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座县城,车子沿着一条柏油的乡镇公路继续进发。刘树业说的没错:他故乡的风光实在是太美了,公路两侧一片青山绿水。让人难以想象:这样山清水秀的风景背后,竟然也会掩藏着罪恶。
山水如画,林皓阳居然想起了另一个地方:山望见……
十几分钟后,刘树业很兴奋的指着公路前方的一个岔路口,对荆辉提示道:“前面,前面!那就是我老丈人的村子,路口的那个女人就是我老婆,旁边的那个小伙子,那是我小舅子!”
荆辉停稳车后,众人都下了车。
刘树业的老婆是那种很典型的四川小女人:五官清秀、性格腼腆,见到生人先红了脸;说话的时候也总低着头,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但却又耐不住好奇,频频的抬头“偷窥”;个子不高,或者可以说很“袖珍”,身高不到一米六;本来就细腻的皮肤,在孕期显得愈发的白嫩;站在那里,不停的用手拽着衣摆,试图掩饰她小鼓一般的肚子,但是无奈,相比较她的娇俏,她的肚子实在是太大了……
众人寒暄了一会儿,林皓阳给刘树业递了个眼神,两个人来后车尾打开了后备箱,林皓阳拿出了几包“海鲜精品”,并朝“小舅子”瞄了两眼。
刘树业意领神会,他朝林皓阳感激的笑了笑,就把那些礼品交给了他小舅子,并寒暄道:“从滨城给咱爸、咱妈带了一点吃的,你先给拿回去!我们今天就不进去了,明天我和你姐再来探望他们。”
告别了“小舅子”,众人上车后继续前行,刘树业和他老婆在后座,用家乡的方言窃窃私语着什么,林皓阳听懂了几句,好像刘树业的老婆在问:不是一直在“干爹”餐馆吗,怎么又换老板了?
刘树业的回答林皓阳没有听懂,不过听语气好像是在敷衍。
又是十几分钟的路程,刘树业提醒道:“辉哥,减速,到了到了!前面的路口向右转,然后一直往里走,就是我们村!”
林皓阳的心里一沉:进入案发地了。
荆辉和林皓阳一路都在留意着沿途的地貌,刘树业也探起身子,对他们做起了讲解:从公路到他们村子的这条路,是三年前修好的,以前没有这么宽,但也可以通车;路的右侧是茂密的竹林;路的左侧是一条河,河宽四米左右,河水很清澈;路的全长两公里,尽头就是村子;原来这条路不是直的,途中要绕过两片竹林;后来修路的时候,直接从竹林中砍伐出了这条路……
车子进村后,由于道路狭窄无法继续前行,只能在村中央的一块开阔地停了车。车子刚停稳,就围拢过来不少人,但就像刘树业说的那样: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
刘树业搀扶着老婆下了车,与乡亲们亲热的打了招呼,一行人便提着礼品,徒步前往了刘树业的家。让林皓阳感觉不适的是:那群老乡一直就跟在他们的身后,就那么不远也不近的跟着,好像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在刘树业的引领下,众人进入了一条巷道,一群孩子簇拥着一对中年夫妇正朝他们跑来,刘树业挥着手迎了上去,很激动的喊着:“爸、妈,我回来了!”看来是那群热心的孩子,提前跑到刘树业家,对他的父母报了喜讯。
刘树业的父亲掩饰着惊喜,蹙着眉头用方言埋怨了几句,估计大体的意思应该是:知道要回家,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林皓阳等人进了刘树业的农家小院儿,还好,那群一直尾随的乡亲们没有进门,有人在院外喊着:“树业,晚上到家里喝酒啊!”这句话很明显是个病句:是邀请刘树业去他们家喝酒?还是要到刘树业家喝酒?没说清楚啊!
刘树业转身朝着人群回应道:“哎,行!”
打发走了在院子外围观的人群,众人也受邀进入了刘树业家的正屋,刘树业的爱人和母亲给大伙儿沏了茶。那应该是一个客厅兼餐厅的房间,够宽敞,但摆设很简单,不过该有的家用电器也算是一应俱全,只是颇有年代感而已。
刘树业将父母拉到一个角落里,然后他们用家乡话窃窃私语了一番。在结束谈话之后,刘树业的父亲神色肃穆的点了点头,然后阴沉着脸,来到了林皓阳和荆辉的面前。林皓阳和荆辉见状慌忙放下茶杯,站起了身。
事发突然,且毫无征兆,刘树业的父亲突然就跪了下去……这也忒猝不及防了,虽然林皓阳和荆辉眼疾手快,可老人家还是已经跪在了地上。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扶起了老人家,慌张的埋怨道:“大叔,您这是干什么呀?!”
老人家此时已经老泪纵横,他闭着眼摆了摆手,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林皓阳的心里狠狠地一阵绞痛……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抹起了眼泪,林皓阳稳定了一下情绪,他偷偷踩了荆辉一脚。很默契,荆辉不动声色的站起身,他凑近了刘树业,低声问道:“咱妹妹在哪儿?”
刘树业赶紧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他点着头哽咽道:“在东边那间厢房,辉哥,您跟我来!”
林皓阳和荆辉跟随刘树业回到了院子,刘树业伸手推开了东侧厢房的房门,并回头示意了一下。
走进那个干净整洁的房间,林皓阳闻到一股已经发腐的“尸味”,但是很奇怪,伴随着那股腐味儿,他还闻到了一股很清新的味道,而且他还隐约听到了一个很细微的声音。
刘树业压抑着心酸,他指着房间介绍道:“这原来就是我妹妹的房间,还是七年前的样子!她‘走’了之后,我爸一直不让动,他每天都进来打扫!”说着,他一指那张遮着细纱蚊帐的床,说道:“我妹妹在这儿,就‘睡’在里面呢!”
说话间,刘树业来到床边,他伸手掀开了蚊帐,然后他掩着脸跪在了床旁,呜呜的哭出了声。
林皓阳和荆辉凑上前一看……林皓阳大吃一惊!在他的印象中,尸体暴露在空气中七年的时间,肯定已经膨化、腐烂的不成样子!而且蜀地气温偏高、且气候潮湿,这样的环境特别利于菌类的滋生、繁衍,刘树业妹妹的尸体必然已经是一堆白骨无疑!可是,他竟然看到了一具保存完好的“干尸”!
蚊帐中,刘树业的妹妹枕着一方绣花枕头,安静的躺在一床薄被里;面部的肌肉和脂肪组织已经完全消融;深褐色的皮肤泛着一层诡异的油光,紧紧地贴附在头骨上;
从五官轮廓分析,这是一个相当清秀的少女;一头长发已经枯黄、有部分变白,但依旧附着在皮肤上,未见有脱落的迹象;在刘树业妹妹的枕边,有一部微型的播放器,正在用很微弱的声音播放着佛歌: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哦,这就是林皓阳隐约听到的那个声响。
林皓阳惊愕的问道:“怎么会这样?保存的太完好了!”
刘树业依旧跪在地上,他点着头哽咽道:“恩,是我爸!”
荆辉疑惑的问道:“你爸?你爸怎么了?”
刘树业歪着头指了指床下,提示道:“喏,这里!”
林皓阳和荆辉弯腰一看,床榻下竟塞满了一些白色的纱布包,但由于光线的原因,看不清有什么内容。
刘树业又掀开了盖在妹妹身上的薄被,抽泣道:“还有这里!”
林皓阳和荆辉上前看了看:一样!还是那种纱布制成的白色小包。林皓阳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刘树业抹了一把眼泪,解释道:“是竹炭!我们这里有的是毛竹!我妹‘走’了以后,我爸听说竹炭能防腐、防潮,还能杀菌,他就学了烧竹炭!为了能留住我妹妹的样子,他每隔几天就要进来换一些,七年了,从来没间断过……”
难怪房间里会有一股很莫名的清香,原来是竹炭的味道!这些竹炭,就是一个爸爸对女儿的爱,用心良苦、父爱如山啊!林皓阳一闭眼,那些刚刚止住的眼泪,扑簌扑簌的滚落了下来:老人家,辛苦了!
那个奸杀“妹妹”的畜生,他确实罪该万死!他都毁掉了什么?他毁掉了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俊美少女、他毁掉了一个父亲心爱的女儿、他毁掉了一个哥哥可爱的妹妹、他也毁掉了一个本来幸福美满的家庭……他必须死,他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忍受着巨大的痛楚,林皓阳的脸在泪水下开始了扭曲,他恨不得将那个畜生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假如有可能的话……林皓阳甚至想起了黄伟良的那台粉碎设备!没错,枪毙?注射死刑?对于那个畜生来说,那样的死法太便宜了,简直就是一种“恩惠”……
平复了一下情绪,林皓阳朝荆辉递过去一个眼神:他要开始工作了!
荆辉拉了拉刘树业的衣袖,提醒道:“走,咱们先出去一下。”
刘树业点着头站起身,可是走到门前的时候,他回头一看,却发现林皓阳还站在床边?刘树业怔住了,他对荆辉询问道:“老板他……”
林皓阳长叹了一口气,他挤出一个自信的微笑,问道:“小刘,暂时把‘妹妹’交给我吧,不会太长时间,可以吗?”
刘树业看向了荆辉,荆辉抿嘴笑着一点头,刘树业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点头应道:“行、行、行!”
荆辉和刘树业出门之后,荆辉顺手关好了房门,但是他们并没有走远,就留在门外。
房间里很安静,林皓阳来到床边,他对着“妹妹”深深地鞠了一躬,哽咽道:“对不起了妹子,打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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