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对你爱爱爱不完──

  诺唯露缓缓走着,不时还回头张望着达太安公爵的临时宅邸方向,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道不明、说不清的表情。

  「得尽量趁艾斯塔修回来前,把事情安排好呢……」

  诺唯露边走边自言自语着。

  也由於诺唯露如此分心二用的行为,还因此不小心撞上了某名路人。

  「啊,真是不好意思。」

  发觉自己撞到人,诺唯露抬起头来,向着被撞上的路人道歉着。

  然而就是这一抬头,便让诺唯露脸上露出了惊讶神色。

  对方既没有无比凄厉的威势,更没有凝聚成实体的杀气,从头到脚都跟普通人一模一样。

  导致诺唯露如此反应的催化剂,是在於那名路人的长相。而诺唯露也正好认识这人──

  ──酒馆老板,夜未。

  诺唯露当场向後跳出三米,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戒备神色。

  若是有其他人在场便会发现,诺唯露的後跳动作完全不是人类该有的动作。

  【怎麽会刚好在这种地方遇上啊……】

  即使拉开距离,诺唯露也依然在心中暗自叫苦着。

  曾经与艾斯塔修合作过的诺唯露自然知道,眼前的夜未正是荣光五人众之一,同时也是荣光五人众的领导者。

  不光如此,诺唯露从中央广场的行刑事件中便明白到,眼前的夜未实力绝对非同小可。而且自己的许多计画,都被荣光五人众的其他人所破坏,虽然不知道这之中是否有夜未的指示在,但也足够让诺唯露对夜未抱持着警戒心态。

  若是要诺唯露排出最不想遇上的人名单,夜未必然是榜上前三名的存在。也正因为如此,诺唯露一直尽力避免与夜未碰面。

  但就在此时,宛如是神的嘲笑一般,让两人在街道上以这种开玩笑的方式首次见面。

  不容多想,诺唯露轻触路旁的石制墙面。霎时,无数碎石从墙面上爆发出来,带着锐利的风声朝着夜未射去。

  「精灵之力?」

  夜未讶异地喊出後,便被无数碎石所击中,身体也被尘沙所掩盖住。

  知道这种攻击最多只能阻止一下夜未,诺唯露驱使着街道旁的路树,树上的枝枒化作利箭朝着夜未所在地飞去。

  随後,风暴降临。

  碎石、尘沙、落叶、利箭,甚至是诺唯露本人都被吹飞出去。

  被吹飞的诺唯露在地上滚了数圈,终於勉强停住身子。艰难地抬起头来,诺唯露所见到的,是夜未单手成爪的景象。

  诺唯露唤来了束缚之风,试图困住夜未的行动。在束缚之风的面前,就连兽人鬼都难以动弹。

  这次,诺唯露见到了。

  左手化爪的夜未,轻描淡写地朝着前方挥出左手。一瞬间,大气就开始动荡狂乱起来,先前袭击诺唯露的风暴再度降临,将束缚之风这魔法彻底破除。

  【居然仅仅只是……挥出左手而已……】

  在剧烈的风暴影响之下,趴伏於地的诺唯露虽然免过了再度被吹飞的下场,但身体也因此紧张过度而难以动弹。

  【已经……不可能了呢。】

  吃力地爬起身来的诺唯露,只能无奈地接受『自己赢不了夜未』这个事实。即使还有着施放精灵之力的体力,诺唯露却也失去了战意。

  看着缓缓走向自己的夜未,先前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诺唯露,带着必死觉悟不甘心地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的神明,还真是喜欢戏弄人呢……】

  夜未来到了诺唯露面前。

  ──然後,就这样从旁边走了过去。

  【咦……?】

  察觉到夜未的行动,诺唯露睁开眼睛并且转头看像自己身後。

  只见夜未背对着诺唯露,迳自朝着酒馆的方向前进着。

  「……为什麽?」

  看着夜未的背影,诺唯露不解地问着。

  「我只是心情好出来夜游兼翘班而已,没必要杀人吧?而且,我也没有一定得杀了你的理由啊。」

  夜未停下脚步,侧偏着头颅说道。

  「那麽,刚刚的风暴是……」

  「那只不过是自卫行为,毕竟先发动攻击的是诺唯露你啊。」

  看着夜未明明道出自己的名字,却又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诺唯露心中突然冒出了一股不明冲动,对着夜未喊道。

  「但是,我可是打算杀了皮埃尔喔!既然你身为皮埃尔的朋友,不是应该藉机杀了我,或是把我绑到皮埃尔面前吗?」

  「那诺唯露你为什麽想杀皮埃尔?」

  「这点你应该听皮埃尔说过吧?我当然是因为由爱生恨啊。」

  听到诺唯露的话,夜未的脸上也随之流露出了不屑表情。

  「这种拿来骗小孩跟塞多利昂的话就省了吧。虽然我没谈过恋爱……或许说单相思比较适合,但我至少知道一件事:爱的反面绝对不是恨──」

  「──而是漠不关心。」

  夜未留下了这句话後,然後从诺唯露的面前消失了。

  ..........

  ..........

  三天前夜晚,好大的喵酒馆。

  酒馆大厅中只剩下夜未正独自一人擦着酒杯,莱希可、达尔西妮、阿美西亚三人则是早早就被夜未赶去睡觉。

  吸血鬼姊妹们似乎也察觉到什麽,并没有对於夜为强行赶人一事抗议,而是乖乖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过了不知多久後,酒馆大厅里突然响起了推门声。

  吱──

  单调的推门声在这寂静的午夜里,显得异常清晰,也格外刺耳。

  看着菲利浦三世走入酒馆,夜未有气无力地喊了声「欢迎光临」後,便继续着擦酒杯这重责大任。

  「我就直接切入正题了──」

  菲利浦三世来到酒馆吧台前面,直视着夜未说道。

  「──我希望老板你加入政坛,帮助本王度过这次难关。」

  「不要。」

  夜未想都不想,当场回拒。

  「为什麽?为什麽老板你不愿意帮助本王?是因为不想介入政治这领域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本王可以尽全力隐瞒你的身分,需要任何协助的话也可以跟本王说!」

  从急促语气上可以看得出来,菲利浦三世近期真的是被贵族们的联合,给搞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虽然夜未从未展现过在政治上的才能,但是观察夜未平时的言论与行为,菲利浦三世相信,若是夜未愿意出手帮助自己,如今的困境必然能迎刃而解。

  夜未就这样一语不发地,听着菲利浦三世的劝说。

  直到菲利浦三世说完之後,夜未才用着听不出任何情绪与感情的语气说道。

  「我确实是不想插手政治,毕竟一但扯上政治,很多事情都会因此而变质,但这并不是我不帮助陛下的主要原因。事实上,若是陛下需要我帮忙,只要派个人过来就好。可是……」

  将擦拭好的酒杯放入柜子中,夜未颇为冷淡地说道。

  「……这次阿尔比昂会与托里斯汀断交,最主要的原因是出在陛下的身上啊。」

  夜未的话语,像是触动到了菲利浦三世心中的某道限界。只见愤怒涌到了菲利浦三世脸上,不顾仪表地对着夜未大声喊道。

  「这一切的起因,全部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啊!那个被称为安妮王后的女人!若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勾结白金汉公爵,我国又怎麽会与阿尔比昂断交!」

  「真得是这样吗?」

  夜未偏着头,道出了令菲利浦三世心惊的内容。

  「那麽受封於德.奥鲁尼艾鲁的那位女爵,想必与陛下毫无关联喽?」(注一)

  「荒、荒唐!我怎麽可能与那名女爵有关系!不过是四年前我曾经册封过她罢了!」

  看着菲利浦三世慌乱的神色,夜未依然语气平淡地说着。

  「陛下为何不直接说出那名女爵的名字?」

  「这是因为──」

  「这是因为,人在说谎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把自己或对方排除在外。举个例子,一名贵族因马车损坏而导致在参与某宴会时迟到,会用『我的马车坏了』这理由。」

  「但是说谎者为了保持自己是无罪的心态,会用『马车坏了』代替『我的马车坏了』,这可以算是人的劣根性。就跟地球上的某个美国总统拒绝使用『莫妮卡』这称呼,执意用『我没有和那个女人发生性关系』这说法是一样的。」

  用着调侃的语气说完後,夜未也认真地回应着菲利浦三世。

  「不好意思,这种争风吃醋所导致的国际事件,就请恕我不介入其中了,我只擅长把这种事情越搞越乱。」

  「你若是不愿意帮助本王的话,那麽整个托里斯汀的国民都会受到战争牵连──」

  「这种简陋的话术就省下来吧,罪行投射化这种事情我比陛下您还要熟悉。」

  少见地,夜未的脸上出现了认真的表情。

  那是在见到不成熟的话术时,出於「看不下去」的心态才会出现的表情。

  「罪行投射化,那是根源於人类心理上的自我防卫机能,将足以影响精神稳定性的负面因子加以排除,或是转移的行为。」

  「与安妮王后串通并且断绝与托里斯汀贸易的人是白金汉公爵,因此托里斯汀的国民遭到战争牵连的罪行,理所当然要由白金汉公爵负责。陛下的说法,是将事情导向了『因为你不愿帮助我才会让国民遭殃』这一推论啊。」

  「讲简单一点:假设一头狼想吃了羊,但是羊的反抗异常激烈,於是狼就挟持了鸡,然後对着羊说道:『如果你不乖乖被我吃的话,鸡就会被我吃掉了,所以无辜的鸡一旦被吃,都是羊你的错!』」

  「这种随意将责任强加在他人身上的作法,就是所谓的『虚罪扩张』了。」(注二)

  见到脸色难看的菲利浦三世逐渐理解自己的话,夜未也接着说下去。

  「像这种缪论,其实还分为人身攻击、诉诸怜悯、诉诸暴力、诉诸群众、诉诸无知、罔顾特例、偏离主题、错置因果等等,陛下刚刚所用的就是类似『虚假两难』的缪论。如果陛下有兴趣的话,我非常乐意在陛下有空的时候,说给陛下听的。」

  深呼吸了几口气,知道自己绝对无法说服夜未後,菲利浦三世铁青着脸离开了酒馆。

  跨出酒馆大门的瞬间,菲利浦三世回过头来看向夜未。

  夜未向是没发现菲利浦三世的转头,正拿起另一个脏污的酒杯擦拭着。

  菲利浦三世摇了摇头,走出了酒馆。

  在昏暗的灯光下孤身一人擦着酒杯的夜未,明明给人一种倍显孤寂的感觉,然而这份感觉却被夜未脸上那似有似无的笑容所冲散,让人感觉格外突兀。

  ..........

  ..........

  回到现在。

  走回酒馆的夜未,突然见到酒馆大厅的灯还是开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奇怪,我应该关灯了才对啊?」

  夜未走近一看,便发现莱希可正撑着腮帮子坐在大门处。只不过看那不断点头的样子,恐怕莱希可就这样坐着昏睡过去了吧。

  直到夜未走到莱希可身边,莱希可才突然惊醒,随後用着担忧的眼神看着夜未。

  「大哥哥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我只是去夜游一下而已。早点睡吧,太晚睡对小孩身体不好。」

  「喔。」

  看着莱希可走回房间的样子,夜未突然想起了以前曾经听人说过一段话。

  『人类最古老的一种需要是:你晚上没回家,而有人关心你去了哪里。』

  夜未脸上突然露出笑容,并且叫住了莱希可。

  「莱希可。」

  「嗯?怎麽了吗?」

  「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来!」

  ==========

  注一:德.奥鲁尼艾鲁,出自零使小说第十六集。根据安莉艾塔的说法:「从这个房间的构造看来……以前,这个德.奥鲁尼艾鲁的土地,是父亲或祖父的妾宅。」

  同时也是零使原着小说中,才人所受封的领地。顺带一提,该地方还盛产葡萄酒。

  注二:虚罪扩张,这说法出自幻想异闻录第一集。

  顺便,稍微偷求一下书评……因为接下来剧情可能会比较黑,需要点书评安慰心灵(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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