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母过了能有十几分钟也回来了,拎了两大方便袋,又是新鲜果蔬、又是排骨牛肉的,将余杉他们家的双开门大冰箱塞了个满满当当。
余母忙活完,乐呵呵的说:“这大冰箱就是好,买再多东西都能塞进去。哪儿像我那个小冰箱,一过年什么东西都得吊窗户外头去。”
余杉就说:“妈,你要是喜欢,等双十一我也给你跟我爸买一台不就结了。”
“可别,”余母连连摇头:“我就是这么一说。就我跟你爸两个人,也就逢年过节你跟余蓉回来才用得着那么大冰箱,别买了,浪费。”
余母是居家过日子的人,从前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勤俭持家四个字几乎刻入了骨子里,哪怕如今日子好过了,她也没改过来。余杉知道自己母亲性格,嘿嘿笑着也不多说,心里打定主意,也不等什么双十一了,回头就把冰箱给买了。
儿女孝顺老人,买了东西一准被老人数落,说是乱花钱,可说完也得用着,总不能白花了钱。余杉打开手机,正坐在沙发上选冰箱呢,手机突然来电,打电话过来的是妹夫金晓光。
大周末的,金晓光找自己干嘛?
余杉接起电话,就听金晓光说:“哥,忙啥呢?”
“没忙什么,跟家待着呢。”
“哦,不忙吧?”
“不忙,什么事儿你就说吧。”
“那什么,你跟我去一趟墓地呗,我爷爷坟地那边要通省道,过一阵就得动工,我得赶紧找墓地。”
这倒是正事儿。千禧年之前,齐北有很多人不喜欢公墓,也有的家里老人一门心思认准了土葬,所以大多选择周边乡村风水好的坟地安置。现如今国家开始清理,从前那么干的就不得不费二遍事,再进行迁坟。
问题是金晓光自己就能办这事儿,怎么叫上自己了?心里狐疑,余杉嘴上却一口应承下来。
余母正在厨房里择菜,等余杉挂了电话就探出头说:“金晓光电话?”
“啊。”
“找你什么事儿?”
“说是让我接他一趟,跟他去给他爷爷选坟地。哎,妈,你说他让我跟着去是什么意思?”
余母哼了一声:“还能什么意思?把驾驶证得瑟没了,让你当司机呗。”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不是跟你说过吗?就上个礼拜的事儿。仗着认识交警队的,就整了个临牌挂车上到处跑,结果赶上省里交警检查,没惯着他,直接扣十二分,驾驶证重考。”
余杉顿时哭笑不得起来。妹夫金晓光这人交游广阔,办事儿喜欢走捷径,有时候某些捷径就成了歪门邪道。记得去年好像金晓光开车去了趟滨江,扣了88分,罚了小八千块钱,给丫心疼坏了。估摸着就因为这个,这小子就动了心思,摘了车牌挂上临牌,然后就不怕挨罚了。
这种事儿在小地方有些时候的确有用,可就怕上头来人。那可真是一抓一个准,谁说话都不好使。也亏着金晓光当时没酒驾,否则工作都得没了。
余母絮絮叨叨数落了半天,余杉一边听着一边穿衣服,临走又被余母唠叨:“办完正事儿就回来,别跟你妹夫在外头瞎逛!”
“知道啦!”
余杉下楼,开着车出了小区。金晓光家距离不远,原本是医院的家属楼,后来拆迁改成了现如今的小区。二十分钟不到,余杉将车开进了小区。给金晓光发了个微信,没一会儿这小子就跑下来了。
坐进副驾驶,余杉一看金晓光的造型就乐了。挺好的板寸,前头非得留一缕长毛,还漂成了黄色。“你这怎么整成杀马特了?”
金晓光双手一搂脑袋,笑嘻嘻的说:“帅吧?”
“帅?是我奥特了……还是你审美出了问题?就你这造型,倒找我三十块钱我都不干。”
“难看吗?我瞅着还行啊。主要是我哥们给我整的,又不花钱。”
“想不花钱你去美发学校啊,不要钱不说,理发的全都是漂亮小姑娘。哎?你什么哥们?是不是真拿你练手了。”
金晓光认真的想了想,说:“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不好说。槽!下回不找他了。”
余杉笑了两声,掉头将车开出了小区。他不再笑话金晓光的造型,转而说起了驾照。这才了解到,金晓光不需要完全重新考驾照,只需要重新考科目一。余杉就问金晓光什么时候去考,结果金晓光梗着脖子说:“我哪有功夫啊?等着吧。”
“不是,你早晚都得考,莫不如抽空请假去考了,也就半天的功夫。没驾照你连车都开不了,多不值当。”
“我开不了?这两天说省里交警下来了,等这帮人走了,我回头照样开。”
余杉撇撇嘴,没多说什么。东北人就这特点,说话喜欢吹牛、起高调,依着金晓光的性子,这家伙也就痛快痛快嘴,转头肯定得老老实实去考科目一。
上了主干道,俩人商量一番,将头一个目的地定在了双合。那里的墓园比较新,据说风水还算不错。有一条小河,算是有水,至于山就别想了,只有个大土包。308横穿市区,从东北角出城,又在村村通小道上开了二十多分钟,总算到了墓园。
俩人停好车,金晓光先给风水先生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就领着余杉下车进了办公楼。风水先生带着墓园的管理人员跟金晓光碰了面,俩人一通神侃,听那意思谁家老人过世了要是不埋在这儿,那后辈就等着后悔吧。
侃完了,俩人又引着金晓光、余杉去实地瞧了瞧,反正余杉也没瞧出来那墓地哪里好来,结果一问价格,一口价六万六千八。听得余杉直吸气,三尺宽、六尺长,算算一平米三万多了,这特么比市中心房价还贵一倍。难怪有人抱怨说是死不起了,单是墓地价格这一块就太夸张了。
妹夫金晓光也开始神侃,瞧那意思是往下砍价。余杉不擅长这个,这会儿就开始走神。他四下瞧了瞧,周遭松柏长青,抬头碧空如洗,要是他待的地儿不是墓地,没准这会儿已经放空思绪,心旷神怡了。他百无聊赖瞥了眼,随即一眼瞧见了一块墓碑,那上头的名字让余杉极其熟悉——张铭昇!
张铭昇?余杉抬脚走近两步,定睛仔细一瞧,名字没错,上头的照片更没错,就是老张本人。余杉赶紧瞧其他信息,结果立碑的时间是零八年七月,死亡时间却是九九年四月。
瞧着死亡时间,余杉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甭琢磨了,张铭昇肯定不是自然死亡,这个时间点上,动手的百分百是乔思!
乔思这是什么意思?不动自己原本的家人朋友,改冲着余杉在九八年结识的朋友动手了?问题是老张只是余杉招募的傀儡经理人,没那么大感情,杀老张……貌似威胁不到他余杉啊。
要是冲着杨睿……等等,余杉倒吸了一口冷气。既然乔思这混蛋连老张都不放过,那杨睿、丁大侃乃至徐惠,乔思就更不会放过了。
余杉用拳头拍了拍额头,掏出手机就打算用网络搜索。结果这地方偏的厉害,网络只能用2G的,慢的要死不说,什么都打不开。他只能放下手机,心里焦躁着,站在一旁等着金晓光完事儿。
过了能有半个钟头,金晓光总算是谈完了,俩人一路回到车上,余杉抢先坐进了副驾驶,把车钥匙丢给金晓光,说:“回去你开,我歇会儿。”
“好嘞。”
金晓光应了一声,发动汽车往回走。他一边开车,一边说着墓园黑心。副驾驶的余杉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目光始终盯着手机屏幕,等网络好不容易恢复3G,立马开始搜索起杨睿、丁大侃、徐惠的信息。搜索的结果有很多,但没有一条是余杉想要的。
九九年的四月,国内互联网还处于萌芽状态,想要搜索那时候的事儿比较困难。余杉琢磨了下,改了关键词‘齐北’‘99年’‘惨案’,这回也搜了一堆。里头有喝多了放火烧老丈人的,有抱着前女友一起跳江的,还有连续劫持出租车的。
余杉一条条的翻看,终于,他看到了一条他想要的信息。九九年四月一日,齐北南浦发生涉黑团伙火拼,犯罪嫌疑人陈某等三十一人,冲入南浦某练歌厅进行打砸,后与杨某、丁某等发生冲突引发混战,其后杨某、丁某被陈某用枪当场打死……
余杉看不下去了,所谓的杨某、丁某……说的就是杨睿跟丁大侃吧,连几乎不相干的张铭昇都不被放过,更何况是他们?至于徐惠,余杉不愿意去想那姑娘的遭遇。他了解乔思的心狠手辣,既然无法威胁自己的家人,那就让自己足够心痛。
心痛到不得不老老实实回去。
余杉收起手机,叹了口气,心疼吗?很疼。哪怕这个时空跟原本的时空很类似,余杉多多少少有些舍不得离开,但为了那些曾经的人,他必须得回去。这,没什么好纠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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