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一位衣着华美,与许仪的面容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美妇,和白衣白裙的许仪一起走进了闺房内,美妇的一只手臂如同平常一样,被她视若珍宝的宝贝女儿紧紧地挽在了怀中。
许夫人的随侍仆人被她打发在房外等候,不许进来。
进房之后,许夫人仍在不停地唠叨着,“仪儿,你怎么还是这般冒失莽撞的性子!在旁人面前,仪态要端庄沉稳,举止需优雅文静,这才是淑女该有的模样,别动不动就是东奔西跑,往人身上黏乎!我看,你这《女诫》是白读了...”。
可许夫人脸上颇为受用的笑容却出卖了她特别享受女儿亲近、依恋的内心。她不满的话语换来了许仪的一顿娇嗔,顿时她明面上的些许不悦也消失不见了。
...
在许仪的闺房内,许夫人坐在胡凳之上,将女儿紧紧地拥在怀中。母女二人就这么抱着黏乎了一小会。
随后,许夫人让许仪坐到另一张胡凳上,而她整衣敛容、正襟危坐,开始了她的问话。
“...”。
“仪儿,《女诫》背到哪了?”问完女红、女工之后,许夫人和蔼地问起了她这个月对女儿最为关心的事情。
“回娘亲的话,《女诫》读到了《敬顺》这一章...”,许仪小心翼翼怯怯地回道。她的心思和精力压根就没放在《女诫》上面,这么多天以来,她只背熟了《卑弱》、《夫妇》二章。此时母亲发问,她担心进度缓慢受到母亲的责怪,便耍了一个心眼。
“嗯,还行。”许夫人今日的心思似乎也不在这个上面。没有觉察到女儿回话中的小小花招。她也没有如同以往一样,责备进度或让女儿当场进行背诵。
许仪见轻松过关,不禁在心中悄悄地松下了一口气。
许夫人主动掉转了话题,问道,“仪儿,你的侍女小蝉呢?怎么不见她的人影?”
“娘亲,小蝉姐出府到外面的街上买些胭脂、水粉去了,房中的都用完了。”
见母亲问起了小蝉姐,许仪的内心立马又紧张了起来,不假思索地将她和小蝉姐商量好的说辞脱口而出。“小蝉姐”三个字一经出口,她的心中立刻就咯噔一声,遭了!
果然,许夫人听到“小蝉姐”三个字后,便生气了。
许夫人当即沉下了脸,大声呵斥了起来,“仪儿,小蝉只是一个下人,怎可用上‘姐’这个称呼。须知,上下有序,尊卑有别!你怎么能够胡乱称呼,乱了家中的规矩!”
虽说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许仪还是被许夫人的大声斥责吓得缩成了一团。
见女儿小小的身躯被吓得如同鹌鹑一样瑟瑟发抖,许夫人的心中颇有些不忍。于是,她降低了音量,转而苦口婆心地教育道:“仪儿,我知道你和小蝉的关系很好,但也不能因此没有了原则!”
“主家就是主家,下人就是下人。上下尊卑一定要牢牢记清,这是大事大非的原则问题。上下尊卑如果搞乱了,家中就没有了规矩。那些下人必定会偷奸耍滑、瞒上欺下,甚至有可能蹬鼻子上脸,骑在了主家的头上作威作福...”。
“...”。
“我说的这些,你记清楚了吗?”
“回娘亲的话,女儿记清楚了。”许仪低着头,有气无力地回道。
许府中,父亲许邵一向和蔼可亲,可母亲许夫人就比较严厉古板。
许仪可不敢在这个大事大非的问题上触母亲的霉头,和母亲顶嘴或较真。她早就能分清母亲的佯怒和真生气。在母亲佯怒之时,她可以扑到母亲的怀中撒娇卖萌,些许小事便能遮掩糊弄过去。可要是在母亲真生气之时,那就只能低眉顺眼、唯唯诺诺,万万不可出言争辩顶撞!那只会让母亲更加生气。
她在读《女诫》的第一章《卑弱》之时,读到,“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觉得书中的观点和母亲的为人、持家颇有不同,便请教于母亲。在请教之时,她稍稍较了一下真,争辩了几句,结果就惹得母亲大发肝火。
她从未体验过母亲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如暴风骤雨一般,这可把她给吓坏了。自那之后,她就对生气时的母亲颇为惧怕。
许夫人对女儿的回复和反应并不满意。虽说女儿没有出言辩解、顶撞,说的话也没有任何毛病,但许仪毫不重视、不以为然的态度却让她产生了强烈的不满和恼火。
她顿时恼怒自己以前对女儿太过于溺爱、宽厚,以致于没有好好教导女儿为人处世的道理。如今女儿的年岁大了,却不能再这般纵容和放任不管,这些道理得尽快让她知晓、明白。
于是,许夫人开始了新一轮扩大化的训斥和教育。许仪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继续聆听母亲的教诲。
“仪儿,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以后嫁到了别人家,做了人家媳妇,将来也是要做主母持家的,可千万别把娘亲的话当作了耳边风!”
“持家最重要的是要订立规矩。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纲常伦理、上下尊卑最为重要...”。
“做人媳妇则要孝顺贤惠,上要孝奉公婆、尊从夫君,下要教导子女、勤俭持家。和妯娌之间则要和和睦睦...”。
“...”。
“仪儿,你别怪娘亲在府中太过严厉了些!女了持家本来就是非常不易。你父亲性子和善,在家中很少管事,这个家全靠我一个人勉力地支撑维系着。我如果不严厉点,这个家早就乱套了!你要理解娘亲的这番苦衷呀!...”
许夫人说得口干舌燥、疲累不已,以一段发自肺腑的苦衷之言结束了这次对女儿长篇大论的教育。
许仪却听得头昏脑涨、昏昏欲睡。
许仪一直就是在担忧害怕这类事情,所以她是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地不愿出嫁。想到将来嫁到一个陌生的府上,和一个陌生的男子成亲,侍奉不知脾性的公婆、夫君,管理府宅、下人,她就是一阵阵无法自抑的恐惧和焦虑。
许夫人的这番苦口婆心、不厌其烦的教导,许仪没有听进去半个字。
在许夫人的喋喋不休之时,许仪的身体在房间里恭听着母亲的教导,但她的思绪、神魂却飞到了九天之外。
在那里,有一大片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大草原。她骑在可爱机灵的小红马的背上,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地在草原上欢快地吃草、奔跑、玩耍、飞行。是的,在她脑海中想像出来的这个美妙的世界里,小红马的侧背上长出了一对洁白的翅膀,能够载着她自由自在地飞上天空,恣意地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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