时又涌了上来。
“陛下,”兴王随着侄儿的目光看了一眼,也只能无奈摇头。安南没有福气,这武家是嫁不成了。
“安南和唐王的婚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事已至此,宇文豹只能挺身而出,给龙椅上的那个侄儿,留下台阶。
“皇叔,你且放心。朕,”宇文信心头一松,皇叔肯主动开口就好了。“朕,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了皇妹。”
兴王府所掌控的西山大营,是如今拱卫京畿四周最大的一股军事力量,宇文信无论如何也不会在此时主动开口得罪自己的皇叔的。
“最可恨的,就是这崔家了。”提到崔家,宇文信心头的那股无名火气,顿时又冒了出来。
崔玉那个老匹夫,不过是仗着母后的宠爱,竟然敢对自己阴奉阳违。此时,正好借着此事好好的收拾收拾他。
“来人,”怒从心起的宇文信,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让崔玉那老匹夫,速来见朕。”
“陛下,”刚刚才从京郊秘密见完母亲回京的镇国公齐正,此时却上前跨了一步,“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理崔家之事。”
齐正的话,大家都明白。此时的京郊二十里外,还驻扎着清河的一万多子弟兵呢!
“这,……”宇文信倒是一时犯了难。如今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正在征战不断的时候,要让他就这么放弃清河的支持和那一万多的将士,他定是不肯的。
况且,还有母后哪里?
若是真的要处置崔玉,他还真有些不敢。
低头等了半天不见回音的齐正,嘴角上扬,眼里闪过一丝讥讽。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哪里有一国之君的风范。
看来,自己当初的选择,果然是没有错啊。
“陛下!”简亲王见上首的天子一直不回话,不由出声提醒了一句。
臣子问话,而天子疑而不答,终究有些失了皇家的体面。
“齐爱卿,”回过神来的宇文信,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几声,“此事,等见了那崔玉,听听那老匹夫怎么说,再做处理也不迟。”
“陛下英明。”齐正行了一礼,默默退回了人群,和一旁刚刚赶到的内阁大学士杨致和,悄悄的对视了一眼。
李元澈果然是好手段啊,他没想到连这个杨致和,竟然也是他的人!
果然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这厢齐正还在感叹不已,那厢御书房的门外却传来了内室拖得长长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这个时候,皇后怎么来了?
宇文信邹眉,心里有些不满。这御书房乃是处理军国大事的地方,皇后不过是一介后宫妇人,怎么也赶在这个时候来了?
“臣妾,参加陛下!”
“臣等,参加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宇文信见皇后已经进了大殿,也只好收起了心中的不满,虚扶了一把。
如今朝中正是需要独孤家父子出力的时候,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给皇后尊重的。
“皇后,你怎么此时过来了?”
“回陛下的话,”夫妻多年,独孤皇后闻言便知,这是陛下有些不满了。
可想到自己的儿子,她仍然鼓起勇气,缓缓开口。
“臣妾今日接到了一封外命妇的奏折,上面所提及之事,实在是太过事关重大,臣妾不敢擅作主张,只好斗胆前来御书房了。”
“什么事,这么急?”宇文信走到了妻子的身边,眼里闪过一丝不耐,“不能等朕回后宫再说吗?”
前朝的事情已经够乱了,你这个皇后就不能让朕省省心吗?非要到这个时候来添乱!
独孤皇后别开了眼,不再看丈夫责备的眼神。
她就知道,她不该存着一丝念想,以为一日夫妻百日恩,陛下总会念着她几分的好。
看来,父亲和大哥说的对。独孤家的男人,果然都是冷血的。既然这样,她便更不能把自己母子的前程,交到这份虚无缥缈的夫妻之情、父子之谊上了。
想到这里,独孤皇后狠了狠心,拿出了袖笼中的奏折,当着满朝众臣的面,双手打开呈了上去。
“事关太后,还请陛下定夺!”
宇文信盯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几息之后,才有些恼怒的接过了奏折,随意的看了一眼。
“荒唐,荒唐!”只看了一眼,暴跳如雷的宇文信就把奏折仍到了皇后的脸上,劈头盖脸的呵斥了起来。
“皇后,你是疯了不成,连这样的奏折,你也敢接?”
“你心里,还有没有朕,有没有母后?”
“这皇后之位,你若是不想坐了,朕也不会勉强你!”
“皇上息怒!”还留在御书房中的众人,闻听此言,赶紧跪了下来。
中宫皇后,乃是一国之母。若非大错,怎敢轻言废立!
况且,如今的后族独孤家,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陛下此言,真是太轻狂,太不顾后果了!
“陛下,皇后娘娘不过是依惯例,接了命妇递上的折子而已,并不大错。还请您息怒啊!”简老亲王仗着皇室族长的身份,率先劝了起来。
“是啊,陛下。娘娘不过是依例行事而已,哪里就到了轻言废弃的地步。”兴王宇文豹也赶紧站了出来。
如今天下大乱,他宇文家想要收复江山,还需要独孤家出力呢。
“陛下,”独孤皇后抬起了头,眼里一片震惊。
原来陛下早就想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吗?亏她来之前,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呢。
“臣妾也是觉得此事干系重大,所以接了这折子后,才立即赶来了御书房。”说道这里,独孤皇后抬起了头,看向了上首的夫君。
陛下,您看。作为您的妻子,我可是事事都想着您,不敢擅专,向您讨主意呢!臣妾这么为您着想,可您的母后呢?恐怕心里早就没有您了吧。
独孤皇后弯身,捡起了地上的奏折,特意扬了起来。
不过瞬间,她见朝中的重臣都看了过来,才重新看口,语出惊人。
“这崔大夫人,虽说是胆大包天,上了这样的折子,说是要替崔大老爷纳太后为妾,这固然该死。可臣妾觉得,崔大夫人在折子上所言的理由,也确实让人觉得无可厚非啊。”
什么!崔家竟然想纳太后为妾!独孤皇后此言一出,顿时惊呆了众臣。
满朝文武纷纷举目四看,似乎想从他人的眼里,看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纳一朝太后为妾,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千古奇闻,荒谬无比!
这崔家上下莫不是真的疯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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