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之时,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很快,时间便到了正月初五这天。
上午,天气晴朗。
荆州南阳某县的甘宁军大营,别部司马甘宁正在他的大营之中宴请八百名部曲手下。
甘宁本是益州巴郡人,曾是益州牧刘焉的部下。去年,刘焉病亡,其子刘璋继承了益州牧,掌权益州。甘宁不服懦弱无能的刘璋,于是,在荆州别驾刘阖的策反下,他与沈弥、娄发等人共同起兵反叛刘璋,却被赵韪率军击败。
兵败之后,甘宁便率领着剩下的八百部曲败兵,乘船东下荆州,顺着刘阖这条线,依附了荆州牧刘表。刘表怜其勇,接纳了他,将他和部曲全部安置在了南阳。同时,刘表派了蔡家之人担任甘宁军的监军,以作监视。
甘宁如今二十五岁。他的五官俊秀,面庞刚毅,脸上少有胡须。
此时的甘宁已经开始展现他自己独有的气质。当世之人,极少有人能像甘宁一样,既长着俊美的五官,却又能散发出刚毅威猛的气势。
甘宁还是一位真正的豪爽大方之人。他重义轻财,从不看重财物。只要身上有了些许钱财,他就会拿出来和属下分享,或大宴部曲。这让他的属下、部曲对他极其爱戴、信任有加。
刘表年节之时给甘宁赏赐了许多钱财,甘宁便将这些钱财全部拿出来宴请部下。
甘宁的这次宴会,因宴请的人数实在太多,甘宁索性将宴席地点放到了军营的空地处,来了个露天喜宴。
甘宁让营兵们搬来上百张桌几,拼成三十余个桌圈,菜肴酒水便平均地置于桌几之上。他和部下均没有穿戴盔甲,如同乡下平民百姓的宴席一样,围着这些桌圈就食。这种率性而为、不拘上下尊卑、我行我素、旁若无人的做法,全天下恐怕只有甘宁一人方才干得出来。
营中的蔡监军嫌这种食法太过粗鄙、有辱身份,便没有出席。
蔡监军在自己的营帐内另立了小宴,自饮自乐。甘宁劝说了一次后便没有管他。换作以前,甘宁或许会用上勉强的手段。但如今他兵败流落异地已有半年,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之余,他狂野、桀骜不驯的性子终于稍稍有所收敛。
宴会的现场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甘宁的宴桌,同桌而坐之人较少,加上甘宁,总共也仅有十人。除了蔡监军的一名手下,其它八人均是与甘宁同过患难的心腹之人。
宴桌之上,甘宁表现得极为爽快,没有丝毫的上官架子。他对别人的敬酒是来者不拒、有敬必应,有时还会反敬回去。同桌心腹们的祝酒、劝酒,再加上别桌之人跑来的敬酒,加起来足足有二十余杯,他都面不改色、干净利落地一一接下。因此,宴会开始没多久,他便喝了三十余杯酒。
一下子喝上了这么多的酒,甘宁立马就感到了身上燥热不堪。他便索性脱去锦衣和暧衣,身上只保留一件贴身单衫。只见他撸起袖子,敞着胸膛,露出一身古铜色的健子肉来,显得健壮豪爽之极。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甘宁腰部处佩带的铃铛“叮叮当当”地作响。桌前的心腹们对这种情形早已司空见惯,并不为意。
宴席上的营兵们俱都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只见各处的桌圈上,营兵们划拳的划拳,拼酒的拼酒,有的人手舞足蹈,有的人高声喧哗,有的人专心致致地朝着桌几上丰盛的菜肴不停地下箸,有的人醉熏熏地吹嘘着自己的英勇事迹,有的人脸红脖子粗地和别人争论不休,有的人则绘声绘色、眉飞色舞的向身边聚精会神、凝神谛听、唯恐落下半个字的同袍们,说起了鲜嫩的小娘子...。
整个宴席充斥着满足、快活、欢乐的气息。
甘宁却未像旁人一样心满意足、兴致勃勃。因为,有一股郁结之气萦绕在他心中,让他颇为烦躁不堪。但在这个与下同乐、其乐融融的喜庆时刻,甘宁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异常,他和桌前的众人一样,满脸笑意,和心腹们有说有笑、敞怀大饮,还和前来敬酒的营兵们亲切地勾肩搭背,豪爽地有敬有回。
但如果有细心之人仔细观察,便能发现甘宁的眉宇之间有着淡淡的愁绪,另外甘宁的动作、言语、神态也不似平日里那么洒脱无羁、无拘无束,反而有愁肠百结、强作欢笑之嫌,此外,甘宁喝酒也太快、太急了些,似有借酒消愁之意。
三十余岁的曲长江流就是这样的一位细心之人。
江流发觉甘宁喝酒过多,便在敬了甘宁一怀之后,不再继续敬酒。他很快又发现甘宁似乎藏有心事,对宴席的兴致不似旁人那般浓厚强烈。依甘宁的性子,如果是寻常牢骚之事,甘宁早就说出来了或不会放在心上。但此时甘宁没有丝毫叙说的意思,似乎有着某种难言之隐。
江流看了看同桌的那个喝得脸色通红的蔡监军手下之人,若有所悟。有外人在侧,甘宁可能不便说事。
于是,他向身旁的两位同僚小声地传话,咱们三人一起向此人敬酒。
两位同僚被江流的传话弄得不明所已、惊疑不定。江流为何不给甘宁多多敬酒,反而拉上我们一同给蔡监军的人敬酒?莫非江流有背弃甘宁、转投他人的想法,拉上我们一块下水?
但江流的性格沉稳可靠,平素的为人着实不错,颇为军中的同僚所信赖。兼且江流平时对甘宁是忠心耿耿,毫无埋怨之言,此时当着甘宁的面,他应不至于做出如此愚蠢不智之事。
于是两位同僚暂且按奈住心中的疑惑,没有即刻发问。他们同江流配合起来,在江流和他们二人的有意奉承、轮流进攻之下,蔡监军的手下很快便被灌得大醉,不醒人事。
江流遂和甘宁的亲兵一起,将醉酒的此人抬到远外的营帐之中,扔在草席之上了事。
江流返回之后,向疑惑不解的两位同僚小声解释了几句。然后,他便开始向甘宁发问:“司马,现在大过年的,大伙都这么高兴。为何司马你却显得心事重重?”他又补充道,“蔡监军的人已被我灌醉弄走了,现在没有外人了。”
甘宁听到“蔡监军”三字,脸上立即闪现出不耐、厌恶、蔑视、不屑一顾的神色,这些神色一闪即逝,但仍被敏锐的江流所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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