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啦、”阿九无所谓地说道:“这年头啊,女孩子没剩下的,你这个年纪也不着急结婚,等再过个十几年,找不到同龄人——可以找个老头子么,找个五六十岁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肩膀上挨了一下,徐贤终于气不过爆发了,捶了这个无良的姐夫一拳,怒道:“我要是没人要,我就赖上你,那会儿我四十岁了,你也快五十了,就赖上你这个老头子了!”
阿九笑道:“赖呗,家里多添双筷子的事儿,你还能把我吃穷了啊……正好家里缺个保姆,到时候你就给我哄孩子吧,你想想,你这些姐姐们,每个人生一个,家里就七八个孩子,正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啊。”
“呿、”徐贤哼了声,道:“我只哄我自己的,别人的我才不管呢。”
阿九没心没肺道:“你上哪儿弄孩子去啊,不是没人要才来我这儿蹭饭么……”
“你不是男人啊?”徐贤红了脸,眼神也瞥向了一边儿,像是说别人的事儿:“真到了那时候,就算我没男人,我也得要个孩子……你、你就帮个忙吧。”
“……”阿九没想到闲扯淡还把自己聊坑里了,尴尬地笑着,不敢接话茬了。正巧这时候咨询室的门开了,算是给他解了围。阿九赶忙迎上去,问道:“医生,怎么样?”
这位医生并不知道阿九的身份,阿鲁也没说,他总不能说堂堂的飞车党老大,会带朋友来整容吧,虽然事实是这个样子的——医生只当他是少女时代的经纪人,闻言道:“根据孝渊Xi的要求呢,实际上并不需要开刀。孝渊Xi因为眉毛和唇形的关系,显得有点‘女生男相’了,但是每一个五官都是没有问题的,这样的情况只需要做一点调整,在眉形,山根,唇形的部分调整一下,眉毛做一个半永久的固形,鼻梁山根处用一些玻尿酸,嘴唇处做一个嘴角上扬术,也就是最近流行的M唇,这样就会有一个非常大的改观了。”
阿九听得头大,直接问道:“这些都是你专业范畴的事情,我也听不懂,能不能给我一个直观的……比如说效果图之类的东西,有没有?”
“啊,是这样的,有的、”医生伸手示意了一下,道:“请跟我来我们的技术室……最近我们升级了设备,现在根据客户的要求,确定了之后,我们会先做一个效果图,你们可以理解为事前PS出来整容后的效果,我们会努力的像这个最终效果图去做,但是具体能不能做到,这个并不能百分之一百的保证,毕竟整容是有风险的,这点想必大家都清楚。不过以我们的技术,就算达不到百分之一百,百分之九十五的效果是可以期待的,最低限也是百分之九十,这是没问题的,经过上千个例子证明了的。”
说这话的功夫,医生已经带三人来到了技术室,她对电脑后的一个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一张孝渊的照片被投影到了墙壁上。上面有大大小小的红圈,表明了会在这些部位做什么效果,然后旁边还有一张对比图,从图片上可以看出,效果确实是不错的……阿九端详了一下,回头看看孝渊,道:“你确定要做么?虽然我不太懂这个,但是听起来似乎做了就没法回头了,万一弄不好了……也是有风险的。”
孝渊看看阿九,问道:“你觉得呢?”
阿九无奈笑道:“这你让我怎么决定,是你要来的……做不做还是得你自己决定,这种选择别人怎么帮你做?”
孝渊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觉得这两张照片,哪一张看起来更好一点啊?以你……们男人的角度?”
“这个么……”阿九想了想,道:“以男人的角度,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也不能代表所有男人啊……但是以我个人的角度,女孩子么,还是要柔和一点好,你现在的眉毛有点太‘硬’的感觉,稍微弄一下也是可以的,至于鼻子和嘴巴么,这个我觉得就无所谓了吧,现在的也不丑,这个效果图的也还成、”
医生在旁边补了一句,道:“这个效果图是通过大数据的算法,计算出来的,肯定要比现在的状况好,而且我推荐的这三个微整形,都不是那种会造成大的不可修复伤的手术,简单来说就是不会造成‘脸垮掉’的局面,这个大可放心、”
孝渊咬了咬牙,道:“那就做吧,我决定了,要做。”
“好吧、”阿九见孝渊决然,也不再劝了,从兜里掏出钱包,把卡递了过去,道:“收多少钱随你,但是效果做的不好……”阿九本想表明身份,但想了想也没必要,对于整容医生这个层次的人,表明自己身份有点欺负人的意思了,想了想,道:“你也知道我们是谁介绍来的,飞车党我鲁哥,脾气可不是很好。”
医生当然知道他们是阿鲁介绍来的,如果不是,她也犯不着以一个院长兼首席医生的身份,来接待她们做见习医生的活了。她们这个整形医院,明星客户也不少,哪个这么高规格接待了,还不是因为飞车党惹不起么?再者,她是欠了阿鲁人情的,本来这个整形医院坐在的物业是不打算租给她了,把房租提了三倍的价格找茬,是阿鲁帮她摆平的,这份人情也得还。
院长当即表示,看在‘鲁哥’的面上,这件事一定办的妥妥的,不但不会多收钱,还会帮忙保密,一点消息也不会泄露出去。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孝渊要做一个全面的体检,如果体检没问题,明天就可以做眉毛的整形,鼻子的玻尿酸也可以打,嘴唇的部分则要等等,因为会有一段恢复期,现在正赶上回归,有点来不及,需要再约时间做。
体检阿九待在这儿也没事儿,他叫来了附近的一个飞车党的小弟,开了车等在这儿把他替换了下来,他则马不停蹄地赶去改装厂,送给Tiffany的新车保养也快结束了,他要去看一下,然后开到明天准备event的地方。做完了这些,朴灿荣打电话过来,告诉他房子的事情搞定了,手续金明宪那边已经办妥了,他着急可以去拿,不着急明天他再拿给他。明天就是Tiffany的生日了,他当然着急,又开车去金明宪的律师事务所,来回折腾,折腾的肚子都饿了,就在金明宪的会议室叫了外卖,金明宪本来是有事儿做的,但是老板来了,他也只得陪着吃饭。
金明宪这辈子,从来没跟和阿九一样的人打过交道。他是韩国的农村出身,家里六个孩子的老三,也是家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甚至是当时整个村唯一考进首尔的学生。在学校的时候,因为贫穷,他是穿的最破,吃的最不好的学生,但却是成绩最好的,凭借实力留校做了几年的辅导老师,然后考上了检察官,一步一步做到了韩国最年轻的大法官的位置。他的这份履历就表明了,他不会与阿九这样的人打交道。他的生活是严肃的,交友更是严肃,像阿九这样的人,朴灿荣这样的人,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正眼看的。实际上,就算是他的师兄金炳世,他也瞧不起,但在韩国,同门的情谊是必须考虑的,而且金炳世又位居高位,所以这么多年才算有点来往。
但是接触阿九这段时间,他逐渐深入了解之后,越来的越发现阿九的不同之处。心里对阿九的印象也一再改观,到了今天甚至都有点佩服了。他当然知道阿九知道他是什么人,说白了,他就是金炳世的眼线,而金炳世把他这个眼线放在飞车党里,还不是不放心么?不放心飞车党会做的太过分,不放心中国人领导的这个韩国黑帮会对韩国的国家安全造成威胁……在金明宪看来,明知道自己这么个人是这么个位置,以上位者的考量,是肯定不会重用了,至少不会让他接触到核心的机密,但阿九仿佛没有意识到似的,不但重用他,甚至把所有的事情,机密,都告知他……金明宪不相信阿九是个傻瓜,但如果他不是傻瓜,而是故意为之……他不得不佩服阿九的魄力了,这种情况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人根本不在乎有没有眼线,他想做的事情,都是明牌的,阴谋可能被干扰,阳谋则不然,阳谋是你明知道事情的发展,结果是什么,但是谁也改变不了。
阿九是真的饿了,连吃了两份河粉,才算是垫了点儿,打开一瓶啤酒喝了一口,看了眼一口没动的金明宪,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个事儿,但是总忘,今天想起来了,我听说你曾经代表韩国的教科文组织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告过中国和日本,好像是为了什么历史风俗什么的……这事儿我一直不太明白啊,金律师,你也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了,当真不知道那些不是韩国的么?打这种官司有什么意思啊?”
金明宪微微皱眉,道:“您是在质问我吗?”
阿九摆摆手,道:“别想太多,我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我也不是愤青,不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我只是好奇这种心态,为什么韩国人……不能说是韩国人,应该说是韩国的‘知识阶层’?做这种事情的心态是什么?”
金明宪看着阿九,好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还能是什么……危机感,一种危机感。”
“哦?”阿九挑挑眉,打开一听啤酒递过去,道:“说说,愿闻其详。”
金明宪道:“在心理学上,这算是一种‘进攻性’的心态。意思是,我多贪一点,你反对,大不了我不贪了,这样我还能保住我的本……说到底,还是国力微弱,无论是文化还是综合的实力,在大国的夹缝中间,我们这代的知识分子,总想着给后人留点东西。或许,在中国人的心里,我们韩国人好像什么都要,有点讨厌……但是如果我们不要,后果更加不堪设想,再过几十年,我们还有自己的文化吗?”
阿九嗤笑出声,道:“原来是这么想的,呵呵……我还当是什么高论呢,真是不能理解啊。”
金明宪怒道:“您是咋嘲笑吗?”
“不不不、”阿九摆手,道:“我说了,我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当然我也不会嘲笑。”阿九喝了口啤酒,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太可怜了点,而且就算对未来的韩国人,也不见得是好事。文化也好,国力也罢……在我看来,粉饰不如真实,最可怜的,不是未来的韩国人知道自己的国家的文化来自于另一个国家。而是他们觉得自己的文化是独立的,但有一天发现这一切都是你们编出来的历史……那个时候,估计是最悲凉的。或者说是悲哀。”
金明宪咬牙,道:“难道作为一个弱小的民族,连在夹缝中争取一点生存的空间都要被歧视吗?!”
“你看……又来了。”阿九也吃饱了,打了个嗝,道:“我在韩国生活这几年吧,就这点我是最不喜欢的,韩国的男人,尤其你这个岁数的,动不动就激动……激动有用吗?还是那句话,要尊重事实。无论怎样,民族就是弱小了,人也不多,文化也是从中国来的……一个简单的例子,你怎么解释韩国的古籍都是汉字?除非你把这些古籍都销毁了,不让后人看到,但是销毁了,你还有历史么?这是事实,没法改变的事实……所以我的感觉是,与其编故事,不如给后人以真实,你看美国和英国,美国人说着英语,学着英国人写的美国历史……现在不还是美国么?真正的强大,一定是从正视自己开始的、”
阿九把房产手续的文件袋拿起来,道:“好好想想,别太钻牛角尖,还是那句话,我不生气,也不歧视。“
说完,阿九走了,金明宪呆呆的坐了好久,空寂的会议室,响起了不知是谁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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