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地方官,苗守谦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他话一说完,场面顿时安静了不少,众人纷纷窃窃私语,都在说季家从前的好,“是啊,季家在句容百年,做过多少好事,人家才遇到点儿难处,大家就聚到人家的门口来闹事,真的好吗?”
“何况以季家的家底,难道还会差咱们那点儿银子不成?”
苗守谦暗暗松了口气,他正要再补充几句,没想到现场却响起了别的声音,“苗大人,你这些年也不知收了季家多少好处,这个时候跳出来帮季家说话。咱们和你不一样,那银子是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攒出来的,要是就这么没了,家里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何况银子只是存在季家的票号里,又不是给他的,现在我有急用取出来,难道也不成吗?”
“就是就是!我们向季家要银子天经地义,此事与苗大人毫无关系,苗大人不该插手才对。”
“还钱!还钱!”
“快把银子拿出来!”
四面八方响起了起刺的声音,原本已经安静的百姓被这声音一挑唆,再次沸腾了起来,而且情绪比之前更加激动了。
苗守谦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时也没了对策。
马车上的盛南锦微微皱眉,悄声对守护在车边的肖管事和三春等人吩咐道,“给我盯紧了这些带头闹事的人,看看都是什么来路。”
她觉得这次的事像是有人故意挑起来的。
人群的喊声越来越大,苗守谦额头上的汗也是越流越多。眼见着局势难以压制,季家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人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大门口。只见季家的管事已经穿了麻衣,红肿着眼睛走出门外道,“诸位老乡,家中遭难,老爷突逝,可我们季家立家百年,从未出现过坑蒙拐骗的事情。大少爷已经从京城赶回来主持事务,大家稍安勿躁,票号明日一早就开门兑银,有要取银子的自去就是了。这会儿我们要布置灵堂,还请各位让让路。”说到后面,语气中已经隐隐带了几分哭腔。
他言辞恳切,不卑不亢,何况又是季家的当家大管事,以前赈灾济民多是由他出面,让人一听就多了几分信服。
立刻就有人道,“胡管事,节哀顺变!”
“季老爷多好的人啊……”
甚至有人跟着哭了起来。
苗守谦怕事态再次升级,连忙道,“大家也听到胡管事的话了,季家经商向来一言九鼎,这些年也没有出过诓骗顾客的事儿,值得信任。死者为大,大家还是先回家去,别耽误了季家的事。”
众人还是不肯走。
胡管事擦了擦眼睛,道,“谁家若是急需用银子,这就跟我进门到账房来取。我们季家的人,唾沫落在地上也是一个坑,要是嘴里敢有半句虚言,就让雷公一道雷劈死我!”
他挺直脊背,不怒自威,让人情不自禁地退开了一步。
就算再急,谁又会急到这个地步?
何况这个时候跨进季家的门槛,以后还想不想在句容混了?
大家嘀嘀咕咕了一阵,三三两两的结伴走了。
胡管事请了苗守谦入内。
开始有小厮进进出出,取下了大门两侧的红灯笼,换上了白色的灯笼。每个人都神情哀戚,眼睛红肿,想必都是哭过几场的了。
跟车来的陈六儿媳妇小声道,“大小姐,要不要去跟季家的门房说一声?”
盛南锦摇了摇头,“算了吧,这时候人家正揪心似的,咱们就别去添乱了。”
她轻声吩咐回家,车夫掉了个头,将马车赶回了盛家。
季老爷这一走,季家又将面对什么样的境遇呢?
她心情复杂,回到家里连晚饭也没有吃。
等到了夜里,三春跑回来道,“大小姐,您不是让我们盯着那些挑头起事儿的人吗?我悄悄跟了一人一路,结果您猜怎么着?这群人居然都是认识的,他们凑在小西坊的一条巷子里,一到家就叫了桌席面送过去。我向周围的更夫打听,这些人都是半个月前突然来的,租了间屋子住下,平日里很少出门,就最近两天才开始往外走。您说……他们到底是谁找来的?又为什么要对付季家?”
盛南锦要是知道就好了。
她暗暗皱眉,低声吩咐道,“想办法盯着他们的动作,却别被发现了。这些人都不是好人,很容易狗急跳墙,宁可打听不到什么,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危。”
三春点头应下。
盛南锦觉得季家的事有些蹊跷。
季老爷并不是第一天经商,何况他还有个举人的身份,这些年商海里摸爬滚打,什么没见过,什么不明白?怎么会和淮安王搅和到一起去呢?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季家才出事,立刻就有人聚众闹事,显然是想将事情闹大,可季家向来口碑极好,谁会与他们家过不去呢?
盛南锦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夜睡得也极不安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容易坚持到天亮,外院的婆子急匆匆的进来报丧,“大小姐,季家的老夫人昨晚上去了……”
“啊?”盛南锦吓了一跳,“怎么会呢?我前些日子才见过她,老夫人身子很硬朗的。”
婆子欲言又止。
身子骨再硬朗也是个风烛老人,家里遭逢变故,心爱的长子又死在了京城,换作是谁能受得了?
盛南锦落下泪来,哑着嗓子问道,“季家那边是怎么安排的?什么时候能去吊唁?”
婆子道,“我听季家来人的意思是家里乱作一团,季太太也病着,这件事一时还没个主意。也不知季家大少爷什么时候能赶回来,等他回来……许就能定下来了。”
季寻汌……
此刻的他又在哪里呢?
盛南锦望着窗外出神。
她爬起来简单梳洗了一番,犹豫着该不该派个人去季家看上一眼。这时窦姨娘赶了过来,“大小姐,您听说了没有,季家的老夫人没了。”
盛南锦点了点头,“已经知道了。”
窦姨娘道,“季家这可怎么办呀?接连出了这么多的事儿,今后如何生活?”
盛南锦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坚定地道,“季家不是还有人吗?区区一个家业,难道撑不起来?”
窦姨娘道,“可季老爷毕竟犯的是大罪,就怕上头不松口,最后抄家灭族,那不就毁了吗?”
盛南锦的心中一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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