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比较恋旧,也喜欢旧人旧事。所以我总爱找一些老年人听他们给我讲以前的事。可是听得多了,不外乎那几样。
直到那一年,记得是零五年的初夏的晚上。我去太行山旅游,在公交车上睡着了,后来身上的手机和钱包被人扒了个干净。
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没有。后来便碰见了那个人。因为他是一个晚上唯一一个很痛快的把手机借给我的人。
我往家打了电话,可是依然发愁,我身上连张卡都没有。
他看着我有些幸灾乐祸的说,半大的毛娃子什么都不懂就敢一个人来这地方,不偷你偷谁。
看看天已经晚了,这个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该出来了,小子,有地方去吗?
我老实的摇摇头说没有。
他说,去我那喝杯茶吧,这地方一到晚上热闹得很,不要搅了人家。
我不明所以,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县城哪里有热闹这一说。可是我很爽快的同意了。有个地方喝茶于我无疑是雪中送炭,我感激的冲他笑笑。
他说,走吧,跟着我别摸丢了。
我跟上他的脚步,七拐八绕,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来到了一个不大的胡同。
不知道为何,在第一眼看见这个小胡同的时候,我心里莫名的不舒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一杆秤砣压在了心上。
走进胡同,是捏着鼻子都能闻见的一股焦味。像是什么东西烧过之后的味道。
胡同两边是一个挨一个的店铺。仔细看了一圈,我突然有些后悔跟着他来到这。
这里我看不到任何跟电有关的东西,包括电灯!昏暗的小屋,门口白色石灰刷底,上面一个大大的“寿”字。我背上有些发麻。
那个人的脚步依然没有停下。我看到路边的一家铺子门里昏黄的光线在摇曳,铺子两边是两个红白绿颜色鲜艳的纸人。诡异的冲着我笑。
我心里开始祈祷,希望这个人能把我带到一个正常点的地方。
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那人停在一家铺子门口,回头冲我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我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那铺子上面方方正正的招牌“冷七棺材铺”
招牌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料做的,一看就是个老东西。古色古香,很奇怪,我的第一感觉竟然是这样。
跟着他进了屋里,两边摆着的是两个半透明的绿色棺材,我从小在农村长大,见过的棺材有红的有黑的有白(不上漆)的。玉色的我却是第一次见。
见我有些好奇,那人有些得意的说,“这两个棺材可是好东西!我活了五十年才弄了两个!”
我诧异的看着他,这个人五十岁了?诓谁呢?
他哈哈大笑,五七年的,到今年四十八,怎么,说五十不对吗?
我摇摇头,说不像!
我去给你切壶茶,说完他自己进了里屋。
我道了声谢,在屋子里面四处打量了起来。引起我注意的是正堂墙上的一副画。一个平方大小,被同样古色古香的木头画框方方正正的裱在正中间。
我感兴趣的是画上的人,一个老头,头发乱糟糟,穿着破袄子,肩上搭着一个破褡裢手中还推着一辆自行车。大杠的那种,小时候我还骑过,因为个子小腿短,所以不得不把腿斜着插进去才能骑起来。
老头半眯着眼,懒洋洋的睡着了一般。右车把上绑着一个成人手臂粗的竹筒梆子。
“梆梆梆~香油喽!”记忆中的儿时,每天清晨都会被这样的梆子声喊醒。却不烦。接着奶奶会翻出一条拴着红绳子的香油瓶,笑眯眯的出了家门喊住敲梆子的人。
整幅画很干净,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经常擦拭。画下面是个生着铜锈的香炉,里面三炷香正燃着青烟。香炉下面是一些常见的贡品。
我突然有些好奇这里主人的身份。
见我望着那副画出神,那人提着滋滋响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阵清香,我闻得出来,很正宗的信阳毛尖。
“那是我师父!”他放下茶壶,望着那副画,像是在追忆什么,良久,才回过头对我笑笑。
我有些无法形容他望向那幅画的眼神,比我见过的所有的老人的眼神还沧桑,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沉淀。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他问我,你是哪里人,我说河南。他说河南哪,我说商丘。我以为他接下来还会问我哪个乡哪个村。
他抿了口茶,有些像是自言自语,“我曾经是信阳人!”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叫曾经是?
我忘记了是怎样开始跟他聊天的。可是那一次的闲聊之后的每一年我都会抽出几天时间去他那儿,他说,我记!
一直到今天,十年的时间,我已奔三,他已是近花甲之年。今天我把记下来的东西整理了一遍,写下来。
因为第一次我没有记,所以全凭记忆,从下面开始,这个故事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我出生在五七年,家里第七个孩子,父亲嫌省事,取了冷七这个名字。道上的人叫我一声冷老板,懂行的喊我一声冷爷,亲近的人都叫我老七。
很多年前在河南的某地界,年纪大些的或许会听说过一句话“冷七棺材铺,葬人亦葬鬼”
三年自然灾害最厉害的那一年我三岁,我差一点被饿死。在父亲抱着几乎没了气息的我准备扔到村头的小河沟沟里(那时候饿死的大人小孩都扔在那)的时候,遇见了我师父。我师父用二斤棒子面,救活了我。
我师父叫刘振光,又名刘元青,祖籍安徽。玄道清空元明一,这是我师门的辈分。按这来讲,我是明字辈。
我的命是师父给的,所以接下来就从我的师父出现的那一天开始讲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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