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朝丛离殃叫道,“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在前面为好!”
他停住脚步,回头朝我问道:“什么话?”
“刚才那一幕,你们也看到了,这赫彻人的力量绝不能小看!我们此去,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完全无法预料,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这条小命交待进去了。如果你真当我们是同伴的话,就像个爷们儿一样,坦率一点儿,把你的打算和咱们也交交底儿。如果没当我们是一路人,那咱们不如就此分道扬镳,各自自求多福,也省得到了关键时刻互相牵连!”我掷地有声地说道。
这话倒也不是恐吓他,如果只是赶赶路,无所谓彼此关系如何,但如果是一起涉险,怎能选择自己完全不了解,也完全得不到对方信任的人呢?丛离殃是个能人,假如没有他我们一时也找不到这里来,但说到底,我们也有自己独立的目的,现在大敌当前,再继续糊里糊涂地把他们也搅进来,那也太自私了!除非,双方能坦诚相待,找到继续合作下去的理由。
当然说完全没有负气的情绪也是不客观的。丛离殃对我的针对和调侃我可以不和他计较,但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如果他还继续玩神秘,继续时不时用小手段戏耍我的话,就可大可小了,出于对两个姑娘安全负责的态度,也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
“分道扬镳?”丛离殃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突然笑了起来,道,“分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啊?”
“这……如果不再是伙伴的话,就不消您操心了。”我铿锵地说着,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凤舞在天的场景,如同印在的我脑子里一样,每每想起,都觉得心里悸动不已,脊背上直冒冷汗,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也行,你要单干,就尽管去吧,不过,桑青和孟姜得跟着我才行。”丛离殃突然说。
这句话一下子激怒了我,不禁冷笑道:“您老这是在说梦话呢吧!”
这句不客气的挑衅在众人之中引起了小小的骚动,敌意立刻开始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丛离殃却并不恼怒,转过身,一步步地向我走了过来。
“丛大哥!”我听到孟姜在急切唤着他。
这个称呼却使我怒意更盛,毫无惧意地面对着步步逼近的丛离殃,双拳紧握,已经做好了一切应变的准备。
谁知他却在此时停下了脚步,望着我说道:“后生,你可别忘了,最初是你找上我,不是我非要带着你一起走的。我丛离殃做事从来不和人解释,更不会因为非要和你当什么同伴而这么做。但我现在可以非常明白地告诉你,就你这点本事和这个毛躁的性子,和他们正面相遇的话一万次都不够死的,难不成又要别人救你一次?还是说,你想亲手把桑青和孟姜也连累进去?……”
“我承认,”我打断他道,“我承认我很无力,正因为如此,我才需要知道得更多,只有更了解对方,才能挥出我的作用,不拖任何人的后腿!桑青和孟姜,都不是头一天认识我了,我们之间也经历过你想象不到的大风大浪,之所以都坚持过来了,就是因为彼此的信任和了解。并不会因为你说了句我不可靠,就割断我们之间的默契!现在我已经确知越璧身陷阵中,生死未卜,就算有可能死一万次,我也一定会去尝试着找到他,相信桑青和孟姜也是这么想,这也绝对不是你能够阻止的!前辈,如果你不想好聚好散,非要验证一下我们的这个决心的话,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丛离殃听到我这番话,怔了怔,随后却叹了口气道:“你小子……还真是一万次都不够死的性子呢……”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备水一战的打算,但从他的语气里,却没有听出丝毫战意,倒是大大出乎意料。
他将头偏向惊云镇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地说道:“你兄弟被卷进这件事,只是一个偶然,赫彻来到这里,却是一个必然。如果你不搞清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是救不出你兄弟的。”
哦?我心里一动,旋即说道:“听说赫彻向来行踪不定,诡异非常,但许多年来并未正面与大秦为敌过。假如真的是出于攻城掠地,或是打家劫舍的目的,也明明有更合适的时机可选,眼下天下初定,贸然出手,实在显得有点突兀。这手法也是透着不合理,好不容易攻破边塞,占领城池,正应该擒住敌将,以民为虏,放出条件去取得所需便是,有什么必要摆下这样的阵势,像是要斩尽杀绝一般呢?”
“呵呵,”丛离殃笑了两声,又说,“看不出你还是动了点脑子的。”
又是这种挑衅的说辞,我却懒得理他,沿着自己灵感,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继续说道:“一个小小的赫彻,就算身怀异术,也是吃不下大秦的,现在勉力如此有两种可能:第一,是给大秦一个下马威,让大秦不敢小瞧他们,才好展开后面的谈判。如果是这样的话,惊云镇沦陷就已经足够震撼,看不出还有什么费时费力、继续扩大影响的必要;而且谈判总需要有媒介,以牛落英的地位和公信力,正该是使臣的最好人选,但他们却没有利用他,而是将他掳走了。就算恰巧与牛落英有什么其他的过节,对待前来斡旋的越璧又是如此,就令人玩味了……”
这次丛离殃没再说话,周围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出声,都静静地在听我说。
“也就是说,下马威这种可能性是非常小的,那么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性:他们这么做,是在施展障眼法,吸引大秦的注意力,以掩饰某个其他的计划!”我的思路很自然地就延伸到了这个方向。但说完之后自己也突然有点茫然了,其他的计划,会是什么呢?这个范围可就太大了……
但这个设想却令我的心狂跳了起来:所谓的障眼法,就是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越是夸张绚丽,越有可能败絮其中,表面上越是倾尽全力,越有可能已经将核心力量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陷入一片死寂的惊云镇背后,说不定隐藏着我们想象不到的什么东西,会让真相呼之欲出!
我抬眼远望,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已经升上中天,凝重的月色铺就在这一片静如死灰的土地之上,阴森恐怖,没有一点儿生机,却缺少了那么一点梦魇之地必须的东西……阴气,没错,缺少枉死者众所应带来的那股冲天的阴气!
为什么我早没想到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墨晏的身份成为了我的一个包袱,我开始和他比较,并自惭形秽,总在想着优秀如他,遇事会怎么想,怎么做,自己如何如何做不到,但谁说我这个小人物就没有自己的价值呢?至少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是我,就连墨晏的知识和思想,也要为我所用!
“前辈说得对,我们是该过去看看了。”最后,我平静地说道。
“不分道扬镳了?”丛离殃却语带讥讽地这样问道。
“一起去也好,”我朝他笑道,“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一万次都死不了吧!”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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