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普通却自信

  十二月的南洋温暖怡人。阳光明媚却不毒辣,将天海照耀得一片蔚蓝。

  而且到了月底,原本蔚蓝的天空更被无形的光影分割成了两半:北方的天空万里无云,蓝得几乎透明,南方的天空却是蓝中透灰,云朵悬浮。

  尤其到了傍晚时分,云朵被太阳镀出一层橙红的色彩,更加印衬得天空灰中透紫。而且一道笔直的线将南北的天空切割开来,彼此径渭分明。

  一半清澈透明,一半浓墨重彩。这样奇异的景象,别说在中原,就是历朝文献上都没有记录过类似的风景,奇特,罕见,美不胜收。

  蓝银岛上,自西向东,从森林密布到广阔的草原,葱郁上也被镀满了一层金红。

  北岸中部,一片方圆十多里的营盘上,劳作的身影打破了这份千万年的沉寂。

  “小银,你当真是道法玄通,一个人顶几百个壮劳力啊!要不是有你,插秧不可能这么快完成。”

  一片水田边,宁远看着田里插得整整齐齐的稻秧,用手撑着自己的腰,忍不住连声赞叹。

  乔银更是掩不住自己的得意:“是啊,我也想不到自己又学了门手艺!这回当真是饿不死了。”

  除了乔银,郎先生他们同样是大有作为。如今这三位道术高手正坐在田梗上,手执聚风扇,同样用分神化念的手段驱物显形,快速的插着秧苗。

  尽管他们分化的神念远没有乔银那样多,但也有数十股,就连丘小珍也能分化出十多股。乔银炼化过的聚风扇更能让他们的神魂化阳,不会伤害到农作。

  “如果把更多的幕僚请来这里,每人一把聚风扇,那种起田来启不是飞快?”

  乔银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甚至怀疑上古时代诞生道术,会不会就是为了种植。

  宁远说道:“理论上是如此,但这种事也就存在于开荒的阶段做做了。偶尔种一次觉得有趣,真让你种一辈子地,你八成也不乐意。”

  “呵呵,别说得这么直白嘛。”

  乔银尴尬的笑了笑,“看来武功和道术,真有可能是诞生于劳作,起码有一部分是。这些人积蓄了财富,渐渐就脱离生产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放——工——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夕阳西下,让原本蒙在森林和农田上的金红色光芒渐渐淡下去了。

  田梗上,来往的人们只剩下一个个剪影。天边悬浮的云朵的颜色也随之变得更深,仿佛爆炎神符箭爆炸的火云一般,最后渐渐褪散。

  乔银他们也踩着田梗,一路走回营地。

  十多里的路不算太远,但也绝对不近,回到营地时天也就黑透了。星辰再次闪烁在天空之上。

  走出田野不多久,乔银脚下的泥土也逐渐硬朗起来,最后变成了用碎石拼起来的小路。如今的营地,俨然是一座小村庄了。

  坚实的小路上,每隔一段距离,路边的树上就挂着一盏明亮的岩油灯。不少人也自觉的在路边把脚上的泥跺掉,边走,边有人转向了村子里。

  道路两侧是整齐的木屋和篱笆,很多木屋的门上已经贴上了春联;小孩子们欢快的追逐打闹,猫狗在其间追逐,鸡群也回家上笼,显得非常有生气。

  “噢,大风车吱呀吱悠悠的转……”

  营盘的空地上,系红头绳的小女孩拿着一枝用扁叶编起的小风车,开心的和小伙伴们追逐着。

  “今天,原来是除夕了啊?”

  乔银抬头又望了一眼天空,才发现斗柄已经指向丑位,不知不觉居然到了新年。

  宁远他们也同样有些感慨,长年的航海让大家对年节都不太记得了。倒是这些百姓,哪怕天遥地远,但也无法消除大肃人浓浓的乡情。

  空地上,一簇簇篝火正雄雄的燃烧着。不少人也从家里出来,大家转坐在一块儿吃饭,谈笑风生。守岁的习俗,已经刻在了不少人的骨子里。

  更让人开心的是,空地铺好的台子上,那位老郭和老于正给大家讲着段子,逗得大人小孩很是开心。

  “恕某甲胃在身不得施以全礼!”

  “哈哈哈哈……”

  除了老郭和老于,百姓中也有开朗大方的人,同样出来给大家表演节目。有唱山歌的,有唱戏的,还有说笑话的,总之怎么开心怎么来。

  看着大家这么快乐,乔银他们打了饭也没急于回舱,同样在空地边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一起看。

  边吃饭,边看着热闹过年的人们。乔银的心神也随之放松了下来,又回复了刚出航时的那种活泼。

  “总算把种田的事忙完了!等把倭寇的沉船也打捞回来,就能一心一意参悟庶民体操。最好能在返航之前,让这里的百姓们先试练一下。”

  自从把注意力放到开荒上,乔银就无法集中所有的念头研修功法了。毕竟功法这种东西,必须得全心全意投入,来不得半点马虎。

  “小珍姐姐?”

  就在乔银他们一起看着除夕晚会时,系红头绳的小女孩开心的跑到了丘小珍的身边,把一枝小风车举了起来,“送你一个小礼物!”

  “送我?”

  丘小珍放下碗,握住了女孩稚嫩的小手,显得很是感动:“谢谢你!”

  小女孩也笑了起来:“我爹娘说,要谢谢洋务衙门的叔叔婶婶,还有哥哥姐姐!”

  说着,她努起嘴又吹了一下小风车。小风车也跟着转了起来,让丘小珍一阵迷离。

  看着女孩欢快的背影,丘小珍突然问身边的乔银:“小银!你说是风车好用,还是风扇好用?”

  乔银看着小风车,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这个真不好说,不过我觉得风车形状的风扇最好用!”

  “嗯!”

  小珍兴奋的点点头,朝手上的小风车轻轻吹了一下,让它飞快的转了好多圈。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改良一下这件法器了,但一直没有足够的材料。小银,蓝陀银木真的足够吗,能不能让我有更多试错的机会?”

  乔银笑道:“放心吧,这里可是蓝陀银木的故乡!造船的树恐怕要长几百年,但这种树枝只要想要,我们随时可以去砍,现在已经很方便了。”

  说着,他起身望向了遥远的东北沿岸。

  逐渐浓郁的东南信风,已经很明显地吹抚在了人们的脸上,温暖中夹杂着几许温润。营地的一簇簇篝火也随着风向微微倾斜。

  无风期终于过去了。

  ……

  深夜。

  乔银回到了银河号的舰长舱内,重新打开明亮的岩油灯,在桌上摆好了册子和笔记本。

  将出航时就开始参悟的功法和笔记认真回顾了一遍,乔银终于又找到了状态。在逐渐的参悟中,眉心间再次闪烁起光芒,观想出了夜叉王。

  “吼!吼!吼!……”

  在乔银的观想之中,夜叉王很快按他的修习,慢慢挥动起了四肢,将各种功法慢慢试练,筛选,融合,最后归整出最为适合的一招一式。

  “对,就是这种感觉……”

  乔银很快进入到了无法无念的状态,任凭夜叉王将武道尽情挥洒,自己则从中取得真谛。

  其实,乔银如果想要偷懒,完全可以将这些功法直接发放到衙门里让人修炼。但他并不想这么做,因为这样做没有任何的意义。

  乔银需要的,是像庶民蒙学一样的武道修炼功法。让天生悟性不高,条件普通,甚至是太子,皇帝这样的笨蛋也能看得懂,练得成的武功。

  世间万物,众生平等。天才修天才的道,凡人修凡人的道,让所有人都有一个机会。

  在逐渐找到感觉后,乔银拿起一枝硬笔,慢慢将夜叉王施展的身法一招一式的记录下来。有文字,也有图像,还用箭头标注说明,极为详细。

  “庶民体操第一节,第一式,平步刺拳……起势,左拳拳心朝内,拳背朝外,拳与下巴同高……出势,拳心内转朝下,直出,肘朝下……初习者可靠墙站立,纠正出拳姿势,以防出拳时肘关节外摆……”

  乔银用无法无念的状态,尽可能的将图文绘制得详细,详细到可以用一页纸画一只拳头,标注出拳头应该怎么握,哪里叫拳峰,哪里叫拳心。甚至每个汉字上面,还注上了音韵,怕有些生僻字普通人不会认。

  这样的修行功法,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懂。哪怕他真是个傻子,有人教也能学一点。

  让人看懂,就是乔银的最大心愿。

  他总结出来的功法,讲求的就是一个入门简单,修炼容易。不追求最高的力量,争什么第一第二,更不追求一个武士有多强大,能够越级战胜武师。

  只要能起到和庶民蒙学一样的效果,让庶民开智开武,那就足够了。修炼庶民体操的武师,的确打不过你世家子弟的武士,那又怎么样呢?

  按照这个思路,乔银的功法整理起来越发顺利。

  “等新政推行成功,普通百姓也能吃饱穿暖了。这样的生活条件,离世家的养生之道还有差距,但修炼低端功法身体也顶得住,反而更为合适。”

  慢慢的,庶民体操终于开始成型。

  容易,好学,效果一般。入门条件低,养生条件更低,修行进度慢,以强身健身为主,武技搏杀为末。总之就是很普通,但却很自信。

  直到后半夜,乔银才因为疲倦放下了笔。之后慢慢收敛了心神,躺下来睡觉了。

  “喔喔喔!……”

  次日天明,村子里的雄鸡开始打鸣了。又是新的一天到来,更是新的一年到来。

  乔银起床后,看着东方明媚的朝阳,心中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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