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醒来后,浑身湿透,像从水缸里拎出来一样。乍看像是身体虚弱所致,可龙阳的精神很好,身体不但没有虚弱,反而生龙活虎,劲头十足。
“龙阳,你多大的人了,你尿床啦?”
靳仁进门看到龙阳湿漉漉的床铺,第一句话就让龙阳无地自容。
“族长爷爷,您仔细看看,尿床能把床上都尿遍了吗?”
靳仁看看龙阳,又看看床,看看床又看看龙阳,说了一句龙阳一辈子都记得的话。
“你那么大的个,尿点小床还在话下!”
天哪!冤!龙阳刚要解释,靳仁已经走出门外,还不忘交代龙阳要把凉席抱出来晒晒。龙阳被冤枉的无话可说,连昨晚的梦都差点忘记。
好了,晒凉席就晒凉席。龙阳抱出自己的凉席晾在晾衣绳上,刚要跟着靳仁出门,靳仁又来了句话。
“你尿的是炕,你不把底下的铺也晒晒?”
我,我去!哎!龙阳心里这叫有苦说不出,老实的打开自己的房门,让屋外的阳光照进屋里。
“嗯,还不错,知道走走味。”
靳仁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以前的老人可不这样好开玩笑,难道他受了刺激,或者受了打击?龙阳疑惑的跟在靳仁后面,歪着头看着靳仁。
不会他也被女鬼上身了吧?
“族长爷爷?”
“嗯?”
哦,是男人的声音,没事。龙阳拍拍自己的胸脯,安了点心。
一路上,靳仁还哼着莫名的小曲小调,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搞的龙阳七上八下。龙阳赶紧跑到靳仁前边,拦住靳仁的前行的路。
族长爷爷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了,他变样,我也变样,龙阳心里想。
龙阳也不说话,直直的站着,挡住靳仁的路。靳仁往左走,他就在左边挡,靳仁往右边走,龙阳就往右边挡,就是不让路。
靳仁往龙阳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一下,疼的龙阳双手抱头,哎呀呀的跑到一旁。看到龙阳让到一边,靳仁又大模大样的往前走。
这到底是怎么了?龙阳习惯性的挠挠头发。
他的性子也上来了,又跑到靳仁的前面,拦住了靳仁的去路。
“你小子到底是怎么了,不是去县公社嘛!干嘛老拦住我的路!”
“您今天反常,您平时可不是这样!”
“呵呵,我想通一个问题,所以高兴。”
“啥问题?”
“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
趁着龙阳思考的机会,靳仁又躲过龙阳,开始往前行去。
龙阳不明白靳仁为什么那么反常,因为他睡了一夜,做了一夜的梦。而靳仁一夜没睡,想了一夜,想通了很多事。
靳山将龙阳托付给他,让他照顾龙阳。反过来想一想,靳山何尝不是让龙阳来守护靳村的村民。从龙阳讲出自己的本事以及昨晚对付鬼魂的本领,靳山不难想出里面的用意。所以他的心情大好,心境大变。
龙阳一路上还是问个不完,靳仁都是笑而不答,把龙阳一个人蒙在鼓里。到最后,龙阳也丧了气,随他去,我不问,看您老能不能憋到最后。
时间不长,两人来到县公社的门口。
“龙阳,就是这里的看门老人,咱去看看。”
靳仁终于主动和龙阳说话,带头走进传达室。
“你们找谁?”
迎门出来的是一个和靳仁年纪相仿的人,手里还拿着一个自制的苍蝇拍,驱赶着屋内的苍蝇走出来。
“大哥,想问您个事,这里原来看门的人呢?”靳仁也给懵住,这咋一天刚过就又换人了,县里调动可真快。
“哦,你说老孙头啊,他生病回家去了。听说还病的不轻,你们是他什么人?”
“哦,亲戚,亲戚。您知道他住什么地方吗?”
“哦,他住在东城的葫芦巷,你们到那里一问就知道。”
“谢谢您了。”
靳仁回完话,一拉龙阳的衣袖,两人立刻离开县公社大门。
“额,老孙头没有啥亲人啊,自己孤身过到现在,啥时候又来亲人了?”
当靳仁和龙阳离开后,看门的人才晃过神来,但是他也没有太在意,摇摇头就走进传达室内,继续拍打屋内的苍蝇。
“族长爷爷,您怎么一时一变,刚才还像骄傲的公鸡,现在又向偷东西的老鼠,一个劲的跑。”龙阳纳闷,找个人而已,怎么还偷偷摸摸。
“我都是给你带坏啦,我都想不明白,我这一把年纪从来没有说过谎话。可和你在一起才几天,都说了几回。还亲戚,我咋和他亲戚啊!”
靳仁说完原因,惹得龙阳哈哈大笑,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靳仁和传达室的人说完话急忙拉着自己走,原来他拍戳穿谎言,呵呵。想到这里,龙阳实在忍不住。
“笑,笑,你就知道笑,也不帮我想办法,见到老孙头就交给你来问,我看你怎么说。”
靳仁气的一跺脚,扭头就走。
“好,好,下面的事情您就交给我,不让您费心。”龙阳跟在后面一溜小跑,追上靳仁。
别说,老孙头住的地方实在难找,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他住的地方。传达室的新人说的不错,大家都知道老孙头,但是他住的地方太难找,也难走。
县城里很少有这样的地方,一筒七拐八弯的胡同,一道积水没膝的水渠,一段崎岖难行的道路,一个半斜不斜的陡坡。
这是啥地方,还能住人吗,简直比西郊的地方还差,比郊区还郊区。不是靳仁和龙阳埋怨,山上的路他们不知道走了多少,但这地方简直不是人走的路,不是人住的地。
一个简易的窝棚孤单搭在四不着落的地,一条老黄狗趴在窝棚前,看到有人来,拼命的嚎叫。
“嘿,嘿!”
屋内传出两声制止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靳仁和龙阳躲着狗,从旁边绕过,来到窝棚门前。
映入眼帘的窝棚里很简陋,龙阳看着,比靳山的窝棚还寒碜。一张竹床上躺着一个老人,抬起头向外看向两人。
龙阳还好,可靳仁吓了一跳,这还是昨天看见的人吗?
竹床上是一个病入膏肓模样的人,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没有了精神气,失去了生机。
“老哥哥,您这是”靳仁赶快走进窝棚,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呵,呵,没事,我都八十岁了,活够了,既然你来了,说明我们还是有缘分,来你坐,来孩子你也进来,也坐。”
老孙头,从竹床上挣扎着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
龙阳看着屋里,实在找不到地方坐,就和靳仁一样,拿了根屋内的木柴垫在屁股底下,将就着坐下。
“哈哈,不好意思,我这老东西窝里还没有地方坐,很长时间没有人来我这里了,哎!”老孙头叹着气。
“我知道你们来为了什么,那我就讲一讲,不然我就把这事埋进黄土里。”
县城西郊的房屋是财主的,财主好色,财主惧内。财主虽然惧内,但是不妨碍财主好色。一天,财主到佃户家收租的途中,遇到省亲的女子,女子就是红袖。红袖是到此地姑母家投奔的,还有一个目的,是早年和表兄定的娃儿亲。
红袖家因遭受无辜陷害,父母双双冤死身亡,不得已才会投奔到这里。况且有早年的亲事,父亲临终前让她过来,一是为了女儿以后的生活,二是完成婚约誓言。
本来是平常事情,不巧的是被财主看见。红袖原本也不是穷人家的女子,生的是水灵清秀,乖巧可爱。若不是天灾人祸,如今还是小姐,可现在小姐变成平常人。
财主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立刻安排仆人跟着红袖,终于打听到事情的原委。真是事有凑巧,红袖的姑母家正好欠着自己的一笔债,财主动起了心思。
红袖到了姑母家,姑母开初也待红袖不错,特别是表兄也对自己很好。红袖感觉到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好的归宿,还期望着能有机会给自己的父母平冤昭雪。
可当一个人来到姑母家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一桩肮脏的交易也逐渐产生。红袖被姑母骗入财主家,被财主侮辱。
这件事情发生以后,红袖被关入一个单独的房间里。一个十四五岁的仆人非常同情她,将她的消息通知了她表兄。就在红袖表兄来救她的时候,两人被财主夫人发现,将表兄当成小偷当场打死。
为了掩盖罪行,财主与夫人顿生奸计,说是红袖勾结表兄,妄图盗窃财主家产,被打死。红袖也被秘密的勒死,投入屋后三里外的老井中。
红袖姑母无耻交易在前,又比不过财主的权势,含泪给自己的儿子收尸,远迁外地。
红袖冤死井中,怨念太深。
不久后,财主、财主夫人以及作恶的仆人纷纷离奇毙命,只有一个十四五岁的仆人幸免于难。当时衙门非常重视此案,可查来查去没有任何线索,只收了财主的财产,不了了之。
话说到这,靳仁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开始同情红袖的遭遇。
“您就是那个小仆人吧!”龙阳问道。
老孙头抬头看向龙阳,点了点头。
“您看着事情还有解吗?”
“哎!其实她已经报了仇,怎么还不离去。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关注那里的情况,我知道红袖姑娘一直还没走,可我不敢去见她。”
“为什么?”
“因为我心里有愧!”
“您不是帮助过红袖吗?”
“当天晚上我是帮助红袖姑娘去传递消息,可我回来时被夫人遇见,我禁不住她的拷问,我说了实情,不然,不然他们也不会惨死!”
龙阳明白老孙头住在这里的原因了,原来他是在躲着,躲着红袖,躲着自己,躲着自己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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