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氏被她的样子气得不轻,指着她的背影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对待长辈竟是这副模样,看谁以后敢要她?到时候嫁不出去,怕不是要留在家里做老姑婆了!”
她心里始终对盛南锦没有嫁给沈集而不满。
幸亏盛南锦已经走得远了,否则听到这番话,肯定要回来与她争论,到时候非吵起来不可。
谁能忍受自己的母亲被人这样侮辱?
窦姨娘觉得盛氏有点儿拎不清,这里可是盛家,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出了嫁的姑太太做主当家了?
盛南锦再不好,那也是盛时的嫡长女,有身分摆在这里的。何况盛家能有今天,多亏了她卖力奔走,才能获得惠仲文的帮扶。
窦姨娘撇了撇嘴,冷淡地道,“姑太太一路辛苦,想是累了,我这就吩咐人给您收拾屋子去,早点儿住下来歇歇脚,有什么话再说。”
盛氏一肚子的火没发出去,还欲再说,窦姨娘却不给她撒泼的机会,扭身就带着人走了。
盛氏气呼呼地坐了下来,直到此刻才发觉进门时忙着吵架,下人竟是连杯茶也没有上。
她越发觉得受了怠慢,口干舌燥地冲着盛南纱叫道,“你是没有眼睛吗?你婆婆进门到现在连一口茶也没喝上,你都看不见?阿集走时,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孝顺照顾我吗?你就是这么照顾的?等阿集回来了,你看我怎么跟他告状!”
盛南纱赶紧提着裙子跑出门外张罗茶水。
盛氏气了半晌,四周没一个敢上前的,她这才渐渐冷静下来。看着盛家厅堂内的布置,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既然阿集已经无法走仕途这条路,要是能把盛家的家业接过来,倒是也不错。反正盛家没有儿子,阿集不管怎么说身体里还有一半盛家的血脉,只要盛时肯点头,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盛氏心里有了主意,不等盛南纱回来,便急匆匆地去了前院探望盛时。
不过她还是落了后招。
盛南锦早就预料到了她的想法,一离开花厅就直奔前院,单独将包姨娘和方管事叫了过来。两人一直服侍盛时,都被折腾得十分憔悴,但见到盛南锦,都表现得十分恭敬。
盛南锦道,“姑姑回家来了,晚点儿肯定会来见父亲,到时候你们多留神盯着些,别让她说些有的没的,再把父亲给气着了,这才养好了一点儿,要是严重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包姨娘和方管事一齐答应下来。
盛南锦这才进了内室。
盛时正躺在床上由小厮照顾着看书。
见到盛南锦,他有些诧异,口齿不清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如今他不能行动,外头的事儿多靠盛南锦和盛八爷主持做主,他想探听什么消息,甚至还的通过盛南锦,这让他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可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盛时近些日子也常常为此苦恼。
当家做主了一辈子的人突然什么都不由自己做主,这番差距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盛南锦轻轻摇了摇头,“外头的事有八老爷帮着安排,您就放心好了。我来是告诉您一声,姑姑回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盛时表现得相当平静,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低声道,“阿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要是不来才奇怪呢。若是她让你跟你舅舅出面求情,你不用理会,咱们已经欠了你舅舅天大的人情,这还不知道怎么补呢,没道理为了沈家的事儿再出头。”
盛南锦意外地看着盛时。
盛时虽然咬字不太清楚,但神色却相当坦然,“里外我还是分得清楚的,你姑姑再亲,那也是外人,何况……”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眼神却闪过一抹寒光。
看来盛氏算计盛南锦的时候,还是触碰了盛时的逆鳞。
尤其后来他生病,盛氏竟然不闻不问,让盛时彻底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在利益面前,所谓的亲情不过是镜花水月,根本不值一提。
盛南锦道,“其实就算父亲不说,我也是不打算管的。咱们家里才和内务府说上话,以后要舅舅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总不能什么事儿都去找他。何况舅舅才入六部,正该小心谨慎的时候,要是被上头知道他三天两头为姻亲办事,以后还能升迁吗?要是舅舅的官路到此为止,内务府的买卖又能坚持几天?”
谁的心里都明白,盛家之所以能走通内务府,靠得可全是惠仲文的面子,要是有一天他倒台了,盛家不受牵连都是好的,更别说什么皇商的身份了。
盛时道,“回头问问你姑姑要在家里住几天?如今家里乱糟糟的,也没法好好待客,要是没什么事儿,就让她早些回去吧。”
这就是不打算长留盛氏的意思了。
盛南锦微微一笑,应了下来。
若是换在从前,盛时看到女儿如此淡漠亲情,心里肯定要不高兴。可自从他病倒,家里的大事小情都要女儿帮着拿主意,将内外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家里没出乱子,他才能安心躺在床上养病。想到这里,盛时觉得自己的长女还是很懂事很识大体的。
先前的确是自己太狠心了。
虽然他碍于父亲的威严嘴硬不肯承认错误,但对盛南锦的态度确实大为改观。
见到女儿露出轻松的笑意,他低声道,“你姑姑要是闹腾起来,只管让她来找我,你不必理会。”
盛南锦道,“您还病着,怎么能让她跑到您面前来闹事呢?您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等盛南锦离开前院,盛氏后脚就跑了过来。
包姨娘和方管事都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跑到了内室。
盛氏一见到盛时,便哭天抢地地叫了起来,“我的天老爷呀,你怎么瘦成了这样?要是爹妈在天有灵,看到你这副样子,不知要多心疼啊!”
她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
盛时微微蹙眉,向包姨娘使了个眼色,不耐烦地道,“你都是做婆婆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大呼小叫的,让人看到了成什么样子?”
包姨娘会意,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搀起了盛氏。
盛氏可是最不待见家里这些姨娘的,见状立刻嫌恶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狠狠地瞪了包姨娘一眼,“都是你们这些伺候的人不尽心!全都是酒囊饭袋,除了吃吃喝喝,还能干什么?家里养你们什么用?”
这话盛时可不喜欢听。
自从他不能行走躺到床上后,多是包姨娘和方管事贴身照顾。从前盛时对包姨娘并不十分宠爱,没想到自己落魄了,竟是她衣不解带地费心照料着。哪怕夜里要水喝,包姨娘也会立刻醒来,嘴里没一句埋怨的话。
盛时大受感动,想着将来一定要好好对待包姨娘,哪怕她没有子女,也不能受了委屈。
相比没有任何过问的盛氏,包姨娘的真心在盛时眼里价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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