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楚子航看着飞机里有些闷闷不乐的夏弥，低声问。
“你们人类真是神奇的物种，明明弱小又无力，但却拥有那么多神奇的东西。”夏弥说，“就像为什么人类难以变成纯血龙类只会沦为死侍一样，因为在某些时候，你们坚硬的难以置信。”
“这算是龙王对我们的称赞吗？”楚子航问。
“算，但不是对你！”夏弥皱眉瞪了他一眼，随后却又舒缓了脸色轻声呢喃道：“好吧，勉强包括你。”
“人类能在龙族内战后崛起也是有原因的，其实说来，我们人类确实是有着诸多缺陷的物种，不似龙类般拥有几近完美的身体，天生掌控元素有言灵之力，懂得炼金术和很多我们至今都无法理解的知识。”楚子航在她身边坐下，一同望着机舱外茫茫云海道。
“人类不乏贪婪、怯懦、狡诈者，甚至还是大多数，但亦不缺建勇顽强之人，历史上为理想舍身取义的人其实也不在少数。”
他看向夏弥，眸如点漆，沉声道：“其实我们不了解龙类，龙类也并不完全看透了人类。”
夏弥偏头瞥他，略显不屑的说：“夸了你们两句，你就要上天了啊？”
楚子航摇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人类其实和龙类一样，也是复杂的。”
“如果说龙类一开始是降生世界的孩子，那人类一开始就只是……一直仰望天空的，成群蜉蝣。”
夏弥垂眸沉默。
龙王对于人类的蔑视其实不仅是她有，可以说整个龙族都不曾正视过人类，即使成为弃族，即使颠沛流离，即使千年来从未真正从人类手中重建他们的王国，可他们还是依旧倨傲，只将人类和肮脏的混血种视作蝼蚁。
从前的耶梦加得是这样，四大君主、白王和至尊更是如此。
但现在夏弥跟着楚子航走上了另一条路，或主动或被动的重新对人类和混血种有了认知，她也开始慢慢反思自己曾经一度失败，或许不止是所谓命运从中作梗而已。
也许是他们这些龙王，从未正视过人类这群敌人，从未真正对这个族类有过认真仔细的剖析。
就像路明非先祖路山彦面对李雾月时，爆血且自刀双眼顶住龙威而不屈，这就是风暴中蜉蝣的不屈和勇气，即使最后棋差一招，却也真的让龙王感觉到了意外甚至威胁。
就更别提苏小妍这个连混血种都不是的人类，却能抵挡住神明的力量，即使被当成神经病也不愿忘记自己的孩子。
其实让夏弥有此感慨，也正是因为如此。
她这样孤单流离千年的存在，对于真挚而不加掩饰的爱意最是难以抵抗。
楚子航如是，苏小妍亦如是。
“单个人类面对龙类，无论是谁都是弱小的，但从不代表人类是软弱的。”楚子航说。
夏弥轻叹一声，随后摆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知道啦知道啦！人类伟大，荣光永存！我们龙族迟早被消灭，行了吧！”
楚子航看着她，认真的说：“现在，我不舍得了。”
夏弥心跳漏了一拍，偏过头去喃喃道：“完蛋，木头人肉麻起来好违和啊……”
楚子航有些惭愧的问：“是我……措辞不够恰当？”
夏弥捂脸道：“倒也不必这么自觉的随时反思……”
她急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妈妈和苏晓蔷都发了视频过来，不错哦未婚夫，很帅。就是这演讲……我都没想到会那么短。”
楚子航回答道：“其实中学每一次演讲，虽然初稿是我自己写的，但我的初稿也都很……精炼，后续扩充都是老师们帮忙。”
“在病房和你讨论明非的事情，算是我有感而发才会那样，但一发散我就会不自觉。这点之前和你说过，所以后来在狮心会我就没怎么演讲过了。”
夏弥将下颌抵在楚子航肩膀上，眼神亮晶晶的望着他的侧脸道：“哟哟哟，我还以为万能的楚师兄是完美，全能的呢！”
“我从未这么说过自己，不过这也算是我的目标吧。”楚子航说，“其实我没点满的技能树很多，比如做饭、演讲、领导管理……”
“所以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依旧很无力。”
夏弥没回话，而是拿出了手机在打字。
“是妈妈吗？”楚子航偏头问。
“不是啦，刚刚和妈妈聊完，这是苏晓蔷学姐。”夏弥说，“她说你演讲和以前一样利落干练，只是简短的让人意外，不过一往无前四个字倒是很有气势。”
楚子航偏头看向手机屏幕，只见夏弥给苏晓蔷回了一段话：
“对于大家来说，一往无前只是四个很有正能量的大字，但对于楚子航来说……”
“这是他一生执着且坚定践行的决心。”
无人机被招了回来，当这一来一回电量几乎耗尽，夏弥也只好将机群找了个郊野空旷处停下，就此放弃了。
失去机群的掩护，直升机孤身升入厚重的云层中，有两位龙王加持根本不惧什么视野阻碍和电磁干扰，飞机闯入翻涌的铅灰色浪潮里，不闪不避。
朝着既定的目标，一往无前。
“楚子航。”夏弥突然喊道。
“我在。”楚子航回答。
“曾经的耶梦加得，即使拥有千军万马，最后也免不了孤军奋战。”夏弥说，“于是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我就是自己的千军万马。”
“那，现在呢？”楚子航问。
“现在……”夏弥伸了个懒腰起身，“我还是自己的千军万马。”
“只是不论身心，都有了坚不可摧的铠甲。”她捏了捏楚子航的脸，“虽然，他只是个倔强的死小孩，哈哈哈！”
楚子航轻笑：“我以为，我会是利剑之类的……”
“嘿，你小子，还不知足呢！？”夏弥嗔道。
直升机突然发出警报，油量见底了。
虽然他们出发前将三架直升机的燃油集中到了这架直升机里，但原本那个小队就是长途奔袭，三架直升机到达时燃油都所剩无几，加在一起也才堪堪凑满半箱油，根本不足以让他们直接飞到海岸港口。
在惊动空管前，他们找了个近处停下，利用海拉权能楚子航取来了村雨。
他竟然还在里剑鞘里存了两辆车。
其实尼伯龙根的定义是个固定的独立空间，但楚子航以火神和白王权能成功创造出了这个可移动的尼伯龙根。
虽然范围比正常尼伯龙根小了很多，但该有的一样不差。
楚子航和夏弥换掉衣服，随后开着车前往既定的港口。
按照芬格尔的情报，今晚这里也会有一队执行部专员赶到，之前说的是路明非和新生联谊会的会长奇兰带队，但现下也难以确定了。
不过楚子航也没时间重新制定路线了，就算来的不是路明非也无妨，以他和夏弥现在的实力，就算对方带着两枚核弹来也不一定威胁的到他们。
反而是他们要时时刻刻注意，不能下手太重误杀了同学或前辈。
“哦对了，苏晓蔷告诉我，本来她们组织了一个晚间的同学聚会，还想邀请我俩呢。”夏弥说。
“所以？”楚子航看向她，“你总不会还想飞回去参加同学聚会吧？”
“我哪有那么无聊！？”夏弥嗔道，“不过嘛……还是要做点表示的。”
楚子航疑惑的看着她。
“放心啦，我只是请菀之姐姐帮了个忙，反正我俩不是在周家还有存款和关系吗？”夏弥摆摆手，“主要是看不惯赵孟华那个装叉范，还有某个陈姓白莲花。”
“上一世这两人可没少为难你亲爱的小明非，我可不想给他们出风头的机会！”
楚子航面色微僵。
什么叫他亲爱的小明非？
“可惜了，要不是局势复杂，我还想帮二师兄再雄起一回呢！”夏弥颇为遗憾的咂咂嘴。
楚子航眼带笑意的看着她说：“明明是你想帮明非出气，何必非要拉上我？”
“没有啊！你可别诽谤我！”夏弥鼓着腮帮叉腰道。
——
校庆盛会结束，像赵孟华、柳淼淼、陈雯雯这些以前在学校就声名在外的自然都回来了，只是三人里只有柳淼淼参加了白天的庆典，还没赶上楚子航的演讲。
陈雯雯和赵孟华虽然没了前世尼伯龙根的遭遇，也分手过，但最后还是命定般的又复合了。
于是只有柳淼淼受伤的世界又达成了。
聚会间，大家都在讨论白天楚子航的无人机列阵和干脆利落的演讲，以及他和夏弥神仙眷侣的爱情，柳淼淼却缩在一旁有些黯然。
赵孟华和她在一起了不到半年就再次和陈雯雯复合，理由竟然是赵孟华说自己梦到深陷险境只打通了陈雯雯的电话才获救。
赵孟华听着众人讨论，时不时也附和两句，但楚子航不在现场他也就大胆挺直了腰板，一边搂着陈雯雯，一边将话题暗暗引导到了晚间聚餐的场地上。
“我老爸前些天给我和雯雯的订婚贺礼，临海市第一家巴比伦悬空餐厅的SVIP卡，随时去，都有桌，今晚跨年还有烟火表演，咱们老同学去那吃饭，顺便观赏表演正好，如何？”赵孟华说是询问，其实也只是象征性而已，他早就笃定没人会反对了。
果然，徐岩岩兄弟这俩墙头草，没有楚子航和路明非在场他们就以赵孟华马首是瞻，立刻高声附和道：“赵哥牛逼啊！”
“是啊，我听说那家餐厅就算预约都要排队数月呢！”
苏晓蔷看着手机上夏弥的回信，又瞅了一眼前方的赵孟华几人，一脸嫌弃的低声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她无聊的划着手机，看到了下方备注路明非的聊天框，美眸黯淡了些，点开后却迟迟没有发出任何消息。
其实高中时曾对路明非的情愫，只是她知道追求楚子航必定无果后的转移目标，因为那时路明非也算是仕兰中学新崛起的，如日中天的存在。
但相处里苏晓蔷也发现，路明非并不只是跟在楚子航身后鸡犬升天的狗腿子，他有自己的坚持、善良，即使在楚子航帮助下几乎能和赵孟华分庭抗礼，却也不曾傲视过谁，依旧还是那副和谁都能聊两句的接地气模样。
而且，路明非其实并没有真的对曾经看轻他，甚至打算羞辱他的赵孟华有什么主动的实质性报复。
那次聚餐路明非对赵孟华的警告，也是赵孟华先贴脸挑衅。
苏晓蔷现在也明白了，对于楚子航那只是年少的憧憬，对于路明非，却更多是突然了解后的好奇。
也许始终都没法进入那三人的世界，但苏晓蔷还是希望能和他们做朋友，总比和前面这些夜郎自大或谄媚谗言的人好。
她给楚子航、夏弥和路明非都发了句“新年快乐”，随后看向一旁角落里的柳淼淼，上前拍拍对方肩膀道：“还弹琴吗？”
柳淼淼一愣，低着头说：“有几个月没碰了。”
“之后我家有个合作项目，在省音乐馆有表演，找来那个什么钢琴家弹得一团糟。”苏晓蔷微微皱眉，随后看着柳淼淼问：“怎么说，帮老同学个忙？”
柳淼淼在原地呆了半晌才震惊的指着自己问：“什么？省音乐馆！？我！？”
那可是省里最大的音乐馆，在里面演奏的都是可以冠以“大家”之名的音乐宗室，柳淼淼虽然钢琴十级且也有过大师指导，却也没有在那么大的舞台上表演过。
“对啊。”苏晓蔷点点头。
“为什么？”柳淼淼下意识的问。
苏晓蔷沉吟片刻道：“我有个朋友，大概看那货不爽却不屑动手，只好我代劳了。”
她回头看向柳淼淼说：“你本来也没什么错，何必低头？硬要说，爱错了人，也是爱的那个，不值得。”
柳淼淼闻言，瞬间红了眼眶。
“要不是家里交代和老同学好好相处，我是真不想去这没意思的聚会。”苏晓蔷跺了跺红底高跟鞋，愤懑的说，“走吧，坐我的车，路上聊聊表演细节。”
“谢谢你。”柳淼淼低着头道。
苏晓蔷摆摆手：“要是她……或者他，总之，他们的话，应该也会这么做吧。”
一个冷酷杀手，一个傲娇公主，一个吐槽机器，那三人虽然各自不同，有的只做不说，有的嘴硬心软，有的满嘴烂话，但却都有个共同点——
他们都很懂孤独和无助的感觉，也都会暗暗帮助那些相像的人，且并不求回报。
“要是真能和他们做朋友，进入他们的世界……”苏晓蔷仰头看向暗沉的夜空，“想必，会很有意思。”
可是她也知道，把“一往无前”当作一生箴言的人，恐怕只有同样固执倔强的人才能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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