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王贤抬起头,看看三位大员道:“三件事。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储大人拟一本奏表出来,我们四人联署,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
“是。”储延点点头,这是题中之意。
“第二件事,各地下发安民告示,山东全境免除今年赋税,命百姓安分守己,不得听信妖言,轻举妄动”
“是。”储延和魏源都点头,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平叛,而是避免祸乱蔓延,以致不可收拾。
“第三件事,”王贤叹了口气,看向郭义道:“天亮后立即整军,我二人率军往即墨平叛”
“是”郭义见王贤最终还是听了自己的,神情大振,高声应下。
“大人”储延惊恐的看着王贤,嘶声道:“山东的情况您应该最了解不过”
王贤一抬手,示意储延不必再说,淡淡道:“如果他们没有杀害即墨县令,还可以先行招安,但现在,本官只有率军剿灭一途了”顿一顿,他把真正想说的话压了下去,勉强解释道:“即墨县白莲教造反,应该不是偶然事件,而是一次试探,我们招安是没有用的。反而会被认为官府虚弱可欺,结果只能是更大规模的叛乱”
“是,”魏源点点头,轻声道:“而且皇上也绝对不会同意招安的”
想起那位唯我独尊的永乐大帝,所有人都不由点头,一定是这样的。
“就这么定了吧,”王贤起身,看看三位大人,沉声道:“我和侯爷前去平叛,储大人和魏大人坐镇济南,尽力避免更大的叛乱。”
“遵命。”三人都点头应下,脸上写满了凝重。
“诸位,”王贤沉吟片刻,本想说些话,鼓励一下士气,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两个字:“保重”
“大人保重”这两个,却引起了三人强烈的共鸣,值此风雨飘摇之际,还有什么比保重更恰当的字眼吗
。
白莲教在即墨叛乱后的第三天清晨,两万平叛大军从济南誓师出发了,郭义为主将,王贤是钦差监军,大军浩浩荡荡向东进发
一路上坏消息不断传来,即墨之外,又有高密、莱阳、文登、胶州、日照等县的白莲教也扯旗造反,整个胶东半岛似乎都要被白莲教占领了
这让王贤的心情格外沉重,他实在是没有准备好那些政策刚刚推行下去,还没有见到成效,被白莲教争过去的人心,还没有重新回到朝廷。更让他担心的,是郭义对军队的控制力,这些天行军,他一直在和军中的主要将领交谈。这些人虽然嘴上都是誓死效忠朝廷,但以王贤天字一号大特务的觉察力,还是发现他们似乎怀着别样的心思。
王贤将这一点告诉郭义,郭义却让他放心,笑道:“那些家伙的家眷都被留在济南城,要是他们敢乱来,老子就杀他们全家”
听了郭义的话,王贤目瞪口呆,原来这就是这位侯爷让军队可靠的办法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和郭义商议一下作战计划,大军还是直取即墨别处的叛乱,先由该府自行解决,待即墨平定后再说。
和郭义商议完了,王贤又在营中徘徊良久,他听到官兵们说笑赌钱的声音,却无心追究,这终究不是他的兵其实,从皇帝不给他兵权的那一刻,他心中就有不祥的预感,他觉得这次山东之行,会将自己彻底陷进去。之后的努力不过是想拼命抗拒这种预感,但就像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他也终究无法抵抗这强大的漩涡
回到帐篷,已经是月上中天了。女扮男装的灵霄和顾小怜与他同帐,灵霄已经睡了,顾小怜还在等着他回来王贤不想让她俩陪自己出征,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一句话也没劝
王贤在行军床上坐下,顾小怜给他除去鞋袜洗脚,突然听到王贤低沉的叹息声,顾小怜抬头看去,只见王贤竟眼圈通红,脸上写满了悲伤。
王贤拉起顾小怜,和她紧紧相拥。
“官人怎么了”顾小怜感受到王贤心底的彷徨,忙轻声问道。
“别说话,”王贤轻声说道:“让我好好抱抱你。”
顾小怜身子便软下来,和情郎静静相拥在这行军营中。
。
青州,卸石棚寨,主厅白莲聚义厅。
这白莲聚义厅是一座硕大的山洞,虽然外头是白日,里面依然点着几十根熊熊燃烧的牛油火把,火光将厅中照得亮如白地。里头东西两侧各摆着十八把交椅,这些椅子上坐满了白莲教的舵主堂主,所有人都红巾裹头,身穿甲胄。脸上却面色各异,有人兴奋有人紧张有人焦躁有人不安。
北面铺着虎皮的石台上,更有一把白熊皮大交椅,以上端坐这一身白衣、白纱罩面的佛母,但说话的却是立在她身旁的唐天德。
“高羊儿是怎么回事”唐天德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愤怒:“为什么不听号令,擅自起兵”
下面众头领面面相觑,心说高羊儿又不在这儿,你问我们,我们怎么知道但唐长老的话不能不回应,一名挂着老鼠须、文士模样的头领硬着头皮道:“长老息怒,据说是因为他的家眷被官府捉拿,他为了救人,才提前发动,攻破了县衙。然后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狗县令,扯旗造反了”
那文士模样的头领,是唐天德的军师叫宾鸿,素来为唐天德倚重。见他答话,唐天德才放缓语气道:“可这样一来,我们的全盘计划都被打乱现在日照、胶州、高密、莱阳等地的头领也纷纷起事响应,让咱们如何是好”
“那有什么,反了就是”不少头目嚷嚷起来:“这些年,咱们不就一直等着这一刻吗”
“话是如此可老夫和佛母还没有将全省的教徒整合起来,”唐天德黑着脸道:“此时起义,如何统一号令,把各路兵马统合起来”他的心情确实糟透了,原定下月十五全省各路诸侯会盟青州,如果一切顺利,佛母将成为山东白莲教的共主,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将各路人马抓在自己手中,再择机起事,胜算将大大增加
但让即墨的白莲教这一折腾,局面全乱了套了,今天有五个县响应,明天说不定又有几个县跟上,各路人马一窝蜂扯起大旗,再想统合他们就难上加难了
“长老,事已至此,我们必须要立即举起大旗了”见唐天德仍在纠结,黄县的堂主刘俊劝道:“否则当心被人摘了桃子。”
“是啊军师说的有理”众人闻言纷纷附和,嚷嚷起来道:“那高羊儿现在可风光的不得了,号召各路头领到即墨跟他共商大计呢”
“呸”一个黑面的大汉啐道:“他高羊儿算什么东西,也敢人模人样的装老大”这大汉名叫丁谷刚,乃是平度州的堂主,和那高羊儿素来不对付。
“不就是占了个早嘛”又有临朐县的堂主刘信怪声道:“先起兵就是硬道理我可听说登州的董彦皋这两天就会起事他要是抢在咱们头里,麻烦可就大了还有莱州的王宣,这货也在高羊儿那帮人怂恿下,想挑头起事这些舵主一旦起兵,可就要跟咱们平起平坐了”
刘信所说的董彦皋、王宣等人乃是原先林三在时的左膀右臂,各令一府之地的白莲教,素来对唐天德父女并不服气,一旦让他们有了自己的兵马地盘,再想收服他们就千难万难了
“刘堂主所言甚是,”刘俊大点其头道:“长老,我们既然是正统,就更应该及早树起大旗,好让各路英雄归心”说着看看一直不说话的佛母,有些猥琐的笑道:“有佛母在,至少王宣不会乱来,剩下一个姓董的,也就折腾不起来了”
听了这话,堂中众头领暗暗窃笑,那佛母眼中却闪过一道寒芒,唐长老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起兵势在必行,但诸位想过没有,如果咱们现在起兵,会正好挡在官军的必经之路上,一下就会成为他们必须要先除掉的对象”
“”唐长老此言一出,厅中众头领都没了声息,纷纷倒吸冷气。别看这些家伙一个个牛皮哄哄,但其实谁也没跟官军当面锣对面鼓的战斗过。着急哄哄想起兵,无非是担心被别人摘了果子,但谁也没做好和官军厮杀的心理准备
他们想的是让别人和官军斗个你死我活,自己在旁边坐收渔利。恐怕这也是各路头领共同的想法。
“长老所虑甚是,那高羊儿起兵恐怕非鲁莽之举,而是有人在背后撺掇,目的就是想拉咱们下水。”唐长老说完,宾鸿也缓缓说出自己的担忧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有一个用血换来的教训,就是人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结果肯定没有好下场”
这下,所有人都不吭声了,没人敢挑这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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