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看不见的未来

  普利弥尔历6243年,罗马尼亚联合王国。

  罗马尼亚联合王国,是位於戈里亚最南端,也就是阿旺纳半岛上的都市国家联合体,同时也是哈尔凯尼亚大陆上屈指可数的古老国家。

  六千年前,始祖普利弥尔的弟子圣弗尔萨迪(注一),在阿旺纳半岛建立了『罗马尼亚都市王国』。

  虽然六千年前不过只是一个都市国家,不过出於对『神圣王国』的自负,罗马尼亚不断地要求扩大领土,并且陆陆续续地将周围的都市国家群并吞。

  到了圣王朱利奥.切萨雷上位後,罗马尼亚终於冲出阿旺纳半岛,占领了戈里亚的一半国土。

  不过……这样的荣盛时代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到两百年的时间,罗马尼亚就被戈里亚逼回阿旺纳半岛。随後,罗马尼亚就一直在与被它并吞的国家群,重复独立与合并的战争。经过数十年的争斗後,形成了现在以罗马尼亚为中心的联合制国家。

  正因为如此,各都市国家的自我独立意识极高,特别是在外交战略上,并不一定是完全遵从罗马尼亚的意思。在这种意义上,罗马尼亚与前贵族联盟演化的帝政国家,也就是如今的加尔马尼亚非常类似。

  或许正因为如此,使得罗马尼亚与加尔玛尼亚的两国盟约从未断交过。(注二)

  与哈尔凯尼亚大陆上的列强国家相比,罗马尼亚在国力上无疑是处於劣势。因此罗马尼亚将自己的存在意义,变成强调自己是被广泛信仰的『普利弥尔教中心』这一点上。

  罗马尼亚是始祖普利弥尔的身故之地,被後人称为祖王的圣弗尔萨迪,也是作为『守墓人』而在此处建立起国家的。

  圣弗尔萨迪的子孙们,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这史实,宣扬只有罗马尼亚才是仅次於『圣地』的神圣场所,并把罗马尼亚定为自己的首都。

  其结果就是,罗马尼亚都市国家变成了『皇国』,并在首都建立了圣弗尔萨迪大教堂。而罗马尼亚的代代国王,也因此被人称之为『教皇』,立於所有圣职者以及信众的顶点。

  而就在圣弗尔萨迪大教堂里的某处房间中,化名为怀特.戴蒙的亚克,正使用着尼欧的面貌检阅着借来的资料。

  「该说是不意外吗……但是真没想到之後居然会发展成这样……」

  就在怀特身旁,一张写着奇特文字的信纸摆在身旁。(注三)

  「照这样来看,尼欧的顾虑看来是成真了。真是的,这种容易导致悲剧结局的推测,他总是比别人准确与早一步察觉。」

  摆在怀特面前的资料并不多,而且也不算机密,稍微高级一点的神官都能借阅,更不用说伴随着女王安莉艾塔一同前来的怀特了。

  然而,只有熟知六千年前事情真相的尼欧与怀特,才能从这些资料上看出不对劲之处。

  「不过那个叫做维特里奥的教皇倒是相当棘手呢,好几个针对尼欧的问题都直指核心……算了,我没必要顾虑这种事情,等尼欧回来让他自己去应付──嗯?」

  查觉到门外出现熟悉的脚步声,怀特从容不迫地收起桌上信纸,继续翻阅着资料。

  未被关上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来人直直走向怀特。

  「是露易丝吗?抱歉,我在看尼欧要我调查的事情,再一会儿就好。」

  「嗯。」

  听到露易丝一反常态的简短回答,心生疑惑的怀特放下手中资料,抬起头来看着露易丝。

  「发生什麽事了?是才人又在花心了?」

  露易丝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不是,但确实是跟才人有关。在这之前,怀特你查到尼欧要查的资料了吗?」

  「除了一些目前还找不到证据的细节外,大致上差不多了。」

  「那好,怀特我问你──」露易丝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跟才人,是不是注定不能得到幸福?」

  「……为什麽这麽问?」

  虽然并不明显,但露易丝依然注意到怀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愕。

  露易丝之所以能准确判断出,怀特表情是『惊愕』而非是『讶异』,是因为打从进入房间开始,露易丝就在观察怀特的表情有无异状。

  只见露易丝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但是纸张上头的文字,跟如今在怀特口袋中信纸所记载的文字,两者可说是一模一样。

  【是交给我之前所抄录的复本吗?】

  「怀特,你能解读这些文字吗?我不管翻阅多少本语文书籍,都没办法翻译这些文字。」

  「我确实能够解读。不过这种文字从未在哈尔凯尼亚上出现过,所以露易丝你无法解读是正常的。」

  「果然正常方法无法翻译嘛……那麽用虚无魔法呢?」

  露易丝再度拿出了某件物品,见到那物品,就连怀特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露易丝所拿出的东西,是普利弥尔的专用物品之一:始祖的祈祷书。

  「我呢……刚刚跟教皇维特里奥还有蒂法妮娅聚在一起,想要取得新的魔法来对抗狂亡约瑟夫。教皇维特里奥获得了『世界门』这虚无魔法,而我……则是获得了名为『解密』的魔法。」

  【该死!】

  心中爆出粗口的怀特,小心翼翼地向露易丝确认着。

  「所以……露易丝你翻译了那份讯息?」

  「没错,全部都翻译了喔。包括『身为异世界人的才人是异世界,跟哈尔凯尼亚的人类是属於不同生态系的生物,这件事情绝对不要告诉露易丝。因为这推论的结果代表着──她跟才人之间将会没有後代子孙』这段话。」

  直到这时候,露易丝的眼眶中才冒出了珍珠般的泪水。

  「所以……我跟他注定没有下一代啊!这样子……这样子的我,对才人来说只是个会说话的人偶罢了……我跟才人之间的关系,连一对普通的情侣都不如……」

  「……尼欧的这番推论,只不过是毫无根据的猜测罢了。」

  「真的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吗?以尼欧的个性,若是没有足够的线索,他根本不会做出这种推论,更不会让怀特你来调查这一切。」

  「露易丝你会不会太多心了?才人应该也跟你说过,谢丝妲的曾祖父跟他来自同一个世界。若是真的无法通婚,又哪来的谢丝妲呢?」

  「是指佐佐木武雄吗?这种事情的前提,是建立在『平民跟贵族是同一种族』这件事情上。尼欧曾在信上提到,哈尔凯尼亚的贵族跟平民,很有可能并不是同一个种族。」(注四)

  「……」

  「怀特,请你老实回答我,让尼欧做出这种推论的理由,究竟是什麽?」

  「…………」

  「拜托了!请告诉我吧!」

  沉默良久,怀特才说出了那份理由。

  「……普利弥尔的血脉。」(注五)

  「尼欧曾经怀疑过,虚无继承人之所以只有普利弥尔後裔才能拥有资格,是普利弥尔刻意将限制的。加上四十年前巴厘亚古跟虚无继承人的出现,让尼欧更肯定了这份念头。」(注六)

  「仅有……这样而已吗?」

  「露易丝你有没有怀疑过,为什麽只有会魔法的人能够成为贵族?」

  见到露易丝摇头,怀特接着说了下去。

  「那是因为……如今在哈尔凯尼亚大陆上,所有不会使用魔法的平民,极有可能都是巴厘亚古这群异世界侵略者的後裔。(注七)而另一个原因,更是让这推论的可能性大幅提升。」

  「什麽原因?」

  「除了加尔玛尼亚可以购买官职以外,在哈尔凯尼亚整整六千多年的历史里,从没有听说过平民因学会魔法而成为贵族的情况。而且『不是魔法使就不能成为贵族』这一观念,又是从何而来的?」(注八)

  「这六千年里,一定会有贵族与平民通婚,可是却从未听说过有平民的孩子因为会用魔法而成为贵族。最多也只有被罢免为平民的贵族後裔,再度成为贵族的例子。」(注九)

  「因此尼欧怀疑:所有平民和贵族的婚姻中,都没有过任何子嗣……恐怕就算生下了,也无法使用魔法来获得贵族地位。」

  「是吗……多谢你了,怀特。」

  看着露易丝乾脆地转身离去,感觉到不对劲的怀特急忙喊住她。

  「等一下!露易丝你打算做什麽?」

  「我……要让才人回去。」

  「有必要这麽急吗?就算露易丝你跟才人真的无法有後裔,只要好好跟才人说……」

  「我不能这麽自私。」

  露易丝打断了怀特的话。

  「根据教皇大人的说法,如果要开出让才人能穿过的门的话,必须要使尽全部的精神力。但是教皇大人的虚无必须为了哈尔凯尼亚使用,不能为了才人一人耗光精神力。大战结束後,教皇大人的精神力绝对不足以开门。而且……」

  转过身来,凄凉的笑容出现在露易丝的脸上。

  「……这也意味着才人必须离乡背井,并且做好往後也不可能增加新家族成员的觉悟。这样一来……才人不仅舍弃了他的故乡,而且我跟他之间不可能产生後代,代表才人永远没有子嗣。也就是说,才人将在哈尔凯尼亚感受到没有同伴的无穷孤独……」

  无法跟其他人一样成为男女朋友的现实,深深刺痛了露易丝的心灵。

  露易丝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着自己的贵族身分。这份痛楚化作了无尽的泪水,在地面上滴出一个又一个的泪斑。

  「我不要这样!我不想见到才人後悔的表情!我不想看到才人望着月亮,怀念自己家乡的模样!」

  真正让露易丝感到恐惧的并不单纯只是无法生育,还有着未来可能面对的情况。让才人留在哈尔凯尼亚世界,也许一开始一切顺利。但随着时间过去,才人会不会思念故乡?会不会认为自己不该来到哈尔凯尼亚世界?会不会後悔成为使魔?

  这,才是露易丝真正害怕的事情。

  怀特本想开口安慰露易丝,但随即便发现这些话不该由自己说出口,因此只能换个方向劝解道。

  「……才人不是在格鲁贝鲁的船上,跟露易丝说她没有家人吗?这点基修跟马鲁科卢姆可都听到了。」

  「那是骗人的。我刚刚去了才人房间一趟,发现才人正对着他从自己世界带来的机器落泪。」

  「电脑嘛……」

  「嗯,格鲁贝鲁老师说才人接到自己母亲寄来的信。那时我就明白,才人谎称自己没有家人,是不想让我有负担……」

  【难怪……难怪尼欧明明有那份能力,却从未帮才人的电脑充电……】(注十)

  已经几乎找不到适合理由的怀特,只能无力地说道。

  「这样真的好吗?露易丝。」

  「这样做,对我们来说都好。」

  「那麽谢丝妲那边呢?」

  最後,怀特甚至搬出了谢丝妲当作理由。

  「我会亲自跪在地上向她道歉。」

  不惜向恋爱的死敌低头道歉,足见露易丝的觉悟之深。

  到了这地步,怀特也找不出任何理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露易丝离去。

  直到再也听不见露易丝的脚步声,怀特猛然一拳击在桌面上,由红桧木制成的高级桌子,当场被轰成漫天木屑!

  漫天飞舞的不仅是碎片与文件,还有露易丝忘记带走的始祖祈祷书。

  啪搭一声,始祖祈祷书无力地落在地面,书页随着怀特拳压带起的气旋不停翻动着。

  「我总算明白,为什麽尼欧以前一直找你麻烦,甚至打算烧了你。」(注十一)

  明明房间内只有怀特一人,但怀特依然继续说着。

  「看来尼欧早就明白──你这家伙将来一定会对露易丝与才人下手。我说的没错吧──始祖祈祷书。」

  怀特一脚踏在祈祷书的旁边,半跪了下来。

  「明明交给露易丝世界门这魔法即可,为何要告诉她『解密』这种针对尼欧书信的法术?」

  平淡的语气,却挟带着一股让人背脊发凉的寒意。

  「你根本是在逼露易丝跟教皇维特里奥合作,所以才分别交给两人不同的魔法。还有,尼欧信上从没提过露易丝祖父的名字,为什麽露易丝会知道佐佐木武雄这个日文名字?最後──」

  「──谢丝妲的祖父可不是佐佐木武雄,而是笹井醇一!所以解密这一魔法,你根本从头到尾都在干涉啊!」(注十二)

  看着毫无反应的始祖祈祷书,怀特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不再理会地面上的始祖祈祷书。

  然而怀特并不知道,在他离去後的不久,始祖祈祷书的空白书页上出现了文字。

  但是这些文字却相当怪异:有着颤抖的笔迹,但墨迹力道却异常大力,仿若是想把文字刻在纸上一样。

  看着这些断断续续的文字,不难想像下笔者心中的动摇与挣扎心态。

  『我……必须这麽作……这是……为了人类的未來……』

  ...

  ...

  ...

  ...

  第二部《遥忆之曲》.第十四卷──完。

  ==========

  注一:第十二卷第五章

  注二:第十一卷第二十六章

  注三:第十二卷第二十七章

  注四:第三卷第一章

  注五:第五卷第一章

  注六:第十一卷第二十章

  注七:第十三卷第二十四章

  注八:第三卷第七章

  注九:第五卷第三章

  注十:第三卷第十五章

  注十一:第三卷第九章、第十四章

  注十二:第三卷第十二章

  结果还是忍不住加上章节注释了阿……本想说不加上,好让阅读流畅点,可是不加上去的话,要马上想起这些伏笔实在很难……

  而且这太概是第一次注释破十的章节……我他喵的到底塞多少伏笔了(愣)

  这边捏他一下:德鲁非常厌恶圣弗尔萨迪。

  另外我一直觉得,原作第十三卷中,祈祷书把『世界门』这虚无魔法交给维特里奥,时机点实在是太巧了。

  而且露易丝跟蒂法妮娅明明都在场,却完全无法使用,说祈祷书不是故意的……大家信吗?

  第二部与十四卷的完结感言,我就延到下一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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