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指桑

  更让盛南锦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盛氏便带着盛南纱匆匆赶回了句容。

  自从上次离开后,盛氏已经许久不曾回过娘家,甚至连盛时生病她也不闻不问,似乎打定主意要和盛家分道扬镳了。

  盛时为此伤心不已,常常对身边服侍的包姨娘念叨从前的一片心意都喂了狗。

  盛南锦虽然意外,但还是和窦姨娘一起在内宅的花厅招待了这对婆媳。

  盛南纱已经挽了头,做妇人打扮,可身上穿的衣裳还是在盛家时做的,低眉顺眼神色憔悴地跟在盛氏身后,显得十分小心。

  窦姨娘看在眼里,不禁暗暗叹气。

  当初也是卫姨娘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没想到嫁去了婆家才这么短的时间,竟变成了这样一副受气相,要是卫姨娘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

  不过这也怨不得旁人,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窦姨娘笑着和盛氏招呼了一声,“姑太太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让人送个消息,我好吩咐下人给您收拾屋子。这么突然进门,家里什么准备都没有,那不是太怠慢了吗?”

  从前盛氏每次回娘家都要指手画脚挑三拣四的,虽说当时管家的是卫姨娘,可窦姨娘也跟着受了不少气。沈集科举作弊被除名的事她也听说了,想着那么目中无人的盛氏也有这一天,她顿时觉得舒坦了不少。

  盛氏此刻可没心思和她扯皮,绕过她对盛南锦大声道,“阿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坐得住?”

  盛南锦被喝问得莫名其妙。

  沈集出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她让沈集去作弊的。

  盛氏道,“当初可是你舅舅把他弄去京城的,如今阿集出事,你舅舅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难道不帮着找找关系,疏通疏通?他不是圣前的红人吗?不会连这点儿小事也办不到吧?”

  盛南锦怒极反笑,“小事?科举作弊放在哪朝哪代都是大罪,何况又是被当场抓住的,我舅舅能怎么办?他这个时候为沈集奔走,要是被人告到皇上那里,肯定也要受牵连,兴许连官位也保不住。”

  盛氏气愤地道,“他不是已经进六部了吗?这种事难道还要经过皇上,直接跟吏部尚书打声招呼不就行了吗?我听人说,朝廷上从来都是官官相护的,怎么到了你舅舅这里就什么都不行了?我看他就是不想管吧?”

  那沈集是惠仲文什么人,人家凭什么要管?

  官场上的关系要是这么简单,不是人人都能做官了?

  盛南锦气得满脸通红,“姑姑慎言!这番话要是从盛家传出去,怕是会引出祸事,咱们家可向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从来不曾说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何况我舅舅才入京城不久,人生地不熟,哪就说得上这样的话?那吏部尚书又是新提拔起来的,两个人素无交情,人家凭什么出力帮你?”

  盛氏道,“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阿集与仕途无缘?你倒是跟惠仲文说一声,起码帮着走动走动,让他三年后继续考啊!”

  真当朝廷是自己家菜园子呢?

  求人办事还直呼其名,可见心里根本就没把对方当回事。

  盛南锦气得不轻,“事情都已经盖棺论定,如今传得沸沸扬扬,我舅舅又没有只手遮天的本事,就算有心帮忙也出不上力。”

  盛氏浑身发抖,指着她骂道,“你满口假仁假义,诸多推辞,心里根本就没想为阿集出力!当初要不是你舅舅要他去京城,阿集还在金陵好好地读书呢?这会儿出了事儿,他把王八脖子一缩不管了,哪有这样做人的?”

  盛南锦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当初紧巴着惠仲文攀关系的是她,这会儿出事了又往人家身上怪,早知如此,之前想什么去了?

  盛南锦懒得和她一般见识,面无表情地道,“先前要把表哥送去京城的人不是您吗?怎么这会儿又怪起旁人来了?又没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你们点头,表哥不想去,谁还能强迫他不成?何况科举作弊,也是他自己选的路,既然知道后果无力承担,当初又为什么如此大胆呢?”

  盛氏红着脸道,“作弊算什么大事?你出去打听打听,哪个学子没做过这样的事?不过是阿集倒霉,被人给发现罢了,旁人背地里的勾当也不见得有多光彩。”

  作弊还不算大事?

  盛南锦差点儿被震碎了三观。

  难怪沈集会有今天的下场,有这么个是非不分的母亲在上头,能把日子过好才怪了。

  盛南锦越发不想和她说话了,淡然道,“从京城走水路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到家了,姑姑有工夫在这里生气,不如想想表哥日后的安排。”

  不能科举就没有功名,尤其是作弊一事对名声有损,只能另寻出路了。

  盛氏气得心口疼,偏偏又发作不出来,眼见着盛南纱站在一旁,她火气呼呼地往上蹿,回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都是你这个丧门星!自从你嫁过来,家里就没一天安生,你也配做盛家的人?原本想着亲上加亲,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你多少能对阿集的事上上心,没想到阿集出了事儿,你只知道在旁边看热闹,竟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娶你来有什么用?”

  这一番指桑骂槐听得盛南锦皱紧了眉头。

  盛家的女儿怎么了?

  别的不敢说,嫁沈家还不是绰绰有余吗?

  沈家早就是个空架子了,有什么可神气的?

  一旁的窦姨娘听得也一肚子火,“姑太太,您要教训儿媳妇关上门怎么骂怎么打都行,可也别当着咱们娘家人的面动手啊。你自己也是盛家的人,这样口口声声地怨怼盛家,不是在骂自己的祖宗吗?纱姐儿再不好,那也是您千挑万选的儿媳妇,她年纪小,有哪里不懂的,您指点就是了,这样大吵大嚷的,让人怎么尊敬得起来?”

  盛氏差点儿当场跳起来,“我教训自己的儿媳妇还用跟你商量?你又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跟我说话?怎么?心疼纱姐儿了?那就把她领回来吧,好好的养在家里,免得风吹着日晒着,我再另给阿集选一个更合心的就是了。”

  这又是什么话?

  盛南锦越发觉得盛氏这个人不入流上不得台面了。

  她一脸厌恶地道,“也行,就把纱姐儿留下来好了,免得总惹姑姑不痛快,家不成家,最后乱成了一团。”

  盛氏明显一愣。

  盛南纱却被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道,“我已经嫁到了沈家,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鬼,我说什么也不能离开沈家!”

  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窦姨娘简直没眼看,嫌恶地道,“大小姐帮你做主,你却如此不争气!你把盛家的脸面给人踩在脚下,难道心里就一点儿没有盛家对你的养育之恩?”

  盛南纱怔怔地说不出话。

  盛氏却一脸得意地道,“你们瞧瞧,可不是我不放人,是她死活不肯,谁有什么办法?”

  盛南锦真是一刻也不想留了,轻轻‘哼’了一声,转身便出了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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