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带来麻烦的老爸

  中央广场处刑事件,两个礼拜後。

  一辆外表平淡无奇的双头马车朝着托里斯汀王国的边境驶去,马车的前後方都各有四位负责护卫的骑兵。

  但看骑兵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护卫着马车,不如说是『看守』着马车比较妥当。

  在菲利浦三世的坚持下,最高法院终於发出对艾斯塔修的裁决,并令其在七天内前往自己领地,终生不得离开。

  然而此时,马车内的艾斯塔修却一脸平静,脸上没有任何不甘或是怨恨的神情。

  就好像只是出一趟远门而已,在艾斯塔修身上完全见不出一个犯人该有的样子。

  马车内只有艾斯塔修一人,听着马蹄叩哒声与车轮滚动的声音相互交错着。艾斯塔修极为少见地什麽也不想,就只是望着外面一成不变的风景。

  就在情况看似一成不变,直到艾斯塔修抵达自己的领地时,马车却突兀地停了下来。

  马车後方的两名骑士见状,急忙抽出武器奔到马车前头。

  「来者何人!报上名号!」

  护卫着的其中一名骑士大喊着,艾斯塔修也将头伸出窗外,想看清是怎麽一回事。

  出现在艾斯塔修视线里的,是数十名骑士拦在马车前方的景象。

  【难道是来劫走艾斯塔修的人嘛?】

  四名负责护卫艾斯塔修的骑士,不由自主地想着。

  但是出乎四人的意料,一名骑士从拦路骑士群中策马走出,同时将手上的文书交给四名护卫骑士。

  「实在很抱歉造成误解,我等是接受菲利浦三世陛下的密令,前来偕同四位的护送任务。」

  先前大喊的护卫骑士接过文书,拆开蜡封后细细阅读起来。

  「……是陛下的密令没错。」

  确认文书并非作伪,四名骑士交头接耳一阵後,便让这数十名骑士加入护卫任务中。

  但为了以防万一,四名骑士依然两两一组,分别走在队伍最前方与最後方,戒备着这数十名骑士的行动。

  不过四名骑士的顾虑似乎是多余的,直到天黑之前,这数十名骑士都忠於职守地护卫着马车,这也让四名骑士的戒心稍减。

  然而四名骑士并不知道,先前拿出文书的骑士,曾经策马到马车旁边,与艾斯塔修私谈。

  艾斯塔修轻轻撩起窗帘,带着令人费解的微笑说道。

  「事情怎麽样了?」

  「非常顺利,我们已经拿到了菲利浦三世的妻子,安妮王后,与阿尔比昂的白金汉公爵间的交流信件。」

  「阿尔比昂国王查理一世那边呢?」

  「我们也已经调查好了,查理一世确实有与托里斯汀开战的念头。」

  「很好。」

  「大人,那四名骑士……」

  「没有必要,抵达领地後就放他们回去吧,记得要多犒赏他们阿。害他们在路途上担心受怕,我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是。」

  艾斯塔修放下窗帘,坐回到座位上。

  菲利浦三世与塞多利昂等人完全没有料到,这次的事件,只不过是艾斯塔修的一次试探而已。

  一次连自己的地位与权力,都赌进去的试探。

  为了试探出菲利浦三世的底线,为了试探出自己所缔结的盟友中,有哪些人是值得信赖的。

  就连自己的失势,都是艾斯塔修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艾斯塔修利用了自己的失势,藉此察探出哪些人是自己忠心的盟友,哪些人则是见风转舵的墙头草。

  虽然自己所做的事情被记录下来,还被交给菲利浦三世,但对艾斯塔修来说,这种小意外仍然在误差范围之内。

  而这一次试探,其主要对象正是夜未。

  艾斯塔修早已看出,荣光五人众的真正领导者,其实是看似不正经的酒馆老板夜未。

  为了确认荣光五人众到底会插手到什麽地步,所以才派出了达尔西妮接近酒馆一夥人。

  明明让达尔西妮接近纳尔西斯,或者是巴卡斯这两人的成功机率更大,可艾斯塔修却选择加琳这名见习骑士,并要达尔西妮把加琳变成活屍。

  若是成功,则可打击魔法卫士队的名声与飞利浦三世的威望。

  若是失败,则可以藉此反过来设下陷阱,将加琳俘虏起来公开处刑。

  但要是公开处刑遭到夜未干涉而失败,那也不要紧,艾斯塔修也可以藉此确认夜未的本意。

  当然,若是塞多利昂与夜未等人没出面,导致加琳与双子吸血鬼真的被处刑,艾斯塔修一样能藉此达到打击威望的目的。

  从撞球室的对谈中艾斯塔修得知,夜未除了早已定下的协议之外,是不会为了托里斯汀或者是菲利浦三世而出手。

  只有在玛丽安奴公主,以及如今成为骑士的加琳发生意外时,才会导致夜未的出面干涉。

  艾斯塔修很清楚,夜未要保护的对象绝对不只玛丽安奴与加琳两人。塞多利昂、巴卡斯、纳尔西斯这三人也相当有可能是夜未的保护对象,只不过目前尚未找到足够证据证明这点。

  艾斯塔修也隐约地察觉到,出於不知名的原因,荣光五人众似乎并不愿意出现在历史上。

  五年前战争的历史史书上,也只是以「外来援兵」将五人一笔带过。虽然五年前荣光五人众的事蹟闹得沸沸扬扬,但如今也有渐渐减温的现象。

  再度确认荣光五人众的行动方针後,看着自己身上的普通衣物,艾斯塔修陷入了沉思中。

  既然料到自己极有可能因为这次试探而失势,艾斯塔修自然也帮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这条退路就是:阿尔比昂的进攻。

  玛丽安奴公主的母亲安妮王后,早已跟与菲利浦三世同床异梦。

  这一点,可以从多比尔镇活屍事件後,仅有菲利浦三世出来迎接玛丽安奴公主,便可大致推出。

  而安妮王后的旧时情人,正是阿尔比昂国王查理一世的宠臣,白金汉公爵。

  再加上当今的阿尔比昂国王查理一世,对托里斯汀的小动作越来越明显。例如派人偷袭托里斯汀的贸易舰队,以及货物关税上的打压与增加。

  可是这些小动作在菲利浦三世知道前,都会被艾斯塔修所阻止或平定下来,甚至是反过来利用。

  可是如今……

  一想到这里,艾斯塔修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来。

  根据艾斯塔修自己的判断,就算之後自己不从中搧风点火,阿尔比昂也终会对托里斯汀宣战。

  而宣战的理由,毫无疑问地将会是安妮王后这桩皇室丑闻。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这点艾斯塔修深有体会。

  要是身为最大变数的荣光五人众介入这件事情,那麽两国自然不会开战──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可是根据艾斯塔修先前的试探,除非事情牵扯到加琳、玛丽安奴、或是其他夜未要保护的人,不然的话,就算砸了夜未的酒馆,荣光五人众依旧不会去介入这次事情。

  所以开战几乎是无可避免,菲利浦三世必然会亲自率领着军队前往前线。

  请不要误会,艾斯塔修并没有利用这场战争,来除掉菲利浦三世的想法。

  荣光五人众不会让菲利浦三世死在战场上,因为这样玛丽安奴就会被推上风头浪尖;艾斯塔修也不希望菲利浦三世死在战场上,因为他还必须依赖菲利浦三世让他官复原职。

  一旦陷入战争情况,在菲利浦三世不坐镇王宫的情况下──不,就算菲利浦三世坐镇在王宫,托里斯汀的国力也不足以支撑这场战争。

  深知托里斯汀内官员能力的艾斯塔修非常确定,除了他自己以外,托里斯汀内并没有足以将政治、外交、经济三者同时搞定的人才──至少现在还没有。

  这是自信,绝非傲慢。

  也许夜未勉强算一个,但对方不想插手政治的意愿相当明显。

  两国开战之後,政治上彻底无能的菲利浦三世,必然会将自己调回托里斯汀,让自己重握大权。

  虽然到时候自己身旁一定会摆满监视者,但艾斯塔修有信心将他们全部摆平。

  至於荣光五人众,艾斯塔修相信只要自己不去对夜未所保护的对象下手,就算自己推翻菲利浦三世他也不会介意。

  「不过,总是得礼尚往来的。」

  艾斯塔修如此自言自语着。

  在离开托里斯汀之前,艾斯塔修以某个小贵族的名义,写了封信寄给某位公爵。

  这件事情的源头,要回溯到加琳行刑当天,艾斯塔修见到塞多利昂手中魔杖开始。

  在艾斯塔修的记忆中,能够同时使用两种魔杖的魔法使并不多,而且大多都有着相当年纪,其中最出名的自然是魔法学院院长欧斯曼。

  可是出现在中央广场上的塞多利昂,手中魔杖明显与魔法卫士队的制式军杖不同,这让艾斯塔修稍微注意了下那根魔杖。

  在经过多日苦思後,艾斯塔修终於想起,自己四年前拜访托里斯汀的某位公爵时,曾在壁炉上见过跟塞多利昂手上魔杖外形,完全一模一样的魔杖。

  根据那公爵的说法,那壁炉上的魔杖是『祖先代代相传的魔杖』。

  凭藉着这根魔杖,艾斯塔修猜出了塞多利昂的真实身分。而这也解释了,为何菲利浦三世多次召见塞多利昂,必然是因为菲利浦三世也得知了塞多利昂的身分。

  而寄信给那名公爵,也是艾斯塔修的另一次试探。

  为了试探,塞多利昂是否是夜未的保护人选之一。

  艾斯塔修敢笃定,就算夜未知道始作俑者是自己,也绝对不会找自己麻烦。

  毕竟……自己可是非常『好心』的让人家『父子相认』呢。

  不过,那名有着传统贵族观念的公爵,绝对会去找夜未的麻烦就是了……

  艾斯塔修低声浅笑着,任凭着马车将自己载向领地去。

  同一时间。

  托里斯汀境内,拉.瓦利埃尔领地。

  轰!

  在拉.瓦利埃尔家的起居室里,某面墙壁被突如其来的火球给炸穿,顿时起居室里满是飞灰。

  「皮埃尔这个不孝子!」

  一名金发中年贵族正手握着魔杖,气愤地大喊着。墙上的大洞,很明显是金发中年贵族的杰作。

  而使金发中年贵族如此气愤的,正是他另一只手上所紧紧握着的信件。

  「这、这是怎麽一回事?亲爱的你在作什麽啊!」

  一名妇人听见巨响,连忙跑了过来查看究竟。

  「还不是那整整消失了三年的不孝子!」

  「难道是……你有皮埃尔的消息吗?」

  「消息?我宁可没有他的消息!」

  中年贵族大声地吼了出来,让妇人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三年前先是毫无尊严地跟下贱的舞女幽会,到後来甚至抛弃家名与那舞女私奔,要不是因为那舞女已经死亡,我早就吊死那不知羞耻的舞女,在公开示众整整三个月!」

  「年轻人行差踏错难免的,而且若是真心相爱……」

  「哼!我才不相信那种舞女是真心爱上皮埃尔的!一定是看上我们瓦利埃尔的名号才接近皮埃尔的!」

  中年贵族像是还没解气般,继续吼道。

  「但那不孝子居然没看出这点!居然离家出走整整三年没有任何消息!要不是因为两个礼拜前,有名贵族在王城的中央广场上,见到皮埃尔拿着我们家族代代相传的魔杖,我还真不知道他居然躲在魔法卫士队里!」

  「魔法卫士队?那很好啊,那是肩负『守护国王』这荣誉任务的骑士队啊。」

  「好?好个头啦!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魔法卫士队从半年前就已经堕落了!甚至被解除了护卫国王的任务,皮埃尔加入魔法卫士队,根本是给我们家族蒙羞啊!」

  「……」

  「不光如此,根据信上所写的,皮埃尔在加入魔法卫士队的三年内,总是怠忽职守不作正事,所有年金都拿去买酒狂饮,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宿醉未醒的情况!就连跟随菲利浦三世陛下出征,也是夹着尾巴躲在队伍最後面不敢应敌!」

  「…………」

  「要是让我逮到那个不孝子,我一定会打断他的腿,将他──」

  「够了──!!」

  妇人像是忍不下去般,拎住中年贵族的耳朵,狠狠大吼道。

  「这都是因为你管教儿子过头了才会变成这样的!你的温和一直不也仅仅是在表面功夫而已吗!还不是因为你说要把皮埃尔教成一个优秀的贵族,我才在那麽长的时间里一直沉默着没有去管,所以他才会被你养育成这种什麽事都藏在心里的个性吧!」

  「痛痛痛痛痛痛──!!」

  「家很重要,但儿子更重要!你给我听好了,你现在就给我去王城,把我们唯一的儿子带回来!没把皮埃尔带回来,你就别想踏入家里一步!」

  「是!我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够,要给我作到!听清楚了,要是皮埃尔在回来的过程发生什麽意外,或是手脚怎麽样了,我、我、我跟你没完!听懂了没有!」

  ==========

  四十年後,托里斯汀虽然与加尔马尼亚联合,但能对光复运动宣战而无後顾之忧,马萨里尼起到了很大了作用。

  另外,露易丝他爷爷是火系统,这点小说第六集有提到。

  不得不提的是,《三剑客》三部系列小说中,第三部其中一个译名正是《露易丝.拉.瓦利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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