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磐石现

  尽管樱的声音已经很低了,但在场的除了还在有条不紊切着鱼的条野大师外,全都是血统及其优异的混血种,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名字。

  路明非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时不时脸颊抽动一下,看起来鬼畜又骇人,不过几秒之后他就转头牵住了绘梨衣的手,示意她先不要担心。

  恺撒和陈墨瞳则惊诧的对视了一眼。

  楚子航和夏弥面色不变,夏弥甚至都没看源稚生那边,而是在和另一边的芬格尔打趣,听芬格尔吹嘘自己曾经A级的时候吃过多少同样牛叉的日料……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源稚生没有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也没有当场崩溃抱头蹲下大喊:“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他只是拍拍樱的头说:“不论什么事都不该这么失态,这不像你。好了,先吃饭,回去后我会亲自去了解情况的。”

  这下连楚子航和夏弥眼里也有了些惊讶之色,两人整齐的悄然偏过头看向源稚生。

  源稚生微笑着再次落座,随后接着为几人介绍起了接下来的菜系:“加图索君,这是香煎金鲣鱼搭配意利的烩饭,条野大师曾专程去往意利拜师,学的是最正宗的意利风味。”

  随着条野大师将整条鱼端上桌来开始切割,终于也进入了主菜寿司的制作环节。

  “接下来应该就是吞拿鱼寿司、半喙鱼寿司了。大家也可以看到,每次的鱼都是专程从海湾买进的当天捕捞的,力求保证鱼的新鲜与活力。这是我第一次来时……最喜欢的两道菜。”源稚生眼帘微垂,抬手时手指轻微的颤动了一瞬。

  之前樱就说过,蛇岐八家第一次插队来这里吃饭,就是橘政宗将源稚生从山里带回来的那天。

  “这是‘十四代’,日式清酒里算是历史最悠久的,距今大概已经有了四百年传承。”源稚生亲自为几人斟酒,走到楚子航身边时,他似是不经意的看到了楚子航身边的村雨。

  “楚君不论何时都带着刀吗?”他问。

  “因为是父亲留下的,所以一直都会贴身保管,不方便时也会交予信任的人暂时帮忙保管,或者放在安心的地方。”楚子航回答。

  一旁的路明非闻言愣了一瞬,随后一脸喜庆的塞了团寿司进嘴里。

  “我可以看看吗?”源稚生问。

  “当然。”楚子航点点头,将刀递给源稚生:“之前在与诺顿的战斗中几乎全碎,后来我收集了大部分碎片,找朋友为我重铸过。”

  “重铸的技法和之前不同,不过大概还能看出曾经钢材锻造留下的痕迹。刚好,想拜托大家长为我查一查,是否能找到这把刀的出处。”

  源稚生双手接过村雨,随后拔刀:“朝岚夕雨·天魔沌灭……真是诗意又暴虐的刀铭。”

  “原本这把刀是没有刀铭的,是重铸后加上的,不过是我的执念而已。”楚子航说。

  “是吗……如果没看错的话,其中大部分材料是庖丁造铁,虽然细碎,但能看出这些类似闪电般的折纹,应该就是被称作‘稻妻’的刃纹。”源稚生手指轻抚过刀锋,随后中指轻弹刀脊发出一声略闷的轻响,他眼神微亮:“是重铸后加强过刀锋的刚性吧,但刀脊韧性却也不俗,很大程度减少了硬碰硬时刀受到的损害。”

  “刀名是?”

  “村雨,它原本的特性是染血后或者长时间挥舞后,刀身会自己浸出露水将刀刃洗净。”楚子航回答。

  “是了,《南总里见八犬传》中提到的‘村雨’就有这个特性。不过那是虚构的,刀刃凝水应该是某种能吸收空气中水分的炼金特性。”源稚生点点头,随后看向楚子航问:“饭后,有兴趣和我走一趟吗?我有一位热衷打刀的前辈,或许会知道更多。”

  “那就再好不过,多谢大家长。”楚子航点点头。

  对话和上一世几乎如出一辙,结果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上一世源稚生动用瀛洲分部的力量却也没能调查出村雨的来历和传承,这一世大概也是如此。

  至于他所说的打刀的前辈,楚子航大噶猜到是谁了,也猜到源稚生故意提及这件事的原因。

  “我可以一起去吗?我也很好奇哎!”夏弥抓着楚子航的手,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脸天真浪漫的表情问。

  “如果夏弥小姐感兴趣的话,当然没问题。”源稚生点点头。

  “我也……”恺撒正要举手,嘴里就被塞了整整三个寿司。

  “你不感兴趣。”陈墨瞳瞪了他一眼,她凑到恺撒耳边低声说:“回酒店,我带你做些更有意思的事情。”

  恺撒震惊的抬眸看向陈墨瞳,虽然他猜以陈墨瞳的性子,所谓有意思的事情肯定不是那些,但回到酒店后他才知道,自己又想错了。

  陈墨瞳竟然带着他和路明非一起……

  ——

  饭后,源稚生亲自开车带着楚子航和夏弥,前去找那个喜欢打刀的前辈。

  而樱则将其余几人送回了酒店。

  源稚生带着楚子两人走进了山间松林,踏过一条泥泞的小路后,他吹了一声口哨。

  山林里似有鸟雀惊起后远离。

  不过楚子航和夏弥都知道,那些其实是风魔家在附近驻守的忍者。

  “最近一直下雨,所以路有些不好走。”源稚生说。

  “你们那么有钱,随便修一下啊。”夏弥出门穿的是一双鹿皮长筒靴,在这种泥泞的路上行走简直就像踩着高跷踏进了棉花里。

  “是……政宗先生说不用的,他说钱应该用在更必要的地方。路难走,也要走,这也算一种修行。”源稚生声音隐有些缅怀之意。

  “嘁。”夏弥不满的哼了一声。

  楚子航伸手扶住她,轻声问:“我背你?”

  “不用,不用,就当跟着大家长修行吧。”夏弥抓着楚子航手臂,摇摇头。

  “二位,三年前就是你们入侵了源氏重工吧。当初救下我和樱的,就是楚君吧。”源稚生没有回头,看着前方已经隐隐有了轮廓的小屋,沉声问。

  “是我。”楚子航说。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或狡辩的了。

  “当时楚君就交给过我一份文件,也留下了话,让我不要相信政宗先生。”源稚生回头看向他,“难道当时你就知道了什么吗?”

  楚子航点点头:“是。”

  “说起来,你不是很尊重他吗?怎么今天听到消息一点也不激动?”夏弥好奇的问。

  “因为……”源稚生看向前方小屋,回忆起那个老人在这里打刀的身影,脸色逐渐变得悲戚:“其实我之前就悄悄对比过一次,这个消息,我早就知道了。”

  “我要……上杉先生的指纹和虹膜,只是为了在家族里证明他的清白。”

  源稚生望向天空,仰天长叹:“很多事都可以解释,按照政宗先生说过的故事,也许这些巧合只是因为他和王将都曾在北极那个基地做过实验,有过短暂的合作。”

  “但这件事却说不通,最高权限他完全可以留下自己信息,而不是用上杉先生的名义来遮掩。除非……”

  楚子航接着说:“除非,这会导致他真实的身份暴露。”

  源稚生声音微颤:“是的……指纹虹膜的数据都是政宗先生的,但声纹不是,所以在极乐馆时王将可以控制辉夜姬,让让那张本田强行熄火。”

  “那个戴面具的虽然大概是某种替身,但来接走稚女时,王将的声线也几乎一致,辉夜姬分析后也确认了这件事。”

  “你今天……是故意让樱说出这个消息,然后引我们过来的?”夏弥突然反应过来,既然源稚生早就想通了大部分事情,那么今天带两人单独过来……

  “你们身上一样有太多疑点,但就目前的结果来看,却每一件事情都是在帮助我。可我还是无法就这样相信你们,这条路其实修过了,只是还没修好。”源稚生眼神显出秋雨后那般苍凉萧瑟,“翻新后,下面埋了整整十吨炼金水银炸弹,足够把这座山都炸矮一截。”

  夏弥当即就要动手,楚子航却拉住了她。

  “我理解,经历那么多,你很难再相信谁。”楚子航说。

  “可我想相信你,楚君。”源稚生说,“三年前那一次拼刀时,我就感觉到,你我大概是同一种人。”

  “所以拜托你,给我一个,能让我说服自己的理由,彻底,坚定的相信你。”他说完,转身朝着楚子航两人躬身低头。

  源稚生还未担任蛇岐八家大家长时,就几乎不用朝任何人鞠躬,因为他是天命的“皇”,注定的家族继承人,领导者,从来都只有别人向他行礼的份。

  这还是他来到蛇岐八家后,第一次主动且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楚子航沉默很久后,淡淡的开口道:“诺顿和康斯坦丁是我杀的,耶梦加得……也是,只不过她没有死。”

  源稚生震惊的直起身来,骇然的望向楚子航问:“那你……又是什么怪物?”

  “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算什么。我大概是与世界上最怪的怪物做了一个交易,我不知道祂到底要的是什么,但他给了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和足以争取弥补一切遗憾的力量。”楚子航说,他垂眸,眼神有些寂寥。

  “也许,爸爸会对这样的我失望吧,但我现在只想救他,这也是我一直以来行动的目标。”

  “重新来过!?”源稚生似乎是听懂了什么,惊骇欲绝的看向楚子航。

  足足半分钟后,他终于回过神来,紧盯着楚子航问:“所以,你这次东都之行的真正目标是?”

  “阻止白王复苏。”楚子航说。

  “是吞噬白王吧?”源稚生脸色逐渐冰寒,“诺顿、康斯坦丁、耶梦加得、芬里厄,都没有留下龙骨,我听说过关于四大君主互相吞噬的理论。”

  “所以,楚子航,你的真名是什么?”

  一旁的夏弥嘴角微抽,之前她也曾问过一模一样的问题,所以她已经猜到了楚子航的答案。

  “楚子航,就只是楚子航而已。”果不其然,楚子航望着源稚生,淡淡的回答。

  “他要是真的只想吞噬白王,统治世界,那等你们斗完,赫尔佐格显露真容,他再出面捡漏就好,何必要做那么多无用功呢?”夏弥看着源稚生,反问道。

  源稚生冷硬的脸松动了些。

  但他立刻看向夏弥问:“看来夏小姐早就知道了这些。你爱上一个龙王级别的怪物,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不担心啊,因为我,就是耶梦加得。”夏弥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源稚生彻底呆住了。

  他浑身冰冷,反手握住蜘蛛切,心里却已经有些绝望了。

  两个龙王根本不是他能应对的,山里的炸药大概再翻个十倍,或许才有可能留住他们。

  但楚子航却只是抬手指了指那间小屋问:“进去坐着说?”

  小屋灯火昏黄摇曳,拉扯出源稚生长长的不安的影子。

  大概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听完了楚子航的离奇故事。

  “逻辑上,你们完全可以不声不响的把我杀了,而且机会不止一次,没必要编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故事。”源稚生说,“但这种事情,确实让人一时间难以相信。”

  楚子航也赞同的点点头。

  源稚生轻叹一声:“但若是如此,大部分事情却又真正能解释的通了。”

  他接着问:“这件事,路君也知道吧?”

  “知道,但没你那么全面。”楚子航回答。

  “那为什么要对我全盘托出?以夏……以……”源稚生看向夏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尊贵的龙王了。

  “夏弥。”夏弥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耳坠,“耶梦加得的尊号,不是谁都能直呼的。”

  “好。以夏弥的智计,编一个比政宗先生更圆满的谎言不是什么难事。”源稚生说。

  夏弥也有些好奇的看向楚子航,她也不太确定楚子航为何会独独告诉源稚生真相。

  “因为你和我很像,我知道骗你的话,如果谎言被拆穿你会是什么反应。而且……”楚子航声音略低,“欺骗你,就好像在欺骗曾经的自己。”

  “但对我来说,我相信自己,我也一直记得自己最初的愿望只是救出父亲。如果欺骗自己,那就相当于我动摇了,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做为和坚持。”

  源稚生无奈的笑着摇摇头,随后再一次盯住楚子航的双眼,肃然的沉声问:“体会过权与力的滋味,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心动吗?”

  楚子航毫不退避的回望源稚生双眼,回答:“说从未有过一点心动自然是假的,但我只要还是楚子航,我就知道我该走的到底是哪条路,也永远会记得我的目标在哪里。”

  源稚生眼神有些同病相怜的寂寥:“我们确实很像……怪不得,前世的你能对夏弥……”

  说到此处他陡然止住了话头,急忙看向一旁的夏弥。

  夏弥脸色略冷,却也没有多言。

  倒是楚子航眼帘低垂了下来。

  “其实我真正相信这件事,也是因为……大概只有楚君你这样有着磐石般坚定之心的人,才配得到四大君主的爱。”源稚生丝毫不掩饰钦佩之意的看着楚子航说。

  “没有,我单纯看他长得帅而已。”夏弥冷冷的说。

  源稚生忍不住轻笑,又立刻止住,随后低声说:“怪不得,你会给楚君取那么长的一串外号。”

  楚子航有些疑惑的问:“什么外号?”

  当年耶梦加得教他的是手语和日语,所以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耶梦加得到底和源稚生说了什么。

  源稚生也有些疑惑:“你不知道吗?面瘫与八婆之王,尊贵的冷酷老妈子,还说什么你是我的救主,但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爱多管闲事……”

  楚子航眼角微抽,他早就怀疑了,当时耶梦加得教了他二十多个手势,但最后却告诉他没说什么。

  这还没说什么?

  面瘫与八婆之王,是什么玩意儿?

  尊贵的冷酷老妈子,更是重量级,听起来就像是千禧年初的非主流谐星!

  楚子航面色略僵,回头望向夏弥。

  夏弥把脸一偏不看他,抖着腿吹起了喜庆的口哨。

  源稚生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随后他起身最后看了眼四周熟悉的小屋。

  “你要怎么做?”楚子航问。

  源稚生突然拔刀,一刀切取了自己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若非还有大战,或许留下五指更好些。”

  “就当政宗先生和那个想成为他儿子的男孩,都一并葬在了这里。”

  他脸色坚毅,丝毫不见悲伤留恋,但语调却像是砸落在地的玻璃杯,支离破碎的字句落地,每一片都是曾经他与那个憧憬的身影共同的过往。

  “现在,我要作为源稚生,只作为源稚生,去埋葬赫尔佐格的野心。”源稚生握紧了鲜血淋漓的手,暗暗咬牙。

  楚子航起身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源稚生。”

  源稚生回头伸出右手与他交握:“合作愉快……楚子航。”

  随后他转头看向夏弥,试探着伸出手。

  夏弥却伸出了右手。

  源稚生愣了片刻,只好伸出了鲜血淋漓的左手。

  啪!

  夏弥一巴掌拍在源稚生左手上,留下了一卷纱布:“以后对你弟弟好点,蠢货。”

  “不然就让楚子航砍死你!”

  源稚生微微咧嘴,倒吸了口冷气。

  “她就这样,习惯就好,别介意。”楚子航也有些无奈,“要我帮你包扎吗?”

  “不用了。”源稚生急忙摇摇头,“你能耐大,你自己习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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