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椿(二合一)

  “你疯了!”楚子航豁然起身,“你就这么把报告交给源稚生,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有意见的话,你自己成立一个小组,在座的谁愿意跟着你,你都可以带走。”恺撒面色不变的冷声道。

  “这个时候源稚生和上杉越要是起冲突或者出现意外,我们所有的计划都会被打乱!”楚子航这时候也不再顾忌什么人情和面子了,紧盯着恺撒沉声怒喝。

  恺撒亦是面色阴沉的盯着楚子航,两人视线交接处仿佛有雷火迸发。

  “师兄,老大,别……别激动啊!”路明非小声的劝道。

  “闭嘴!”

  “你别管。”

  恺撒和楚子航同时呵斥道。

  芬格尔急忙夹着路明非退到一边,捂着他的嘴低声说:“让正宫上吧,你个渣女就别插嘴了。”

  结果夏弥和陈墨瞳只是手挽手的看着各自男朋友相互怒视,好像没发现屋内一场大战已经箭在弦上了。

  咚咚咚!

  敲门声适时响起。

  路明非急忙撇开芬格尔去开门。

  果然是单独留在另一间包厢的绘梨衣悄悄摸了过来。

  绘梨衣抬起小本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是找到我和稚生哥哥的父亲了吗?

  她看起来面色依旧淡漠,眼神里也没什么期盼之类的感情。

  但路明非知道,若不是真的在意,以绘梨衣的性子即使听到了也不会专门跑过来询问这件事。

  路明非想要说些什么,可回头看到恺撒和楚子航那边马上就要撸袖子开干了,急得他额头直冒汗。

  谁打嬴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节点他们绝不能自己家先一步内讧,否则让赫尔佐格那老贼知道了,怕不是嘴都要笑歪了。

  这一世,楚子航因为前期被困所以没机会和恺撒并肩作战,两人现在还停留在学院里死对头的状态,楚子航是有上一世记忆所以一开始才会退一步喊恺撒队长,但他的脾气就是对事不对人,一旦正事上发生分歧,恐怕谁来都不好使。

  恺撒自不用说,路明非相信他这么做定然不会是毫无道理的胡来,但这位贵公子的骄傲几乎比他的命还重要,就算楚子航不是单纯的挑战他组长威严,恐怕他也是无法接受的。

  最急人的是,这两位大哥的正宫女友,竟然还是两个乐子人!

  都火烧眉毛了,夏弥和陈墨瞳却还在那手挽手的窃窃私语,时不时的还娇笑两声……

  就在路明非又要硬着头皮开口时,楚子航先一步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楚子航盯着恺撒问。

  “我有必要和你解释吗?”恺撒冰蓝色的瞳孔里隐有火烟。

  “恺撒!”楚子航怒喝。

  “楚子航!”恺撒同样怒喝。

  啪!

  陈墨瞳和夏弥整齐的拍手,随后手拉手的起身,竟然是要走了。

  “不是,师姐,小师妹,你们倒是劝劝啊!”路明非急得跳脚。

  陈墨瞳却弹了个响指说:“男人,有男人的交流方式。”

  夏弥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我们强行劝开,只会导致之后关键时刻爆发更大的冲突。”

  “不是……那就真放着他们打一架!?那边赫……王将还没弄死呢,我们两员大将先打个你死我活,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路明非崩溃抱头。

  “呐,成熟男人当然不会靠武力让对方信服咯。”夏弥说。

  陈墨瞳打开门,刚好看到那贵宾电梯升了上来,随后拉起绘梨衣说:“我们先走,给他俩留个谈话的空间。”

  电梯门洞开,穿着小马甲的侍者躬身推着餐车走出:“陈小姐,您预定的62年大摩。”

  “说实话,我都有点想尝尝了,62年的大摩,一杯堪比黄金了。”陈墨瞳咂咂嘴,“送进去吧。”

  夏弥拉了一把路明非说:“走吧,两位师兄。”

  随后她又挽起绘梨衣的胳膊,柔声细语的劝道:“妹妹,先走,姐姐一会儿和你详细说。”

  包房清空,侍者送完酒立刻就低着头急匆匆的离开了,就连他也感觉到了前方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

  楚子航平复了一下心绪,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不那么生硬:“我只想知道你这做的原因和计划,这样我才知道接下来怎么配合你。”

  就算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楚子航也不会主动和恺撒动手,他一直是个足够理性的人,事情已经发生,他只想知道原因和接下来怎么做。

  只不过他能在话语间退让这么多,确实是因为上一世的记忆以及这一世经历这么多之后的改变。

  恺撒也不是单纯的中二蠢货,即使再想和楚子航一较高下,他也知道,不能是现在。

  他略显冷淡的一笑,随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坐下:“看什么?想喝自己倒去。”

  “我可以告诉你之前去找上杉越发生了什么,但事情我已经做了,我不会后悔更不会道歉,你不爽的话……”恺撒摇晃着杯中冰球,“要么打趴我,自己来当队长,要么自己做你想做的事情去。”

  楚子航没有倒酒,只是沉默的在他对面坐下。

  “说起来……”恺撒轻抿了一口酒,“他的拉面也就一般吧。”

  ——

  这是个阳光和煦的下午,东都国立大学的后街学子们来来往往,天气虽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炎热,但青春靓丽的女孩们依旧大方自信的穿上了热裤、露脐短袖,满大街都洋溢着活力四射的青春荷尔蒙。

  老师傅坐在拉面车的顶棚下叼着烟,瞪着浑浊的老眼欣赏前方美景,时不时的还会大声的与女孩们笑着打招呼。

  “哎哟,这不是明日奈吗!?这白皙的皮肤可别晒伤啦,要不要来坐下吃碗面,顺便躲一下太阳啊!”

  “咦!织姬酱,越来越丰满啦!要小心,我看到好几个臭小子都在盯着你哦!特别是那个黄毛小子!”

  “哦哦,这不是园子大小姐吗?这个小伙子练空手道的吗?很帅啊,不过还是你上次带来那个穿白西装的男孩更清秀,嘴还甜!”

  女孩们也娇笑着和老师傅挥手打招呼,有的会佯装发怒,但最后也还是会被老师傅三两句话给逗得娇声轻笑。

  “这……是披着校长皮的副校长吧?”恺撒和陈墨瞳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他不自觉的眉头微皱:“整个一没发福的老淫贼啊!”

  陈墨瞳戴着鸭舌帽,红发扎成丸子头藏在了帽子里,她打量了一会老师傅后低声说:“就是他,而且他应该已经听到你的吐槽了,我看到你说老淫贼的时候他眉梢抽动了一下。”

  恺撒一惊,压低声音说:“我们和他相隔快一百米,这街上人声鼎沸,就算是我,不开镰鼬也不可能在这个距离听清别人说什么。”

  “你觉得他是正常人吗?”陈墨瞳翻了个白眼。

  “也是。那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位……”恺撒也压低了自己鸭舌帽的帽檐,“前任的皇。”

  可他和陈墨瞳刚刚准备跨过长街,抬眼就看到了老师傅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正笑眯眯的越过人群看着自己和陈墨瞳。

  “两碗豚骨拉面,我的拿手好戏。”老师傅将拉面端上小桌后坐下,看向恺撒和陈墨瞳问:“不像是家族的人,那就是昂热那老家伙的学生了?”

  “恺撒,卡塞尔学院三年级生。”

  “陈墨瞳,卡塞尔学院二年级生。”两人简单的做个了自我介绍。

  老师傅点点头,随后微微偏头看向陈墨瞳,苍老的脸上隐隐藏着好奇。

  “咳咳。”恺撒略有些不满的轻咳两声,心想这货怎么比副校长还要肆无忌惮?

  副校长也只会在昂热离开的时候才会偷偷停课,拉着全校女生举办泳装选美大会,这老贼更过分,直接明着来,当着别人的面这么打量直勾勾的盯着别人女朋友看。

  这是什么瀛洲特色吗?

  “哈哈,小伙子别误会,只是这女娃子确实有些像……”老师傅眼里隐有怀念之色。

  恺撒已经决定了,如果他敢说陈墨瞳像他的某个前任大妈,那么自己就当场把面扣在他脑袋上,才不管他是不是什么皇或者人形巨龙。

  “像我母亲。”老师傅叹息一声。

  “哈?”

  “噗!咳咳咳!”

  别说恺撒了,这下连陈墨瞳都没绷住,一口面呛了出来。

  “哎哟,哈哈哈,别介意,许是我老眼昏花了。”老师傅拿过纸巾递给陈墨瞳,笑着摇摇头:“说说吧,你们校长那老贼才找过我,你们又来,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本来他是想请两人吃碗面,然后就严声厉色的让两人离开,也算给昂热面子先礼后兵了。

  但他看到陈墨瞳的一瞬间,确实恍惚看到了那个在教堂昏黄灯火里,穿着修女服为他讲故事的母亲,于是他便怎么也冷硬不起来了。

  或许是才和昂热讲完母亲的故事,所以有些想她了吧,上杉越这样安慰自己。

  “您,就是前任蛇岐八家的皇,上杉越先生吧?”恺撒一边拌面一边说,“其实我们这次来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想请问您是否知道校长去了哪里?”

  “你们校长,问我?”上杉越花白的眉毛弹动,“我只是告诉了他蛇岐八家的往事……和最后一个皇的往事而已。”

  “但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

  恺撒放下空碗说:“最后一个皇?您怎么能确定呢?”

  上杉越正欲说话突然看到恺撒面前的空碗,他愣了一下立刻低头去看地上,紧接着又愕然的抬头看了看恺撒。

  就两句话的功夫,小伙子你是动漫人物吗?

  吃这么快!?

  “哦,委实说虽然味道不及我家的私人瀛洲主厨,不过也还不错。边吃边说话,在我们家是不礼貌的,所以我吃的快了些。”恺撒摊手解释道。

  他放下筷子优雅的擦了擦嘴说:“我亲眼见到了一个超级混血种,按照学院的理论,这种血统纯度的家伙早该变成死侍了,可他没有。”

  “他的言灵甚至超过了我学院里某位S级的怪胎,是序列号91的王权。”

  “更别提他还有个漂亮的妹妹,所使用的言灵甚至都不曾被记录在教科书里,这样的混血种,除了你们瀛洲白王血裔所谓的‘皇’,我想不到还有其他来路了。”

  上杉越面色肃然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问:“你说真的!?”

  “是的。是我们两人亲眼所见。”恺撒看了眼陈墨瞳说。

  陈墨瞳在游去周家接应渔船的途中,看到了绘梨衣和夏弥联合施展的言灵领域,只不过她并不知道那其中也有夏弥的份,只当全是绘梨衣一人所为。

  “根据古籍资料,我们大概确定了叫绘梨衣的女孩,使用的言灵是审判,言灵周期表里序列号是111,绝密。仅次于能引起核爆的莱茵。”陈墨瞳点点头说,“那个领域展开时,就好像是神明降临。”

  “近千尸守,几乎被她一人所杀。”

  即使现在回想起那九头冰龙于海面升空绞碎龙形尸守的场景,她依旧觉得遍体生寒。

  一言之下,封冻近两公里的海面和成群尸守;凌空挥刀,所有被领域里的尸守几乎无一生还。

  这已经超越了人类所能理解的范围了。

  “你们先等一下。”上杉越急忙起身在拉面车上挂上了打烊的招牌,笑着送走了几个正想来吃面的学生。

  随后他再度坐下,眼神已经变得肃杀冷漠:“这不可能,我作为皇的时候虽然家族安排了很多女人和我结合,但她们都没有怀孕,我一直都有做避孕措施的!”

  “皇血早应该在我这里就断绝了!我也是为此才决心断情绝欲的!”

  “那你还调戏女学生?”恺撒问。

  “小电视下面还藏着带颜色的DVD?”陈墨瞳瞟了一眼旁边桌上的小电视和电视机下方藏着的碟片。

  上杉越老脸微红,被两个能喊他曾爷爷的孩子发现自己看簧片,饶是他也有些脸上挂不住了。

  “正常人,不做……看看不行吗?生理需求,不满足会得心理疾病的!”上杉越挠挠头辩解道,“可我真没有……”

  “难道……是由衣生的吗?”

  恺撒愣住了:“由衣是什么玩意儿?”

  “千代子?多鹤?”上杉越有些慌乱的摩挲着花白的眉毛,“查到他们母亲了吗?总不会是富枝或者芳子吧?我记得和她们那个的时候,一直有严格避孕的!”

  恺撒实在后悔刚刚那么快就把面吃完了,早知道就该先留着,然后全都扣在这淫乱的老王八蛋头上!

  “这就是你断情绝欲的生活啊!?刚刚还说没做只是看!那由衣、千代子是什么?是你DVD里的女主角吗?你的言灵难道是看着谁发情,谁就会怀孕吗!?”恺撒愤怒的低吼,“还断绝皇血,你找富枝和芳子总不会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吧?还是脱光了在温泉池里坦诚相待,诵经念道啊!?”

  他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人,总会让他想起自己那个不负责任的种马老爹。

  而上杉越某种程度来说甚至比他的种马老爹还可恶,庞贝至少表里如一的种马,上杉越看起来似乎是打着断情绝欲的旗号,实则暗地里彩旗飘飘,旌旗不倒啊!

  “不是,我孤苦无依的老头子就不能有点夜生活吗?而且大多数时候,我只是去居酒屋里喝酒聊天,排解一些老年人的寂寞!就算……”上杉越色厉内荏的顶着老脸,越说声音越小:“我肯定是做好防护措施的,绝不可能……”

  “前两天我还去看过芳子呢,那腰板肯定没怀孕……”

  恺撒下意识的就要把腰间的狄克推多抽出来,彻底给这老家伙断情绝欲了。

  陈墨瞳急忙拦住了他,低声说:“现在还不确定呢。虽然目前看来源稚生他们皇血的来源只可能是他,但还是保险起见……”

  她看向上杉越说:“给我们你的头发。”

  上杉越却似乎呆住了,眼里全是惊慌失措,可隐隐却又流露出了些许期待。

  “他……他们长得什么样?”上杉越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墨瞳递出手机说:“这是我们悄悄搜集的,他们和你一样身负皇血都很敏锐,所以基本没有近照和正脸照。”

  上杉越激动的接过手机翻看起来,突然惊讶的低呼:“风间同学?他……他也是!?还是个三胞胎吗!?”

  “这是……”陈墨瞳看了眼照片,“哦,似乎是源稚生,也就是‘皇’的亲弟弟,只不过现在大概是猛鬼众的‘龙王’,最强的‘鬼’。”

  这些照片是夏弥交给她的,关于风间琉璃的事情夏弥也没和她说太多,她也只是在极乐馆时才第一次见到风间琉璃。

  上杉越惊慌的险些没能握住手机,惊声道:“不可能!风间同学他……他很有礼貌,也一直很……很……他怎么可能是‘鬼’呢!?”

  他回忆起三年前第一次在雨中看到风间琉璃的场景,简直就像看到了一个被同学欺负的小姑娘,回想起风间琉璃说起他哥哥的时候,那委屈的眼神和语气,让他现在都有些心疼。

  “等等……哥哥!”上杉越反应过来了。

  那时候风间琉璃就说过,他和哥哥因为某些事情产生了很大的误会,觉得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所以很伤心难过。

  上杉越眼眶通红的问:“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

  陈墨瞳观察到了他的表情变化,轻叹一声说:“目前我们的情报还很有限,但至少现在,猛鬼众和蛇岐八家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他们一个是蛇岐八家的皇,一个猛鬼众的龙王,怎么想……也不会是亲如一家的好兄弟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可能会这样!?”上杉越双手颤抖的按着额头,紧接着慌张的把手机丢还给了陈墨瞳说:“不可能是我!他们不可能是我孩子!对,不可能的!”

  他用力的扯下一撮白发塞进陈墨瞳手里,颤声说:“去,我知道家族有个宫本医学研究会,你拿去鉴定!他们绝对和我没有关系!”

  嘭!

  恺撒一拳砸翻了桌子,站起身来怒视着上杉越低吼:“就算是你的种!你也不配当他们的父亲!”

  他虽然在瞪着上杉越,但眼里全是另一个花花公子含笑的样子。

  在他母亲慢慢丧失听觉,逐渐虚弱时,那个自称他父亲的家伙却在满世界的和女明星、嫩模厮混,家族里的老东西把他捧上继承者的神坛,却甚至拒绝提起母亲的姓氏。

  只生不养,遍地开花,这种人能配得上父亲这么伟大的称呼吗?

  “你们这种人……”恺撒冰蓝色的瞳孔里逐渐染上灼目的金,“甚至不配称作男人!”

  “源稚生再怎么样,他也是一个负责任的,固执而倔强,敢于为了他的大义,他的责任赴死的男人!而你呢,自称断情绝欲,却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避免了血脉的外流!”

  “我猜是你听到他们关系不合,生怕沾染上麻烦,所以才立刻矢口否认,不敢承认这会是自己的孩子吧!?”恺撒强压着怒意,却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是的,我也觉得你不可能是他们的父亲!”

  “你生不出源稚生这样视责任为性命的男人,更生出不绘梨衣这样敢于为了爱人赴汤蹈火的女孩!我不了解风间琉璃,但我想,他一样不像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恺撒!”陈墨瞳急忙拉住了他,“别激怒他了!”

  她看得出,上杉越已经被恺撒这番话彻底刺痛了,虽然上杉越看起来已经垂垂老矣,但皇这种可称人形巨龙的混血种,只要还活着就是极度危险的怪物,谁也不敢保证把他彻底激怒了会发生什么。

  “是的,我不配。”

  谁知,上杉越却只是低下了头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我已经快要死了,我不知道如果他们真是我的儿女,这般境况,我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上杉越垂着头起身走到那电视机下方,抽出了一叠资料。

  “这是我的体检报告,全身器官都在衰退,前年医生就说我大概活不过去年,今年去检查医生都惊讶我怎么还没死。”上杉越把报告递给了两人,“是这怪物般的血在维持着我残破的身体,运气好的话大概还有个三五年,运气不好也许有一天夜里睡着……我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即使他们相安无事,我也不敢去打扰。一个一辈子都没尽过父亲义务的人渣,现在去找他们,让他们替我养老,凭什么呢?我都觉得这样的自己是个混蛋。”

  “我没骗你们,自从得知母亲的事情后,我烧了家族神社出逃,就决心要把皇血断绝在我这里。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死前能回到母亲给我讲故事的教堂里,还剩多少时间,就用多少时间去忏悔。”

  啪!

  陈墨瞳利落的给了上杉越一巴掌。

  上杉越看到了,也反应过来了,只是没躲开。

  那一瞬间,他好像真的看到了母亲冷冷的盯着他,那句母亲临死前的诅咒又回响在了耳边:“神会惩罚罪人,用雷电和火焰……”

  “犯了错却只敢去祈求神的原谅,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陈墨瞳冷声道。

  “你刚刚还让我别激怒他。”恺撒微愣,随后看向陈墨瞳,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陈墨瞳冷哼一声,随后看着上杉越说:“他要有当街杀了我俩的勇气,那我倒是会佩服他了。”

  可随即她脸色又略缓了些,低声说:“我看得出,你知道自己可能有孩子时,那份欣喜不是假的。你也不是想着要靠他们来给你养老,你拒绝承认这份关系的可能,我猜你是在害怕……”

  “害怕自己犯了错,而且又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错。”

  上杉越惊愕的抬头看向她。

  “可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吗?”陈墨瞳说,“我想这个岁数的人,不用我们多言你自己也会想明白的。”

  “但,或许那时,就真的来不及了。”

  上杉越沉默了很久,直到校园里的铃声再度响起,就像教堂敲响了顶钟终于惊醒了忏悔的迷途信众,他这才缓缓抬头,低声说:“如果有了结果,就让他们来找我吧。”

  “我发过誓,这辈子再不会踏足家族的地盘。但我愿意接受他们的怒火或者斥责,如果他们愿意,我也会祈求用这苍老的残躯,最后为他们做一些像样的事情。”

  “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

  ——

  “所以,这是上杉越自己要求的?”楚子航听完恺撒的讲述脸色却愈发凝重,“那你更不该这么做,上杉越说不定会是我们一个重要的战力,源稚生目前更是统帅蛇岐八家……”

  恺撒挥手打断了他说:“我知道。但如果他们不提前说清楚,却在战场上碰面了,后果才更加严重。”

  “而且,听夏弥说源稚女是比他哥哥更加可怕的超级混血种,这一大家子的事情如果王将知道,如果战场碰面再被王将挑唆,三个失控的超级混血种,谁去阻止他们?”

  楚子航沉默片刻,确实,恺撒说的不无道理。

  他想了想,问:“现在源稚生拿到资料了吧?再如何,至少我们应该跟着去看看,若真有意外也来得及阻止。”

  “父子之间的事情,我们外人凭什么插手?如果是你和你父亲有了矛盾,你愿意我在旁边和你讲大道理吗?”恺撒反问。

  楚子航浑身一僵,沉默了很久,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

  “我只是不想……不想他们父子,把这宝贵的时间用在争吵上。”楚子航轻轻抿了一口酒。

  他回想起那个雨夜,在面对神之前,在他和那个男人诀别之前,最后的时光竟然是在争吵,他甚至气急了,说出了:“你只会生,不养,别人养出来的,会越来越不像你的。”(龙二原文。)

  “若能争吵,倒是好事了。”恺撒也抿了一口酒。

  他记忆里,那个嬉笑的男人从不会和他争吵,无论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毁了那个男人数百万的名画,那个男人也只是笑嘻嘻的说:“我儿子嘛,这些钱能买来的都不重要。”

  可那个男人从不关心恺撒的母亲,嘴里说着儿子比什么都重要,却也从不管束恺撒,甚至可以说直接不管恺撒,就连恺撒那张从不会透支的信用卡,也是叔叔代表家族给的。

  “我有时,宁愿那个男人能愤怒的和我大吵一架,甚至打一架更好!然后我就能堂堂正正的告诉他,我不姓加图索也无所谓,甚至更好。我的孩子,只会姓古尔薇格。”恺撒冷冷的说,“可他甚至……连争吵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楚子航低声说。

  “要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吗?我可没有兴趣听。”嘴里这么说着,可恺撒却是起身把酒拎了过来放在了桌上。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后悔,曾经自以为很了解他。”楚子航又喝了一口酒,沉声道。

  恺撒略微挑眉,靠着真皮沙发看向楚子航。

  可过了好一会儿,楚子航都没有再说话。

  他是真觉得恺撒没兴趣听,所以也没打算细说。

  恺撒等了半天,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把酒杯一放低声怒斥:“在学生会里,还没有人敢和我作报告的时候只念一半!”

  “我又不是学生会的。”楚子航略显疑惑的看向恺撒,“而且你不是没兴趣听吗?”

  “有屁……有话快说!既然把你编入我的小队,我愿意听听你到底什么意见。”恺撒不耐烦的转动着酒杯,“虽然我不一定采纳就是了!”

  楚子航想起上一世,他们简短的略过这个话题,当时恺撒还自信满满的说什么“父母双亡组合”,他险些就要把酒泼恺撒脸上了。

  先不说他对父亲的感情,就单论母亲,苏小妍还活蹦乱跳的,恺撒这相当于无意间咒他妈妈死了……

  不过,似乎前一世四人的感情,也是在那时候才悄然有了些变化。

  于是楚子航整理下情绪,低声说:“首先,我妈妈还健在,身体也还不错。”

  恺撒嘭的一下把酒杯砸在了桌上,黑着脸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抱歉,你大概是不知道我的事,我就不怪你了。”

  楚子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继续道:“我爸爸是一个很神秘的混血种,也是我们学院毕业的。我至今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为了执行什么任务才潜伏在我的家乡,但毫无疑问,他犯了个大错。”

  “他在潜伏期间,爱上了我的妈妈,但我妈妈是个纯粹的普通人。”

  恺撒眉头一挑:“潜伏任务里爱上普通人!?你父亲和看起来固执死板的你,似乎差别不小啊。”

  楚子航望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微微颔首:“是的,其实说起来很多人都说过我和他不太像。妈妈说他花言巧语,总是能逗妈妈开心,所以妈妈年轻时才会不小心爱上了他,也怀上了我。”

  “花言巧语?没想到这词能和你沾边。”恺撒摇晃着酒杯说。

  “是的。那时,我一直都觉得他只是个会耍嘴皮子却身无长处,不负责任,不求上进,混吃等死,浑浑噩噩的失败者。”

  “你以前到底多恨他?我从没听过你用那么多成语……只羞辱一个人。”

  “恨?也谈不上吧。但我确实怨他。”楚子航喝下半杯酒,“怨他答应的事情从不兑现,我努力很久得奖,他答应了领奖仪式要来却没能到场;我纠结很久请他来看我在联欢晚会上表演,他说着会来,却也没能到场。”

  “所以我以前曾想过,也许对他来说,我确实是个意外或者错误,所以他总在故意的逃避见我。我甚至极尽恶毒的猜测过,在我翘首以盼的时候他也许是在忙着哄其他女人,若哪一天我不小心闯进他常去的洗浴中心,说不定就会看到他正对着其他女人花言巧语,然后装作不认识我。”

  “等那女人走了,他又会装出一副父亲的样子,呵斥我不要来这种地方。”

  “听起来,倒像是我那种马老爹会做的事情。”恺撒轻声说,他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犹豫片刻,替楚子航也倒了半杯。

  “我确实去过一次。那时他已经是个司机了,整天为大老板开车,送他们往返公司和洗浴中心,我一度以为他只会开车,这辈子也只能当个碎嘴子的司机。”

  “但那个晚上,我在洗浴中心门口看到了他老板的车,却没敢进去。”楚子航握紧了酒杯,“那时的我确实害怕,害怕想象中的那一幕会成真。”

  “所以那个雨夜,我纠结了很久才给他打了电话,请他来接我。”

  恺撒略微坐直了身子。

  “那一晚,在车上我和他大吵了一架,随后却误入了尼伯龙根。”楚子航眼神肃杀起来,“我血统在那一晚觉醒,也第一次见到了死侍,以及……”

  “奥丁。”

  恺撒瞳孔紧缩,震惊的问:“奥丁!?北欧神话里的奥丁!?”

  “是的。戴面具,独眼,骑着八足天马,手持长矛昆古尼尔。”楚子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嘶声道:“我猜测,他应该是一位龙王,但很难确定到底是哪位龙王。”

  “那你……”

  “我爸爸在那一夜才显露了他的血统。我也才知道,他一切的庸庸碌碌都是伪装,他没有把我当成一个错误,他也许确实有意和我保持距离,却也只是不想把我牵扯到龙族的事情里。”

  “他是,爱我的。”

  “他的言灵和校长一样是时间零。但在神的面前,即使是言灵里的bug也不过是个唬人的小把戏而已,爸爸为了给我争取逃走的机会,独自面对着神明挥刀。”

  楚子航不是喜欢喝酒的人,但他还是给自己又倒满了一杯:“而我,就那么放下他,逃走了。”

  恺撒沉默了很久,问:“后悔?”

  “很后悔。”

  “也许那时的你,留下也没什么用呢。”

  “那也该留下。”楚子航握紧了酒杯,“即使是死,也比后悔好受。”

  “所以你才那么大反应,因为你觉得应该让源稚生冷静下来,然后确认自己心意之后再和上杉越见面,省的说一些会后悔的话,做一些会后悔的事情。”恺撒微微颔首,举杯喝下了酒。

  “是的。源稚生后悔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但大多都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事情,所以我不希望这件事上,他也会后悔。”楚子航点点头。

  “你看起来冷的像块石头,没想到内心那么八婆。”恺撒轻笑着给自己斟酒。

  楚子航凝视着杯中逐渐融化的冰球,低声说:“她说得对,很多时候,我其实想帮助的不是别人,是那个曾经无能怯懦的自己。”

  “我想要一个重来的机会,一个争取的机会,但我以为自己没有那个机会了,所以我见不得别人也一样。”

  “那她确实很懂你。”恺撒说。

  “所以,现在可以让我去源稚生那边看着,以防意外发生了吗?”楚子航问。

  “不行。”恺撒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说完了,到我了。”

  “恺撒!”楚子航眉头微皱。

  “你要说服我,至少也要让我有个发表意见的机会,不是吗?”恺撒摇晃着酒杯,反问。

  楚子航静静的和恺撒对视了片刻,默默点头。

  即使现在赶过去,运气好估计也只能帮忙收拾残局了,他并不想和恺撒闹翻,而且上一世相处下来,恺撒虽然很多观念和他不一样,但并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固执如他,这一世也渐渐学会了尝试去理解其他人的想法。

  “我就没你那么好运了,我妈妈给了我镰鼬,但自己却失去了听力,最后甚至因此而死。”恺撒低声说。

  这是他和陈墨瞳也没细说过的事情,但对面是楚子航,他莫名觉得,可以简单聊聊。

  “我……我生物学上的父亲,被赐名庞贝的男人,他不征服城邦,只征服女人。呵,他交往过的女人,从世家小姐到顶流明星,或是一线模特,加起来恐怕是接近古罗马人口的万分之一了。”恺撒冷冷一笑,“我妈妈,也只是那其中之一而已,对他来说,也许就像某天在商场看到的衣服,买回来穿过一次就结束了。”

  “说起来,他和上杉越很像,其实就是家族圈养的种马而已,好吃好喝的伺候,不过是想让他尽可能的生更多的孩子,然后家族好从中挑出那个最优秀的,再当作下一任种马。”恺撒眼神愈发冰冷起来,“在他们眼里,孩子只是任务,父亲这个头衔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荣誉称号。”

  “而那些可怜的女人,就是他们用来完成任务的工具而已。”

  “所以他们从不会想着要肩负起父亲的责任,更别提履行丈夫的义务。”恺撒说,“上杉越看起来还有些愧疚在,但这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揭过的,他就该为了当初自己一时兴起而负责,承受源稚生的怒火,也是他活该。”

  “我永远不要成为那样的人!我很少和诺诺提起这些事情,我害怕她会觉得我以后也是这样的人。我只能不断的想办法去证明,我永远!永远不会成为那下一匹种马!”他愤怒的低吼,“我永远不会和加图索家那些混蛋为伍!”

  “可万一源稚生不是他生的呢?”楚子航问。

  “报告已经出来了,我去问结果,但是他们选择了隐瞒,那么显而易见,如果不是真的有关系他们何必隐瞒?”恺撒不屑的反问。

  “我的意思是……”楚子航斟酌了下用词,“或许是他的基因,但不是以……自然的方式生育的。”

  恺撒愣了片刻,反应了过来,惊愕的说:“试管婴儿!?”

  楚子航点点头:“毕竟看起来源稚生、源稚女和绘梨衣都不同程度有着某些缺陷。”

  “所以那老贼确实可能一直都做好了措施,但是被人不知怎么取得了他的精子,然后人工培育出了这三兄妹!?”恺撒扶额。

  楚子航也暗叹一声,这不能怪恺撒,即使是他,若没有前世记忆也很难猜到这些,也会和恺撒一样认为上杉越是个嘴里高喊着禁欲的淫乱老贼。

  谁让上杉越说着说着就开始报居酒屋老板娘的名字……

  “客观来说,确实也是他疏忽了。但我想他……也曾经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楚子航说。

  上一世,东都覆灭在即,可上杉越听说自己有了孩子后还是放弃了坐上逃离的飞机,转身赶回了战场。

  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很可能昂热都要殒命在海莹人工岛,更别提当时的自己和恺撒了。

  恺撒豁然起身,抓起一旁背包里的狄克推多就要出门。

  “你去找他们吗?”楚子航拉住了他。

  “如果确实是我错怪了他,那么就是我犯了错,也就应该我亲自去补救。”恺撒沉声说,“或许确实我才是那个……一直不明白什么是父亲的人。”

  他眼帘微垂,声音显得有些无力:“所以我才觉得这样的人,都和庞贝一样。或者说……我希望他们都一样,不仅仅只是我的父亲,才是这样。”

  楚子航微怔。

  “但事实证明,或许像你父亲那样的隐忍沉默的,才是大多数的父亲吧。”恺撒说完,挣脱了楚子航的手,提着狄克推多走向大门口。

  “恺撒。”楚子航却叫住了他。

  “怎么,要一起去我也不拦着。”恺撒头也不回的说。

  “听完你的故事,我突然觉得你说的那句话很对。”楚子航说。

  “那句?我说得对的话多了去了。”

  “父子之间的事情,我们外人凭什么插手?”楚子航回答,“即使那个雨夜,有人告诉我马上就要失去爸爸了,我也只会更加愤怒的斥责他。”

  “或许,我们确实该给他们一个争吵甚至……打一架的机会。男人之间,有男人之间的交流方式。”

  恺撒握着门锁的手微微颤抖。

  “不过,还是发个消息给源稚生吧,告诉他可能是试管婴儿的事情。剩下的……”楚子航很罕见的贪杯了起来,又倒了一杯酒。

  “就是父子之间,也是男人之间的对话了。”

  他翻起餐车上的白布掀起银质圆盖,下面竟是一道夏洲的特色菜,香椿豆腐。

  楚子航其实也没吃过这东西,但却在书里看到过。

  椿,即香椿,落叶乔木,羽毛状的复叶,嫩枝有特殊香味,可作为食材。

  但在古书里,椿是一种寿命很长的大树,有一个成语叫“椿萱并茂”,指的就是祝愿父母健康长寿。

  而,椿,指代的就是——父亲。

  ——

  隔壁房间。

  路明非看着绘梨衣写在小本子上的偷听记录,泪眼婆娑的吧唧着嘴:“唔,我也……想爸爸妈妈了。”

  绘梨衣放下本子,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

  一旁的陈墨瞳看着那些话,眼神也略显复杂。

  恺撒很少和她提起自己的童年过往,即使她隐约也能从恺撒的只言片语和提起家族的反应猜到一些。

  夏弥则是出神的望着窗外。

  那些楚子航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只是她忽然想起上一世楚子航面对奥丁时,从身体里拔出了村雨和村正。

  就像从身体里拔出了那个男人留给他的一半血脉。

  父亲吗?

  原来对于人类来说,父亲也是如此伟大的存在。

  只是,不一样寓意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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