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人说道:“我不同意。”
众人纷纷诧异的扭头看去,却见说话者,乃是吴郡陆氏的家主陆建!
陆建的面色通红,怒道:“诸位,我等在座诸家,乃是江东诸望之首,吴中四姓,历来冠绝于江东,引领诸家,乃南部士族领袖,历任刺史、太守对吴中四姓,皆甚为尊敬,不但相敬,亦都有相求!”
“如今孙策不守规矩,诛杀了会稽周家,足见其有凌驾于我江东诸家之势,事到如今,你们还打算在此任其坐大不成!”
张递急忙道:“陆公息怒,陆公息怒,这事……唉,我知你陆家与孙氏有仇,但有些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吴郡陆氏与孙策的仇恨确实很深,当年孙策替袁术率兵攻克庐江,庐江太守陆康率宗族百人与孙策鏖战近两年,陆康宗室百余人,因此战而死了近一半。
而陆康因为声望太大,同时又是吴中四姓之中的名宿,因而被孙策放过,但他最终还是因此郁郁而终。
朝廷怜悯陆康,乃使其子陆俊为郎。
故而,吴郡陆氏与孙策之间,仇恨着实是不浅。
在场其他三家的代表人,也知吴郡陆氏与孙策的仇恨,故而也只能是好言相劝。
顾雍道:“伯父,季宁公之事,我等诸家自然同心,咱们吴中四姓历代交好,共同进退,季宁公的仇,早晚是要问孙策报的,只是……”
季宁公指的,便是昔日的庐江太守陆康。
陆建冷冷道:“只是时机未到是吗?”
朱诓道:“陆公,孙策虽逞一时之勇,但他不得人心,咱们只是暂时隐忍,待他与刘翊拼的两败俱伤,我等再出手相助,岂不妙哉?”
陆建缓缓的站起身,花白的须子还在颤抖着。
“呵呵,你们等吧,老夫等不了!老夫绝不让孙策那个恶贼,继续肆虐江东!!”
顾雍急忙道:“伯父且息怒,此时若对刘翊表示支持,恐最后我诸家依旧所得好处,远不抵日后……”
陆建一指顾雍,气道:“你岳丈之仇,就不报了?”
顾雍无奈苦笑。
顾雍的妻子,正是陆康之女。
不只是顾氏,吴郡张氏和吴兴沈氏,与陆氏都有联姻。
诸家盘根错节,各种亲戚关系极为复杂。
看着厅堂的几个人都犹豫,陆建摇头叹息道:“你们啊,未免太过小心,此事何必拘泥呢?如今孙策和刘翊,其实都不敢得罪咱们吴中四姓,皆想予以安抚,咱们暗中支援东莱刘氏,使他早日击败孙策,日后刘氏执掌扬州军政,也必然还是要依靠我们这些本地巨室,毕竟他们在扬州都没有根基,没有我们的支持,仅凭官署的田地,他们连养兵的粮秣都不够用!”
“早点动手,是没有坏处的!”
朱诓等人劝道:“陆公,还是在等等,在等等,观察一下形势,观察观察再做决断。”
……
……
会稽郡,山阴县中。
孙策高坐在县署正位之上,冷冷的看着下方的王朗。
王朗兵败,本欲出海逃窜,却遭孙策追击,最终被擒拿。
当他被带到孙策面前的时候,可谓狼狈不堪,但他依旧是面容倨傲,极力维护着自己名士的派头。
孙策冷冷的看着王朗,怒斥道:“我大军所到之处,诸郡县望风而降,汝为何顽抗?”
王朗震声道:“我乃朝廷官吏,守护城邑,抵抗不义之贼,乃份内之事,何须多问?”
孙策眯起了眼睛,怒道:“你说谁不义?”
王朗嗤笑道:“无尺寸之功,却兴兵夺取汉家州郡,屠戮会稽名门,你说不义之人是谁?”
孙策缓缓的从腰间抽出佩剑,漫步走到王朗面前。
王朗的手心中虽然都是汗,但还是仰起头,只等孙策将他一剑取命。
“住手!”
随着一声怒斥,接着便见一个面貌英俊,身着玄甲的儒将走进了厅堂。
“公瑾?你到了?”
孙策看见周瑜,随即缓缓放下长剑,而周瑜则是快步走到王朗面前,冲着他拱手施礼。
“晚辈庐江周氏,周瑜,拜见王公!”
王朗适才以为必死,虽然他打定了主意,以死维护他的名士之名,但是当剑真的递送到他面前之时,他亦是浑身禁不住的颤抖,整个脊背冷汗淋漓,将衣衫完全的侵透了。
当周瑜制止住了孙策的一刹那,王朗方才如释重负。
他看着向他施礼的周瑜,道:“庐江周氏,两代三公,名门望族,何以屈身侍贼?”
这一回,不但是孙策怒了,也把周瑜弄了个面色通红。
“老匹夫,你当我真不敢活剐了你!”孙策恼羞成怒的冲着王朗叫道。
周瑜急忙拦住孙策,随后对王朗道:“王公,这大争之世,天分纷乱,各地牧守争相争雄,非当世英雄而不能救万民,伯符虽无朝廷敕封的正式官职,却是当世英雄,这扬州一方黎庶的安定,还真得靠伯符才是。”
“呵!”
王朗一声冷笑,随即扭头看向一旁。
周瑜见王朗如此态度,急忙劝孙策道:“伯符,王公当世名宿,非等闲可比,万万不可擅自杀啊!”
孙策招过一人,道:“将这老匹夫流放道山阴县外,着人看守,不许他离开山阴境内半步!”
“喏!”
看着被人带出去的王朗,孙策怒道:“我要让这老匹夫流落荒郊,无衣无食,他不是经学名家吗?”
“我看他最后会不会来求我!”
周瑜闻言,不由长叹口气。
伯符啊伯符,你还是不了解士族的对于阶级的固执啊。
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他们如何会跟你服软呢?
孙策看向周瑜,问道:“公瑾,伱不是在后方替我整备粮秣诸事吗?为何来此?”
周瑜皱眉看着孙策,表情异常冷漠。
“我闻兄长诛杀了会稽周氏全族,特来向兄长道贺,恭喜兄长大仇得报!”
孙策听到这,沉着脸未曾吭声。
他如何听不出周瑜话中的不满之情?
来会稽郡之前,周瑜曾特意叮嘱过孙策,万万不可擅杀会稽周氏,可问题孙策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直接屠戮了人家全族。
今日周瑜若是在来的慢点,怕是王朗都让他给屠了。
“伯符啊,我知道你恨会稽周氏兄弟,但你可知,你如此作为,却是使江东诸郡的士门,皆视我等如同虎狼!从今往后,定会对我等避之不及!”
“如今太史慈和蒋钦兵败,东莱刘氏大有卷土重来之意,你若再行擅杀之法,纵你麾下有再多的强兵,早晚也必覆灭也!“
孙策见周瑜真的着急了,急忙安抚道:“公瑾,我自然知道这些事,只是会稽周氏与我孙家仇怨太深,周昕这贼此番还相助王朗与我大军对抗,我实在是咽不下去这口气,故屠其族也!以后,我必不再犯!”
周瑜长叹口气,认真的看着孙策:“兄长此言当真?”
孙策很是郑重的点头:“我几时骗过你了?”
周瑜心中哼道,会稽周氏这事,你不就骗我了?
他轻叹口气:“伯符,如今我最担心的,就是会稽周氏被屠,那些本就对我等心怀芥蒂的士族会倒向东莱刘氏一边去,当务之急,是先稳住他们。”
孙策额首道:“我明白了,这便写信,亲自派人前往吴郡,会稽的诸家族,向他们表示善意,并许诺一统江东后,定予以其家族重利!”
周瑜点了点头,道:“且不指望他们能投向我们这边,只要能够稳住他们的情绪,使他们两不相帮!那就是我们赢了,待日后灭了东莱刘氏,一统江东后,在与彼等周旋便是。”
孙策缓缓的点了点头:“公瑾的意思是,出兵灭刘?”
周瑜道:“如今王朗和许贡皆败,会稽和吴郡基本平定,虽有零散势力为敌,但不成大患!”
“如今,对于我等来说,只要灭了东莱刘氏,江东便再无可与我等敌对之人!”
孙策重重点头:“好!那刘翼德能败太史慈和蒋钦,想来确有几分本领,如今吴郡和会稽皆定,我亲自率兵去会会这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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