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菱吉普发动,副驾驶的余杉依旧在回味着自己当年的感觉。结果前行不出一百米,一辆黑色轿车陡然别过来急刹车,杨睿反应很快,赶忙也急刹车。
“槽!怎么开车的?”
杨睿刚骂完,又一辆轿车停在了左后方,完全堵死了三菱吉普。杨睿立刻警觉起来,探过身子,从副驾驶的手扣里拿出两把匕首,又丢给余杉一根甩棍,低声说:“余哥你待在车里别动,我先看看情况。要是情况不对,直接撞开对方。”
余杉应了一声,神色也严肃起来,一手抓着甩棍,一手掏出手机就准备给丁大侃打电话叫救援。此刻他心中很是纳闷,按理说乔思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不应该在眼下跟自己玩儿这一手啊……难道是绑票的?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已经将电话号码拨了出去。这时候,就见两辆车的车门全部打开,走下来一帮身穿黑皮夹克的精壮汉子。为首的一人敞怀穿着黑色大衣,鼻梁上卡着黑色墨镜,嘴里还叼着半截香烟。那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只是余杉一时半会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电话接通,电话那头丁大侃说:“喂?谁啊?”
正这个时候,为首那人边朝着余杉走过来,边弹掉烟头,摘掉了墨镜,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刚子。
刚子跑过来,外头冲着风挡后面的余杉打招呼:“余哥!我,刚子啊!”
对方态度很热情,瞧那样不像是找麻烦的。
“喂?说话啊?”
余杉琢磨了下,冲着电话里的丁大侃说:“是我,余杉,没事儿了,我一会儿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余杉降下车窗,头探出来说:“刚子?是你啊……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又有人来绑架我呢。”
“哈哈,不好意思了余哥,都是手下兄弟听岔了。”说着,刚子转身就给了一个黑皮夹克一个头皮:“曹尼玛的,我特么叫你拦下来,不是特么让你吓唬人。你似不似傻?赶紧给余哥道歉!”
那黑皮夹克很听话,冲着余杉一鞠躬:“余哥,对不起。”
余杉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刚子乐呵呵的瞅着余杉,说:“余哥,没怎么变样哈。怎么又开这吉普了,奔驰呢?”不待余杉回答,刚子左右扫了几眼,指着余杉冲着手下弟兄说:“我跟你们说哈,这是我余哥,大老板,跟我过命的交情,为人处世没的说。都特么愣着干啥,当电线杆子呢?打招呼啊!”
六个小弟站成半圈,统统冲着余杉鞠躬:“余哥好!”
余杉扫了一眼,刚子的这批人手里,什么军子之类的熟人,一个都没有,听口音还有两个南方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的。
再看那两辆车,全是崭新的奥迪100,看样子最近刚子混的不错。余杉就说:“刚子,最近混的不错啊,奥迪100一开就是两台。”
刚子很谦虚:“马马虎虎。要不是余哥你当初救了我,又借了我三百万,我能有今天?诶?哪个谁!去把后备箱里的箱子拿出来。”
一个黑皮夹克应了一声,从前面奥迪的后备箱里拎出来一个大皮箱,走过来的时候,刚子说:“余哥,开下后门,我把东西塞进去。”
“你这是……什么东西啊?”
杨睿见对方没有恶意,就解除了车门锁,把刀子放在了手边。刚子让手下把巷子塞进后座,他自己钻进来,咔咔两声打开箱子,入目的满满当当,码放整齐的蓝灰色百元大钞。
刚子笑着说:“余哥,你最近可是神出鬼没啊。我电话打不通,专门派了人四处找你,愣是没找着。这钱我就一直带着,想着碰上了赶紧还你。也是赶巧,刚才有兄弟告诉我你跑一中来看篮球,我这急吼吼的赶紧往这边赶,总算是赶上了。对了,余哥你数数……要不直接去银行得了。”
“不用不用,”余杉说:“刚子,咱俩用不着这一套,我要是信不着你,当初就不会把钱借给你。”
刚子一挑大拇指:“好!余哥爽快人!”顿了顿,刚子说:“余哥,这都快晚饭了,晚上有安排没?咱们哥俩好久没见,找地方好好唠唠?”
“行,没问题。”
刚子高兴了,冲着车外手下一挥手:“你们在后面跟着,我就坐余哥的车了。”
一众手下轰然应诺,四散而去。余杉琢磨着自己坐副驾驶不太好,干脆下车坐进了后排。两辆奥迪让开路,余杉说了个地方,杨睿挂档缓缓启动。
车后排的俩人相互寒暄、打趣,什么有用的都没说,却好不热闹。没一会儿,这车就开到了地方——宝坤烧烤。
齐北烤肉算是一绝,后来这地方走出的喜剧大咖所拍的电影中,戏称为齐北BBQ。宝坤烧烤算不上什么高档的地方,胜在自在,味道正宗。
余杉跟刚子进了一间包厢,一努嘴,手下人都散了出去,只留下俩门神站在门口。杨睿看向余杉,余杉冲着他点点头,杨睿便自顾自的出去了。
烤盘上来,俩人边吃边喝,刚子知道余杉酒精过敏,专门为余杉点了饮料。这吃吃喝喝,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余杉就问:“刚子,你最近是发财了?”
刚子得意的笑笑:“谈不上,谈不上。我前阵子去了趟南方,认识了一个大老板,倒是跟着赚了点儿小钱。说起来要是没有余哥你借的那笔钱,我这一时半会的也缓不过来。”
“哦?那你现在做什么生意?”
刚子说:“汽车。不是我吹牛皮啊,余哥,你以后买车就找我,甭管国内有没有货,我都能给你弄到,而且价格肯定便宜。”
刚子开始倒腾汽车了?九九年这会儿国内汽车行业连起步都算不上,车价高企,进口车比比皆是。就说桑塔纳,这破玩意在这年头敢卖你二十万你信不信?你还别嫌贵,想要买还得提前订货,想要提车等个三五个月都算卖汽车的有良心。通常不加价,不找认识人,短时间内就别想提车。
这年头的汽车生意可比一五年那会儿利润高得多。国内富起来的一批人需求旺盛,国产、合资车满足不了这帮人的需求,于是就催生出庞大的进口车市场。余杉记得,好像也就是在今年,远华案爆发,好多人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进口车,其实是走私车。
不过远华公司还算有良心,人家都是整车进口,车开起来基本没问题。不像是后来,走私的那帮人都是用零部件的名义从国外进口,到了国内再进行拼装。所以后来的走私车问题很多,开起来小毛病比比皆是,这就是非整装车的特性。
咦?便宜车,南方大老板……余杉倒吸一口凉气,刚子这货不会是跟远华勾搭上了吧?
余杉心中计较着,嘴上试探着问:“刚子,你跟那大老板……是羊城那边的?”
“不是,不过离的有点近。就在中左。”
中左……又对上了!
“哦,那大老板姓赖?”
“嗯?”刚子很诧异:“我差点忘了,余哥你也是大老板。我老板叫赖XX,余哥你是不是认识?”
余杉捏了捏额头:“听说过,听说过。”
这尼玛,还真是远华啊!余杉回忆了一下,好像再有二十多天,一封实名举报信就把远华的案情举报到了中央,八月份老赖跑路,过年后中央派调查组进行调查,期间一大批官僚落马,十几个涉案嫌疑人判处死刑。千禧年之后,老赖在老美待着也没得好,到底被引渡回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这特么的,这个节骨眼上跟远华扯上关系,刚子这是真能作死啊。
余杉是个老好人,他对刚子的感官平平常常,不好不坏,所以本能的就想要劝说两句。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话说之前余杉拉拢刚子,那是为了对付蓝彪。如今余杉通过大伟控制了南浦,已经不惧蓝彪的威胁。他当初借给刚子三百万,想的是有刚子这么个人,总会给蓝彪找点麻烦。至于刚子是死是活,余杉并不关心。
不论怎么说,刚子再讲义气,也是个混社会的。什么放高利贷、欺行霸市,肯定没少干。一旦政府对刚子开始认真,他就得被逮进去。枪毙够不上,但判个十年、八年的很正常。
反过来,站在刚子的角度来看问题。一开始,余杉救了刚子一命,刚子摆了挺大的谱,立马派人把黑子崩了,对余杉算是一报还一报。再之后刚子落难跑路,偷摸回到齐北,找余杉借钱,那会儿余杉已经是大老板,刚子没了最开始的高高在上,开始对余杉很客气。再到方才,刚子的表现看似得意忘形,实则是想通过炫耀来抚平当初落难时对余杉的低三下四的往事。
所以别看俩人口上称兄道弟,实则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酒肉朋友……这个形容不太确切,貌似可以用‘塑料兄弟’来形容。
所以,余杉对犯罪嫌疑人刚子丝毫没有同情心,有的只是利用而已。
想清楚了自己的本心,劝说的话也就不再说出口,转而开始祝贺刚子找到一条财路。刚子开始吹牛婢,说着自己在中左的见闻。
说自己老板多么多么有钱,说最火的女歌手被老板包养了,说自己如何如何受老板赏识,说几个月光景他就赚了几百万。
余杉面上听着,心里腹诽不已。有道是天要让人亡,必先让其狂!看看眼前的刚子,可不就是印证了这句话吗?
余杉救了刚子,改变了刚子的命运,他却依旧把自己折腾到了这一步。这完全就是性格导致的。曾子云:“吾日三省吾身。”就是针对的这种情况。不自省,缺乏对自身情绪的控制力,一旦膨胀起来,自然而然就会觉着自己不可一世,没什么事儿能难得住自己。于是胆子越来越大,最后生生把自己给毁了。
感叹过后,余杉开始反省自己,回想着最近的心态是不是也跟刚子一样,觉着虽有波折,但前途光明,所以有些膨胀?
反省过后,余杉平复了自己的心态,拿出高三那年对待课本的态度,开始变得无比的专注。
这顿饭吃到晚上八点钟才算散场,刚子醉了,走路都得靠人扶着,还嚷嚷着要跟余杉找个地方继续喝。余杉嘴上答应着,赶紧让刚子的手下送刚子回去。
回到大院,余杉躺在床上琢磨下,觉着今天收获很大。有关时空门的就不说了,跑去高中怀了把旧,见刚子开始反省自己,顺带拿回来本没想着能拿回来的三百万现金。总结来说,今天很完美。
余杉在大院里足不出户,每天负责三餐,当起了大厨。期间跟老张碰了次头,心不在焉的问了问公司情况,又问了那批药品什么时候能脱手。
似乎那些药给了张铭昇底气,他拍着胸口保证,最迟一周肯定脱手。这段时间余杉玩儿失踪,药品断了货,毛子那边也很着急,好几回催货的电话打到张铭昇手机上,而且说话越来越难听。这批药品对毛子来说就是及时雨,张铭昇联系的时候,毛子这回什么抱怨都没有,连付款用的都是美金。
说完这些,余杉把三百万现金的箱子交给张铭昇,让其再从公司账户上抽调两百万,然后汇给格日勒图。张铭昇也没追问,估计老张认为这笔钱是余杉给上家的药品钱。或许数目不对,但谁知道呢?也许是尾款。老张劲头十足的走了,余杉又闲了下来。每天除了做饭,思考自己的缺漏,再就是给徐惠打电话了。
半决赛已经晋级,徐惠轻松了不少。参赛的歌手里,有不少都是专业出身,每个人都很有实力。徐惠觉着自己就算止步半决赛,也算得偿所愿了。更逞论,刘焕乃至其他三位导师,对徐惠表达了毫不掩饰的欣赏,纷纷介绍唱片公司给徐惠。那些唱片公司也是闻风而动,听了徐惠的小样,有的当时就要签下徐惠。
这些日子徐惠一直在熟悉新歌,为即将到来的决赛做准备。按照余杉当初的设想,决赛这玩意必须得放体育场啊,还得现场直播。可这年头手机都没普及呢,哪来的投票系统,就算短信投票也不现实。再有几个导师的档期都很紧张,所以妥协之下,决赛依旧放在了摄影棚里进行录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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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北。
随着一阵铃声,四号坑下班了。一大群浑身乌漆嘛黑的煤矿工人扛着工具从矿井里走出来,交了工具后,又或步行、或汽车往外走。
四好坑不远处的土道上,陈广夏吐出了嘴里叼着的牙签,回头看了一眼车厢号的几个手下,低声说:“目标长什么样都记清了?”
“放心吧,夏哥,都记在脑子里了。”
陈广夏冷着脸一摆头:“行动。”
依维柯中部车门拉开,呼啦啦走下来六个大小伙子,这些人四散而开,守住门口、路口,神色冷峻的站在那里,目光在一个个出来的工人脸上扫视。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名手下跑回车上,冲着陈广夏说:“夏哥,情况不太对。这帮人脸上全是煤灰,根本看不出长相。”
陈广夏说:“那就挨个去问。”
“好!”
手下跑回去传达了陈广夏的指示,一帮人四下打听,认不认识黄立才。没一会儿,倒是打听出结果了。手下回来报告,说黄立才刚才骑着自行车已经走了。
陈广夏急了,立刻破口大骂。
手下赶忙又说,他们装成探亲的,打听到了黄立才的家庭住址。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陈广夏将人手收回来,开车就追。
他们一行人前天晚上就赶到了绥北,昨天早晨收买了民警,找到了黄立才的个人信息。只是按照存档信息去找,却发现黄立才半年前搬了家,具体是哪儿不知道,只知道是在煤矿附近的一个镇子上。陈广夏带着人又去煤矿调查,砸出去一万块钱,从人事科科长那儿得知黄立才工作的具体矿坑,今天立马带着人来堵人。
没成想百密一疏,还是让黄立才跑了。
依维柯在土道上开的时快时慢,碰到骑自行车的,就会慢下来问,时不时黄立才,一听不是立马加速。
眼瞅到了镇子里,陈广夏又问一个骑车的工人,那工人指着前边的人影说:“你们找黄立才?那不就是嘛!”
司机猛踩油门,依维柯如同离弦之箭,一下子就蹿了出去。自行车与依维柯的距离越来越近,陈广夏声色俱厉:“别他!”
司机开着车越过自行车,猛的急刹车右转向。
只听后面‘哎哟’哗啦啦,那人匆忙之下摔倒在地。依维柯后车门拉开,蹭蹭蹭跳下来三个人,三两下控制住那人,俩人控制身体,一个堵嘴,随即将人塞进了车里。
车上的人也没闲着,拿出绳子利落的将人捆了个结实。
等所有人都上了车,依维柯咆哮着就开了出去,一直到远离镇子,陈广夏转过头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黄立才,你让老子找的好苦啊。啊?灯下黑,玩儿的听明白啊,啊?”
趴在地上被人顶着后腰的黄立才呜呜着,说不出话来。
陈广夏冷笑着说:“把他脑袋抬起来。”
俩人拎胳膊,一人抓头发,一下将黄立才拽了起来。
陈广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又不甘心的掏出照片看了看,再看看那人,还是不甘心。
“把他脸擦干净。”
手下拿着抹布将那人的脸擦了擦,陈广夏再一瞧,顿时有些发懵,一句话说出口更像是在问自己:“你特么是谁?黄立才呢?”
那人呜呜着,陈广夏一摆手,手下将堵在那人嘴里的破毛巾。那人呸呸几口,惊恐的说:“你……你们是谁?想要干嘛?”
“我问你,黄立才呢?”
那人也很懵,瞪大了小眼睛说:“我就是黄立才啊。”
“你是黄立才?你身份证号码多少?”
黄立才慌张失措的报了号码,又说:“不信你看我身份证啊,在我兜里呢。”
陈广夏接过身份证看了看,顿时气得睚眦欲裂,最后吐出一句脏话:“干里娘啊!”
毫无疑问,他们抓错人了。只是名字、身份证都号码都对的上,偏偏面相差别极大,陈广夏搞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这会儿功夫,手下人也看到了问题,有人就问:“哥……现在怎么办?”
陈广夏想了想说:“审一审,我跟老板请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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