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道别的证明(下)

  「好像是在解决魔兽动乱的幕後主谋时受到的伤势,不过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之後老板有回到托里斯汀王城,剩下的事情达尔西妮她们比较清楚。」

  听到塞多利昂这样说,达尔西妮也点头说道。

  「正如塞多利昂先生说的,老板他确实有回来酒馆过。但当时老板他遍体鳞伤,吓得我跟阿美西亚都不知如何是好。我们本来想帮老板治疗,可是我们发现……治疗的精灵之力对老板几乎没有作用……」

  「治疗魔法没有用?!老板他到底是被什麽东西伤到?」

  加琳曾经见过双子吸血鬼使用治疗的精灵之力,来医治在中央广场上负伤的塞多利昂三人。那时三人身上伤势的恢复速度,远比塞多利昂使用『治疗』时还要快。

  因此对於治疗对尼欧无用这件事情,加琳也打从心里感到惊讶。

  「这点我跟姊姊都不清楚。不光是严重而已,老板他身上的伤势非常奇怪,不仅有刀伤、钝器伤、电击伤等不同的伤口,甚至连全身骨头都有轻微变形的程度。而且这些伤处上都有着烧伤痕迹……就好像刚从火海冲出来一样。」

  阿美西亚接着说了下去。

  「我们也劝过老板好好休息,可老板却说『没时间了』,然後就把这个东西交给我们。」

  达尔西妮一边说着,一边从吧台抽屉里拿出数张经过『固定化』魔法的羊皮纸。

  「酒馆与土地的所有权状?那、这麽说……」

  「是的……目前这间酒馆的所有者,是我跟达尔西妮姐姐。而且,老板他也说过,要我们将某些东西转交给加琳你。」

  「给我的东西?」

  达尔西妮蹲下身去,凭藉着吸血鬼的怪力,从吧台後方抬起了一个半身高的──木制宝箱。

  「……为什麽是宝箱外型?」

  「老板是说什麽『这就跟健达出奇蛋一样』、『开宝箱比开货箱更令人期待』、『记得叫加琳写开箱文』……我们也搞不太清楚老板的意思。」

  「都什麽时候了,老板他的脑袋还是忘记带在身上嘛……」

  「换另外一个角度想,这证明了那些伤势对老板不会造成生命危险──还可以继续装疯卖傻,应该是不用担心他了。」

  听完塞多利昂的话,加琳脸色不善地走上前去,打开摆放在吧台上的宝箱。

  摆放在宝箱里面的物品,分别是由不明材料所制成的银色下半脸面具,以及一套含有胸甲、肩甲与黑色斗篷的轻型防具组合。胸甲上还雕刻着加琳所属的魔法卫士队的幻兽队徽:曼迪寇亚。

  看到这些东西,加琳脑中闪过在修尔毕斯镇外的一段记忆。

  『只要谎称自己在对付四头火龙时,脸孔受到强烈灼伤即可。作为之前的补偿,等加琳你回到托里斯汀王城後,我会帮你准备好面具,以及拿来遮掩肩膀与胸部的披风、肩甲与胸甲。』(注一)

  在面具与防具的旁边,则是有着一封并未密封起来的信件。

  加琳从中拿出信纸仔细阅读,只见上面用着龙飞凤舞──的退化版,蛇扭雀跳的潦草字迹写道:

  『当加琳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死……不对!写太顺手了抱歉……大概已经不知道跑到哪个地方疗伤去了。虽然有说过加琳你回来王城後会请你喝一杯,不过现在看来只能让达尔西妮她们替我请客了。』

  『这套防具跟面罩是我之前答应过要帮加琳你准备的东西,只可惜不能亲手交给你。喔,加琳你放心,不是什麽煽情肉麻的理由,看到後面加琳你就明白了。』

  『我跟比比安殿下讲好了,这十年内加琳你继续跟塞多利昂住在一起,这样也方便掩饰你的真实性别。酒馆与土地的所有权我交给了达尔西妮他们,预留下来的财产,拿来缴交土地租金应该还可以支撑四年。』

  『四年後就让塞多利昂买下这家酒馆,我相信到时候他已经跟父亲达太安公爵和好如初了──最好是更进一步的互相谅解,因为他们父子间的初始关系跟相敬如『冰』是同一个意思,我跟我家老爸就是这样。』

  『另外,从今以後,加琳你就戴着这副银色面罩来改变嗓音。至於原因就用「脸部遭到火龙强烈烧伤」当理由。』

  加琳拿起宝箱里的面具戴在脸上,脸部的中下部分完全被遮盖住,也完全不会阻碍到呼吸,只留下加琳那眼神锐利的双眼裸露在外。

  不光如此,原先还带有些微女性声调的嗓音,戴上银色面罩後,也转变成中性到男女莫辨的低沉声音。

  『至於胸甲、肩甲与黑色斗篷,则是能够遮掩肩膀与胸部,这样就能够解决你的女性嗓音与体格差异的问题。不仅本身材质坚硬异常,但却又轻若如衣,而且还可以用洗衣机洗──这可是新功能喔。』

  拿起胸甲与肩甲,加琳发现这些防具可说是相当轻盈,重量约与一套厚重毛衣相等。

  「我稍微测试过硬度,这些防具正如老板在信上说的相当坚硬,即使是我的水之鞭也无法在上面切出裂缝来。我请达尔西妮她们用尽全力击打在上面,也只留下了些微凹痕,而且凹痕处还会随着时间自动复原。」

  看到加琳似乎对这些防具的强度感到疑虑,塞多利昂向加琳说道。

  但是当加琳试着穿上胸甲跟肩甲後,却发现胸前与肩膀处有着相当的空隙存在着,於是继续阅读起信件。

  『如果加琳你发现胸甲与肩甲并不合身,这相当正常。我稍微预测过加琳你将来的样子,因此我制造这套盔甲时,是以加琳你十年後的身材为模版……不准怀疑我的判断!这也是为什麽我之前会说,无法亲手交给你而感到遗憾的原因──不能亲眼看到加琳你的现场反应真是可惜啊。』

  虽然说是预测,但实际上尼欧已经见过四十年後的加琳模样,因此能够轻易反推出加琳二十五岁的身材。

  『好,加琳你现在可以狂揍塞多利昂跟撕掉信纸了,如果你已经反应过来的话。』

  加琳看完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低下头来估量着胸甲内部空洞的大小。

  下一秒,加琳剧烈的红起脸来,彷佛被煮熟的虾子一样。

  正如尼欧在信中宣告的一样,加琳立刻将信纸撕成碎片,同时抓起一旁的宝箱死命往信纸残骸上砸去,就像是想把信的存在埋葬掉一样。

  「加琳你冷静一点,我相信那副胸甲将来一定会合身的,你现在先戴着那副面具就可以了。」

  塞多利昂如此说着,想要安抚激动中的加琳。

  不过,塞多利昂会要加琳先戴着面具,其实也有自己尚未查觉到的慾望在内。

  或许该说,塞多利昂现在还分辨不出『不想让别人发现加琳的性别』,与『不想让别人盯着加琳的脸孔』这两种想法的差别。这两者虽然看似相同,但却似是而非。

  至少,在查觉到自己的独占欲之前,塞多利昂是绝对分不出这两者的差别。

  听到塞多利昂的话,加琳也稍微冷静下来。

  可是突然间,加琳突然转过头去看着塞多利昂,脸上的表情也化作修罗恶鬼,足以让人见之丧胆、闻风而逃。

  「塞多利昂……你、看、过、胸、甲、内、部、了?」

  「啊!」

  自知失言的塞多利昂连忙摀上嘴巴,但却迟了一步。

  没错,先前加琳进入酒馆时,塞多利昂迟迟不敢面对加琳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看着全副武装的加琳追着塞多利昂暴打,甚至动用截气神功来痛揍塞多利昂,双子吸血鬼也不禁苦笑连连。

  左眼有着伤疤的艾露猫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随即趴回去继续睡午觉。

  但也因为这场闹剧,使得加琳的悲伤心情减少许多──都转换成想暴打塞多利昂跟尼欧的愤怒了。

  而在吧台的抽屉里面,不光有着尼欧给予双子吸血鬼的酒馆产权证明,还有着名为『截水神功』以及『截血神功』两本秘笈。

  原先尼欧已经答应了吸血鬼女王梅露塞,会帮忙保护双子吸血鬼。虽然因为奇美拉皇的败亡与戈弗雷的惨死,让双子吸血鬼不用担心再遭到暗杀,但这不代表双子吸血鬼不会遇到危险。

  因此,尼欧将酒馆的所有权交给双子吸血鬼,并让猫之旅团的艾露猫们继续留守酒馆。随後,更是将两本秘笈交给双子吸血鬼。

  尼欧相信以双子吸血鬼的个性,绝对不会滥用这份力量。而且吸血鬼对於血液敏感程度远远高於人类,因此由吸血鬼来修炼截血神功,是理论成功率最高的组合。

  酒馆外面,传来了巴卡斯与纳尔西斯,与艾、艾德、艾迪三人的吵架声音。当中,还可听到索菲娅的劝架声也夹杂在争吵中。

  ...

  ...

  不久之後,托里斯汀王宫。

  菲利浦三世正在史书官的面前,要他编撰着这几年来的史书历史。

  荣光五人众的消失,并未引起太多的骚动。事实上不光是平民们,就连大部分的贵族都不清楚这件事。荣光五人众消失的事情,只有在数名知情人士之间互相流传着。

  毕竟荣光五人众除了尼欧之外,其余四人总是神出鬼没外加谜团重重。即使五人消失了许久,大部分的人都不会去注意,并且渐渐淡忘掉。直到荣光五人众的事蹟传出,才会将五人从记忆深处中挖出并回忆着。

  然而这一次,这份回忆注定将淡忘在许多人的脑海里。

  与轰轰烈烈的出场不同,荣光五人众的消失没有任何哀悼仪式,也没有隆重至极的葬礼,就好像荣光五人众的消失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不管是什麽样的人消失或死去,世界与时间都不会因此停下脚步。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也绝对无法被任何人所取代,这些事情无庸置疑,因为这是『个体』生物的绝对特权,没有人或生物能够否认。

  但对於世界来说,没有人是无法被代替的;

  同理,对於时间来说,没有人是一定要存在的。

  人类社会不会因为某些人的出生或死亡,就停止进步或逐渐衰败;

  大自然不会因为某些生物的诞生或绝种,就恢复生机或彻底毁灭。

  就算没有了尼欧或是荣光五人众,世界也依然会转动下去。而哈尔凯尼亚世界在没有尼欧的情况下,也存在了长达六千多年。

  可是……即使这种消失是一种必然。但是对生者来说,不论是完成遗愿也好,或是死後哀悼也罢,总是要为消失者做些什麽,才对得起那些存在於自己记忆中的身影。

  如今,菲利浦三世便担负起了这份责任。

  菲利浦三世答应过荣光五人众,会让他们消失在历史上。可对於菲利浦三世来说,他无法忍受多次拯救托里斯汀的荣光五人众,就这样被世人完全遗忘。

  至少,要留下一点他们存在的证明……

  「陛下?陛下?」

  「喔,不小心走神了一下,本王刚刚说到哪了?」

  「陛下刚刚说到,要我收集荣光五人众的所有历史,陛下打算怎麽处理这份历史?」

  身为史书官的贵族很清楚,历任国王在史书上,都会刻意吩咐史书官将自己的历史编撰得好看一点。内容也无非就是百战百胜、威名远播这类的赞美。

  当然,也有些国王会要史书官丑化自己的对手,或者是影响到自己权势或威望之人。因此对於菲利浦三世要求收集荣光五人众的内容,史书官丝毫不感到意外。

  「那……就把这些人的历史全部抹去。」菲利浦三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是,留下荣光五人众里其中一个人的姓名,并且把所有功劳都加在他身上。」

  「陛下的意思是……将这五人的功劳全部归到同一人身上吗?」

  第一次听到这种指令的史书官,忍不住再度确认着。

  「没错。」

  如果荣光五人众不能出现在历史里,那就留下五人的事蹟供後人回忆。这是菲利浦三世的打算。

  菲利浦三世曾从神眉口中得知,荣光五人众根本就是同一人。既然如此,那麽不论用哪一个人的名字都可以当作荣光五人众的代表。

  而且由这种看似虚假真相所混合的史书,更能误导他国的调查。若是认为史书捏造而想找出「五人」,反倒会丝毫找不出结果来。

  「那该用荣光五人众中,哪一位的名字?」

  「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用十八岁.未婚这个名字。本王说什麽都不会让这种公然徵婚的名字出现在史书上!」

  「……下官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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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一:第十三卷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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