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南锦笑着说，“我先前去了趟京城，路上买了不少小玩意，拿出来做见面礼，并不十分贵重，八太太不必推辞。”
八太太闻声冲女儿轻轻颔首。
润娘这才激动地接过了东西，声音轻柔地道，“多谢大小姐。”
盛南锦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
陈六儿媳妇送上茶点，八太太显然很不习惯这样的场合，神色拘谨地道，“大小姐快别忙了，我们不渴。”
等陈六儿媳妇退出，八太太才道，“听说大小姐去京城的事儿了，一直惦记着您路上顺不顺利，如今见着人了，这颗心总算能放回到肚子里去了。”
盛南锦客气地道了谢，问起了家里的情况，“八爷如今的买卖怎么样？家里一切都好吗？”
八太太想到出门前丈夫的提醒，温和地道，“有劳大小姐记挂，日子虽然过得平淡，但好歹一家人守在一起，倒也其乐融融。如今孩子们都大了，我们做爹妈的担子也没那么重了。”
言下之意就是日子过得不见得有多好，但一家人的温饱也能顾得上。
盛南锦微微一笑，“八爷性情内敛，不喜纷争，这些年在宗族的事情上想必受了不少的委屈。”
八太太淡定地道，“都是一家人，我们当家的常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盛字，多多少少就那么回事，没必要为了些小事和自己人争辩，最后闹出什么事端来，只会让外人看笑话。幸好他自己有一门手艺，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养家糊口还是没问题的。”
八太太衣着朴素简单，身上甚至没有一件多余的饰品，可见家里也并不十分宽裕。
盛南锦道，“先前族中的人为了过继的事闹得不可开交，不知道八爷听说了没有？”
八太太神色一动，“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听到了的。不过我们当家的说，过继不过继，还得你们这一支自己愿意才行。牛不喝水强按头，没有逼着人点头答应的道理。谁家没有自己的计较和打算？”
盛南锦觉得这一家子都很有趣，笑着道，“你们家不是也有现成的儿子吗？就没想着凑个热闹，要是能过继到我父亲膝下，不是更好吗？”
八太太一愣，连忙道，“我们家孩子自小野惯了，不是那块材料。”
盛南锦笑容明媚，开门见山地问道，“八太太来澄碧堂之前，八爷就没交代你什么吗？”
八太太不安地看了她一眼，低头道，“大小姐快人快语，我也不敢隐瞒您。我们当家的说，我们家势单力薄，不论哪头都得罪不起，因此在过继这件事上，就不出头了。”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盛八爷既不想帮宗族，也不想管盛家。
两边都不得罪，他仍旧过他的清静日子去。
盛南锦道，“能轻轻松松过自己的日子，谁想与人为争，没个安生呢？上了岁数的人或许还能装聋作哑，宁可自己吃些亏，也不愿意多生事端。可底下的孩子们呢？难道也要在人的眼皮子下面讨生活吗？”
八太太神色一僵。
身为人母，哪有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呢？
可以盛八爷家里目前的情况，孩子们实在很难成才。
盛南锦悠然道，“八太太既然知道我去京城的事，想必也听说我为何走这一趟了吧？”
八太太越发觉得奇怪，不知道盛南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八太太道，“好像是说家里和内务府那边搭上了关系，以后盛家就是皇商了。还是大小姐能干，许多男人都做不成的事情，居然被您给您促成了。您要是男子，那可是头功，族谱上单独给您开一页也不是不行。”
盛南锦才不在乎这些呢，嗤之以鼻地道，“什么了不起，一个族谱而已，上不上又能怎样？”
八太太暗暗震惊，觉得她的口气实在太大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盛南锦道，“家里的情况八太太也知道，虽说内务府的关系是打通了，可我父亲又刚巧病倒，家里紧缺可靠能干的人。我想着八爷这些年一直稳稳当当的，想让他出面帮着打理往内务府送的织品，这样我也能安心去处理别的事。”
八太太想也没想地道，“哟，那他可不行。他是个粗人，哪能做得了这种精细活？要是办砸了，岂不成了家里的千古罪人？大小姐还是另选个稳妥人吧，他是万万不行的。”
盛南锦想到她会拒绝，却没想到会拒绝得如此坚定。
她轻声道，“这种事，八太太不妨回家和八爷商量商量再做决定。万事开头难，刚起步的时候总是忙乱一些。等顺过架来，摸清了内务府那头的需求，事情就好干多了。机遇难得，错过了这一次，什么时候再有就不好说了。八爷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下头的几个孩子考虑。是一个没钱没地位的宗族重要，还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好重要。八爷是聪明人，定然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八太太彻底呆住。
她头重脚轻给出了盛家，抱起女儿便往家的方向跑去。
一到家里，她赶紧将盛南锦的原话说给丈夫听。
盛八爷听后也愣了半晌，“她……她真是这么说？让我去打理往内务府送的织品？”
“正是呢。”八太太惶恐不安地道，“他爹，眼下宗族和那一支闹得正厉害，你要是这个时候和他们走到一起去，不是得罪了整个宗族吗？那以后可怎么办啊？”
盛八爷缓缓道，“你没听大小姐说吗？一个没钱没地位的宗族，能和自己的日子相提并论吗？”
八太太皱着眉头道，“这话也在理。我就担心一件事，毕竟是大小姐出得头，我怕她做不得这个主。等将来盛时病好了，翻脸不认人，又把你撤了不说，到时候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这也是盛八爷最为害怕的。
他低声道，“把怀哥叫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
盛自怀是他的长子，如今已经成年，行事也很稳妥有主见，近些年盛八爷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儿都会和他商量。
八太太应了下来，转身去找小儿子。
往日这种跑腿找人的事都由他负责。
可找了一圈不见人，八太太莫名其妙地道，“咦，这小子跑到哪里疯去了？”
正说着，脸色铁青的盛自怀已经提着两个弟弟进了门。
八太太一愣，“这是怎么了？”
只见两个小的鼻青脸肿，衣服也都破了，显然是刚跟人撕扯动过手。
盛自怀道，“您问他们！”
年纪最小的盛自恒挣脱开大哥，跑到母亲面前道，“妈，你不知道，小三子领了一群人截了二哥的路，要不是我恰好路过，二哥就吃了他们的亏！我们兄弟俩联手，跟他们一群人打了个平手！小三子还说让我们等着，回头给我们好果子吃！等我明儿拦在他去学堂的路上，先给他一闷棍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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