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这篇小说。”程野问道,虽然是询问,但是语气却自信十足。
“可以,没问题。”夏一鸣说着,小心翼翼地将稿件收起,“我回去就组稿,应该能赶上十二月刊。”
说着,他眼睛一瞥,发现桌子上还有着几张写满字的稿纸,被文具盒压着。
夏一鸣眼珠子一转,直接指着那些稿件问道:“程同学,那也是你的作品吗?不拿来给我看吗?”
幸亏来了这里一趟,夏一鸣心道,据他的判断,这些应该是程野打算投给其它杂志的稿件。
同时向多家杂志社投稿,这也是现在很多职业作者经常做的事情,不奇怪。尤其是程野这种,能一晚上写一万多字的奶牛型作者,给多个杂志社供稿也是常规操作。
而正因为提前预判到了程野会有这样的操作,所以夏一鸣才把他那三篇小说一次性刊登了出来。
意思就是想告诉程野,你有多少稿子都可以给我,不用帮我省版面!
就算你要给多个杂志社供稿,看在我亲自拜访的份上,也让我优先选稿吧。
“哦,那些不是投给《故事会》的,是比赛征文。”
“什么比赛?”
“新概念作文大赛。”
夏一鸣当然听说过这个大赛,在国内的教育界和文化界都影响颇大。而且举办这个比赛的《萌芽》杂志社也是上海的,同在一座城市,时常交流,夏一鸣也认识《萌芽》的主编赵长天。
“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你现在还是高中生,又有这样的写作能力,参加这个比赛对你来说……等等,你写的什么体裁?”
“准备了三篇稿子,一篇寓言,一篇小说,一篇散文。”程野道。
听说“小说”二字,夏一鸣便有些眼热,问道:“如果不介意的话,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
程野将稿子递了过去,夏一鸣第一眼就看到了《宋徽宗:假如我是阿道夫》的标题。
嘿,这标题起的……真夺人眼球。
不过看到这个标题后,夏一鸣也清楚这篇稿子和《故事会》应该没缘法了。毕竟这种知名人物……为了审查安全,还是不要刊载比较好。
夏一鸣逐字逐句看着,故事内容是,靖康之耻前,宋徽宗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20世纪的德国,成了奥地利的一名青年,正在参加维也纳艺术学院的考试。
青年的艺术造诣实在有限,屡考不中。而赵佶虽然作为皇帝狗屎一坨,但却是罕见的艺术天才,书法、绘画、篆刻,就算去除掉他的皇帝身份,在他的时代,也是难得的艺术家。
于是,赵佶在考卷上展现出了他的艺术才华。
维也纳艺术学院的教授非常惊艳,立刻录取了阿道夫,多年后,阿道夫成了整个欧洲最年轻的艺术大师。
一战并没有解决掉所有的矛盾,世界不久后再次成了一团乱麻,德国不满一战的败局,再次发动战争,被多国联手镇压。
而这个时空的中华帝国,十分强盛,也是主要战胜国之一,享受丰厚战果。
这时的阿道夫,忽然对自己穿越后的宋朝发生了什么感兴趣,于是找了一本来自东方的历史书,想要一探究竟。
他在历史书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书中的赵佶,没有匆匆退位,让儿子登基,而是亲自统领军队,驱逐鞑虏,收复燕云,并将大宋的版图扩展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夏一鸣咽了咽口水,真有创意啊,怎么想到的,将这两段历史,这两个人物联系到一起。
别说,还真的很合适……
当夏一鸣看到阿道夫翻开历史书的情节时,他忍不住头皮发麻了一下。
凡是对历史有了解的中国人,都不可能不对某段历史感到遗憾的,尤其是宋朝,作为最受知识分子欢迎的朝代,但这个朝代对外战争之拉胯,也无愧于“挫宋”的名号。
而穿越类小说,能调动读者情绪的原因之一,就是可以弥补读者的遗憾,能让读者在虚空的时间线上爽一爽。
99年,大部分读者还没经历过历史穿越小说的洗礼的时代,这篇文章让夏一鸣感受到了一种之前未曾有过的阅读快感。
这个程野,果真是写小说的天才。夏一鸣心道。
想到这儿,夏一鸣更坚定了拉拢他的决心,这时说道:“程野,这几篇文章寄出去没有?”
“还没。”
“我最晚后天就回上海了,我帮你交给组委会如何?”夏一鸣道,“别误会,我不是要帮你走关系,只是担心有明珠蒙尘的可能。”
程野想了想,道:“也行。”
和夏一鸣聊了几句,程野带他去食堂吃了饭,陈学金知道这是《故事会》的编辑,很给面子地让食堂开了小灶。
吃完饭后,夏一鸣就匆匆离去了,前往北大。
候场期间,夏一鸣又把那几篇稿子看了好几遍。
北大组织了一场文化界人士与学生的见面会,夏一鸣跟着一干人走进了教室。
这场见面会是北大文学社组织的,道场的大多都是各大杂志的责编,每个人代表一个地域而不是单纯代表一个杂志社。
他是《故事会》的编辑,代表上海;《今古传奇》的编辑代表湖北;《江门文艺》的编辑代表广东……
都算是各地文学类期刊的一哥。
不过按理说,湖北的杂志老大应该是《知音》才对,不过北大并没有邀请他们参加座谈会。
毕竟这本杂志争议性太强,经常以现实中的名人作为主角来编造故事,说白了,就是造谣。
不少名人深受其害,还造谣过一个男明星抛妻弃子,让不少读者信以为真。官司打了好几年,官司赢了,但是事业毁了。
与其说它是文学类期刊,不如说是不入流的八卦小报。
参加见面会的除了文学社的学生外,还有不少其它对文学感兴趣的学生,乌泱泱地坐满了教室,还有站着的,受欢迎程度超过了夏一鸣的预想。
不少人都问了一些关于“投稿”的问题。
还有人言辞比较犀利,问道:“对贵刊缺乏文学性的观点,你怎么看?”
“好多人都把《故事会》、《江门文艺》这一类杂志叫做打工仔杂志,你们怎么看?有考虑过提升杂志的文学调性吗?”
《江门文艺》的编辑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很明显没有经历过这种场合,也没有事先准备,一时吭哧吭哧,不知如何作答。
对方也提到了《故事会》,夏一鸣便举起话筒。
“我认为这种说法是不对的,文学没有高下之分……”
夏一鸣中规中矩地作答,回答谈不上多精彩,但是应付过去,没冷场。
这时,龚若飞站起身来,说道:“我反驳一下那位同学的观点,我不认为《故事会》是一本缺乏文学性的杂志。”
“我之前就是因为这种声音,不怎么看这一类杂志,但是不久前我看了十一月份的《故事会》,在上面看到了不少的同时兼顾文学性和娱乐性的好作品!”
对方道:“那可能是文学鉴赏能力不足的缘故。”
龚若飞道:“文学能力鉴赏高的人可能连大仲马的作品都没看过,更不知道通俗文学也是可以在文学界占据一席之地的。”
眼看两个人似乎要吵起来,夏一鸣赶紧打圆场:“感谢这位同学对《故事会》的喜爱,你最喜欢本月刊的哪篇作品。”
龚若飞不假思索:“我最欣赏的作品是《幸福眼镜》和《后妈》。而且这篇作品好像是同一位作者的,在这里我也想表达一下对这位作者的钦佩。”
夏一鸣心里一喜,看来是夸程野的,这个作者是他发现的,这也是对他的肯定。
“这个程老师是经常和《故事会》合作的作者吗?”
“实不相瞒,这是程一野这位作者第一次发表文章。”夏一鸣想了想说道,“而且我可以跟大家透露一下,这个作者现在还在读高中。”
嚯!!
其他人或许没感觉,但看过这几篇文章的龚若飞着实有些震惊。
“我今天上午才刚刚和他见过面,而且现在我手上还有他最新的稿子呢。现在《故事会》的读者和作者都表现出了年轻化的趋势,我也一直非常重视学生作者这一群体的潜力,这也是我来贵校的理由之一,希望能有更多爱好文学的同学踊跃投稿。如果有这个荣幸,我希望《故事会》能成为各位进入文坛的第一块跳板。”
见面会结束后,果然有不少学生找到了夏一鸣,递上自己写的作品,互换了联系方式。
而那个刚刚发表过对《故事会》轻蔑言论的学生则不屑一顾,笑着对身边人道:“还文坛跳板呢,《故事会》这种民工杂志也好意思说这种话?我跟你们打个赌,龚若飞赞不绝口的高中生作者,要是能写出什么名堂,我就把全校的厕所打扫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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