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宣二十七岁为帝,三十多年了,他已经记不得当太子时的煎熬!他兄弟六个,从这一点上看,他的身体要超过他的父亲炎宗皇帝!
他的兄弟们,当初也虎视着太子之位垂涎欲滴,那时他压力也很大,经常夜不能睡,思考问题到天明。皇后整夜陪着自己,还有自己的大儿子——现在的太子杨昆!
王皇后八面玲珑,游走在大臣家眷、后宫王妃之间,打探消息,拉拢关系,一点点帮助自己。那时的自己,也曾发誓,自己要是当了皇帝,绝不会干到六七十岁而不放手,早早就交给太子!
可是自己还记得那时的誓言吗?不在其位,不解其魅:权力太吸引了!
这就仿佛一个大磁石,没有接近时拼命想靠近,一旦被粘上了,就再难轻易松手,直到它把自己的血肉榨干,变成飞灰时,才能轻飘飘离开;或者有人将自己活生生地拉离这磁心,否则绝不会主动松手的!
男人,有不喜欢这玩意的吗?甚至女人都喜欢!
他心中暗叹着,理解了黎宏作为一个外人看待皇权的态度。其他大臣是不是也这样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到了当年炎宗的那种老迈昏庸之时而不自知?
一瞬间,他的脑袋涌上了很多从前的记忆。闭上眼睛,他认真思索着自己这些年风风雨雨,建立强大唐明帝国的辉煌经历,然后一点点体会那其中的酸甜苦辣。越回忆,他越觉得自己还应该干点什么,为自己的皇帝生涯画上一个圆满句号!
太子杨昆?他心中忽然一震:他都三十八了,比自己当年还大了十一岁,也就是说,他比自己还多煎熬了十一年!他深深地感觉到了太子杨昆的无奈!
黎宏说得对啊,自己是要早点退下去了!自己恋栈皇帝宝座,他一定会承受其他皇子的竞争和明枪暗箭,谁不想抢一抢那个还没“定砣”的宝座呢?黎宏的主意不错,这些皇子大了,应该让他们有自己的天地了!东海、南海、西域,还有东北,无数的蛮荒之地,好男儿何必恋家?
想到这儿,他忽然想到黎宏刚刚提及的西域!瞬间,他的脑袋热了起来,自己一定要完成这件大事后再退位:开疆拓土、收复西域!
睁开眼睛,他似乎又恢复了曾经的“顾盼自若”:“各位卿家对黎宏的奏章,有何看法?但说无妨!我们唐明帝国历来讲究朝议无疆!”
黎宝机看着周围如刺般盯向自己的目光,知道再不站出来表态不行了,他走出班位,轻轻一躬:“黎宏所述家事,当由陛下您和各国皇室确定。总体看,宜简不宜奢,这点黎宏做得很好!但是,要体现出古风特色,让四方敬服。因为是家事,所以臣不多舌,到时候会亲自祝贺。第二件国事吗?我以为他说的对,但又不全对!”
朝臣互相对视,这老家伙在打什么哑迷?
“君者,天下之首,至关重要。太子虽然年纪不小,这些年东奔西走,经验日渐成熟。但他未在中枢真正掌控局面,朝臣中支持者不众,当缓缓图之。我以为,可以让其监国,朝会听政,甚至处理简单事情。而陛下您掌舵全局,用一两年时间,待朝廷内外太子熟悉,方可交权于他。至于其他皇子,我认为黎宏的办法有些莽撞。不说东番、西域尚未归唐明帝国,即使是我们的,也不能让皇子分割!”
杨延宣心中一动,马上明白他的意思了:如果这些皇子真有雄才大略,岂不威胁正统!
黎宝机明白,自己无论怎么说,恐怕杨延宣一时半刻都不会交出皇权,至于以后……他可能都变成骨头了,还管得了那么多!反正现在就两面和泥,既不说让皇帝退位,也不说太子不好!
“第三件事情,恐怕不是我们朝野可以决定的,毕竟关系天下大势,恐怕需要天地坛出面决定了!”
众大臣心中暗笑,这个首辅,真不愧是“稀泥宰相”,完全不着痕迹的,就把所有矛盾推得无影无踪!
对面的柳太师苦笑:“黎首辅的主意很好!不过我有一点不同意见。西域之事如果是真的,恐怕真要摆上日程。不如这样,朱工部朱老相爷在天地坛养伤,而黎宏又好久未见其师,可由黎宏去天地坛汇报此事,同时也看看恩师!”
他的意思很明白,支持黎宏的建议,甚至还给指出了路子!
杨延宣心中一动,点头道:“禅让太子皇位的事情,我会慢慢想想。天下如果如从前一样安宁,我早就回天剑山修道去了!可是这么大的混乱摊子,一古脑推给昆儿,我真怕他应不付不下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大家不用议了,宣旨:从明天开始,太子杨昆正式临朝观政,运筹军机,如无失德,两年后禅让皇位于他!各位皇子,要谨言慎行,不得再有越轨之举。大臣中但有谋算,既往不绺,如新发现,哼……”
大臣们心中一凛:黎宏够狠,他分明知道不可能让杨延宣退位,但把事情挑开明说,势必会打击其他皇子势力。皇帝已经公开表态,恐怕再有想法的,都要隐藏深一点,不敢公开叫板了!尤其是杨昆已经事实进入皇位,就差半边屁股了,如果杨延宣说话算数,恐怕所有大臣都要靠向太子了!
虎毒不食子,何况杨昆并无失德,在民间威望极高!最关键的,东宫皇后不死,他的地位就如泰山一般不可动摇!
众人跪下恭贺,更有几个马屁之徒,立即无耻赞扬杨延宣有古帝之风,太子雄才伟略完全得自杨延宣教导和遗传!尽管这些话肉麻,但杨延宣心中还是一阵舒服!
可是,当他看到站在侧边的黎宏时,心中有丝淡淡厌恶:这就是人性,尽管明白他说的对,但第一个反对自己的,总会留下一点不好印象!
他一招手:“去看看皇后娘娘吧,晚上留下来吃饭!”一幅和蔼的岳父形象,让众大臣狂乐!
黎宏点头,手上忽然出现一张黄色的页纸:“臣进一药方,可延年益寿,是神农所赐,敬给岳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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