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泪。
这是陆屿这组礼服的主题。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陆屿在第一张设计图上用行楷写着两汉时期李延年的诗词,以前都没有注意或,陆屿的字竟然写的这样好看,字如其人用在陆屿身上合适不过。
苏晴深向来对礼服设计情有独钟,陆屿画的这个系列,是一场华丽的复古风格。前面六张都有用马克笔好好的上色,配色一场大胆,最让苏晴深折服的是衣服上那些奇异的花纹。陆屿似乎非常擅长描绘花纹,这七张图都不约而同用到了花纹元素,但是你绝对找不到任何一条相同的纹路,陆屿把衣服的面料都很清楚备注在旁边,这点苏晴深是做不太到;而且他竟然把模特儿的神态画的非常传神,简直是栩栩如生。若是不知情的话,你一定不会相信这是单纯的设计图,因为它实在太完美,完全是一个个生动传神的美人,或笑或泪或怒。
这样的完美作品,陆屿怎么舍得把它扔进垃圾桶,任谁都做不到吧?苏晴深决定把它好好收起来,而且她已经着手开始把陆屿没有画完的那一张设计图完成。
※
前些日子因为苏晴深,他一直没有睡好,这次是因为陆屿而辗转难眠。
那天放学回家顾清浅和陆屿一起在街上游荡了很久,最后竟然去圣梓林大剧院看了一场歌剧——。去看这场歌剧完全是临时起意,刚好路过圣梓林歌剧院就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然后就很有默契的决定有什么看什么。。顾清浅和陆屿以前在巴黎的时候,两个人经常一块去看歌剧和音乐剧,柳溪曾经也跟着一块儿去过一场,可是回国以后就很少有这样的心情。
“清浅你似乎对悲剧结尾情有独钟。”从剧院出来以后,陆屿这么说道。
“在艺术里悲剧永远都隽永。在现实里,悲剧比闹剧要好的多。”顾清浅说。
“不,其实还有另外一种结局,那就是喜剧。”陆屿说。
“也许你该去读一读鲁迅的那篇。”“鲁迅在那篇文里这样写道: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抛开文中真意,我一直认为在现实生活里喜剧不过是一种意淫,任何人都倾向于圆满的结局,就像柳溪经常说王子和公主就该在一起那样的感觉,但是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又如何,难道真的就是完美无缺,难道就不会有任何意外么。除去王子和公主的身份,他们也不过是凡夫俗子,贪嗔痴各种执念都有。”顾清浅说。
陆屿半天没有回应,他知道顾清浅是想起某些往事。那些往事就像一道暗伤,在不经意的时候张牙舞爪,让你难逃升天。这么多年,清浅还是没法放下她母亲的事。“管它悲剧还是喜剧,我们自己的生活就由我们自己做主好了。就像你说的人生是自己的,想要生存还是毁灭都由着自己的心就好。”
“你应该再加上来四个字。”顾清浅说。
“哪四个字?”陆屿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
“与君共勉。”顾清浅笑。
“与君共勉。”呵呵,还真是不错呢。
那些所谓的命运都见鬼去吧。
我只是我,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我谁也不是,谁也不能将我取代。
……
“话说到这份上,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本来想到时候再告诉你,但是那时间真是太漫长了。”如果不告诉你,等到那时候再告诉你,对于我来说真的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因为我要在接下来的两年半的时间都怀着这个心结生活。
“你还是决定去法国吗?”这是顾清浅唯一能够想到的一件让陆屿如此纠结的事。
“哈哈,真是什么都难不倒你。你总是那么轻易的猜到我要讲的事情。”陆屿笑。
之前陆屿一直很反抗,为什么现在这么轻易的做出了决定?顾清浅一点都笑不出来。“为什么愿意妥协了?”他问。
“我并没有妥协,我只是发现了让自己快乐的办法。”陆屿说。
办法么。似乎这中间有一个很长的故事,他不知道的故事。“什么时候走?”顾清浅问。
“哈哈。这个你就猜不着了吧?”陆屿笑得像个孩子,狡黠而单纯。“计划是高考之后,不过在高考之前也未必。”陆屿说。
“反正都是要走的。你是这样的想法么?”顾清浅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股无以名状的火气。
“要是真那样,我还和天神大人争取个什么劲儿?那不早卷铺盖走人了?”陆屿企图用最轻松的态度减轻这个实在不怎么美好的话题带给顾清浅的失落感。如果现在就去法国,清浅就是一个人了吧,几乎是整整十七年的时光,一直在一起,若是我不在他身边,他会不会有点点寂寞呢?
“……”顾清浅陷入长久的沉默里。
“……”路灯下顾清浅那张忧伤的面庞,在很多年以后都成为陆屿心头的刺,一直隐隐作痛。
“回家了。”顾清浅先转身,没有回头,只是扬起手,挥舞。
“清浅,对不起。”陆屿看着顾清浅的背影消失不见,最后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回去。
凌晨四点四十分,顾清浅依旧醒着。
又过了十分钟,他决定下笔写点东西。打开台灯,摊开记事本。
本以为一脑子的字词段落,结果看着眼前干净的白纸,脑袋竟然是整片空白,空白里唯一记得的是龚自珍的,这是陆屿非常喜欢的一首诗词。
“梦最难留,吹过仙洲。寻思依样到心头。去也无踪寻也惯,一桁红楼。
中有话绸缪,灯火帘钩。是仙是幻是温柔。独自凄凉还自遣,自制离愁。”
看着这首诗顾清浅觉得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都被一张巨大的网给网住了,越是想要看清就越是白茫茫一片。
记忆错综复杂,无法回首,亦无法眺望。
顾清浅知道这张网的名字叫做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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