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事不过三的发言

  至於此时,丝毫不知自己被加琳盯上的夜未,则是出现在多比尔镇的外围。

  根据鵺野鸣介的情报,再加上之後的整合比对後,确认了蓝光之酒的发现处,是在镇长家中的秘密通道尽头。由於出口处相当隐密,所以夜未打算先从村子里开始调查。

  士兵们的搜索已经告一段落,再加上多比尔镇的居民都早已成为活屍。所以正常来说,这时候多比尔镇内应该没有任何生物在,就算有也只是些飞禽走兽,夜未大可放开手脚调查。

  ……除了跪在镇长家废墟上头,一名年约八、九岁的金发少女之外,多比尔镇内确实再无其他生物。

  金发少女双腿跪在废墟之上,两只小手正不停地挖着废墟土石。

  膝盖磨损、手指破皮,少女的脸上满是灰烬。但少女像是毫无痛觉般,固执地重复着动作。

  即使如此,少女身上却几乎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即使夜未走到少女的身後,少女也依然故我地挖着土石。

  少女的精神近乎死去,如今唯一能支撑少女精神的,恐怕只剩下『挖出屍首』这件事情了。房屋的倒塌不只掩埋了屍体,也掩埋了生者的心。

  眼尖的夜未发现,少女的身旁有着一根被折断的小型魔杖。夜未从魔杖上的魔力判断,这根魔杖应该是属於眼前这名少女。

  也就是说,眼前的金发少女是魔法使。

  但如今,少女却舍弃了魔法。

  像是嫌少女不够悲惨般,天上开始飘下毛毛细雨,增加了少女徒手挖掘的困难。

  夜未抬头看了下阴暗的天空,深吸口气。两手手心翻转向上,右脚向右前方落下,身体重心渐渐前移成右弓步。

  双手由中向外推开,毛毛细雨随着夜未的动作,被排除在夜未身旁五米之外。

  四大神通──截水神功(Water_Bending)。

  少女丝毫没有察觉到细雨的消失,手上动作也没有停止的迹象──直到夜未收势後,将少女抱起来为止。

  眉头皱起,夜未发现少女的双眼茫然无神,碧绿色的眼眸黯淡无光,彷佛染上灰尘的绿宝石。但是让夜未皱眉并非是少女的精神状况,也非是少女那激烈的反抗动作,而是……熟悉感。

  「……我在哪看过你吗?」

  少女没有任何回答,只是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激烈。

  夜未将少女带到废墟三米远处,才刚将少女放下,少女便打算冲回废墟处。

  但是长久的跪姿,加上单一的动作,早已使得少女血液循环阻塞已久,脚才刚跨出去便倒了下来。

  早有准备的夜未,左手一把揽住少女的腰,避免少女伤上加伤。

  夜未另一只手也没停着,须握右拳,运土神功猛然发动,镇长家废墟随着夜未的动作被抬升上来。

  见到这情况,少女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不要误会喔,只不过是因为你在那边挖掘的动作,会妨碍到我的调查而已。我只是刚好要调查一下镇长家的秘密通道,帮你把屍体运上来只是顺便而已。」

  夜未说着绝对会被列为『傲娇』的台词,一边轻轻地将少女放了下来。空出来的左手向前一推,被抬起的废墟也离开了秘密通道上方。

  望着老镇长的屍身,少女缓缓地走向被抬起的废墟。夜未也不再理会她,转身走入了秘密通道中。

  一个多小时之後。

  夜未垂头丧气地从镇长家的通道入口中走出。

  「蓝光之酒居然一滴都不留了……这下去哪找线索啊?」

  夜未在秘密通道出口处,做了一番详细的调查,但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鵺野鸣介像是真的将所有蓝光之酒收集起来,夜未丝毫找不到任何可能的源头。

  「当初那个万年小学生,好像从没遇过这种查不下去的情况?」

  夜未自己也很清楚,多比尔事件结束後,隔了这麽多天才来调查,就算什麽都查不到也不会令人意外。

  此时,察觉到什麽的夜未,转头看向了自己後面。

  先前的金发少女,正坐在焦黑的木头梁柱上,两眼无神地望着自己。

  夜未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当初鵺野鸣介就曾经说过,当他见到镇长家废墟而打算放弃寻找时,未来怀表的比值一口气跳至五百多。

  从眼前这名少女先前的行动来判断,夜未几乎可以确定她是多比尔镇的居民。那麽眼前这名少女在多比尔镇灭亡当天,从秘密通道逃出多比尔镇的可能性非常大。

  既然如此,那麽金发少女极有可能见过蓝光之酒。

  判断出这点,夜未小心地走向少女。

  但面对夜未的走近,少女没有任何反应或动作。

  望着少女,尼欧身子半蹲下来,伸手贴上了少女的小小脑袋两侧。

  「再次声明,请绝对不要误会。我想治好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很眼熟,也不是因为偶然的善心,只是这样比较方便我询问你问题。」

  就在双手轻握住少女的脑袋後,夜未开始用不可思议的语言咏唱着咒文,奇妙的气氛开始回荡在夜未与少女的周围。

  【没想到居然会有用上这咒语的一天,从以前或现在,这咒语都从没派上用场过,本以为用不到的说……果然是技多不压身啊。】

  夜未闭上了眼睛,但是从少女意识里传回来的资讯,却让夜未的眉间再度皱起。

  眼前的金发少女并非因为外力而封锁自己的心,而是基於自我意志所做出的决定。

  虽然夜未可以强行将少女的意识拉回来,但那就像是把一个潜入深海里的人,猛然向海面上拖行一般。急遽改变的水压会将肺部的功能破坏殆尽,而放到眼前少女的情况,则是会从此昏迷不醒。

  【不对……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

  金发少女的心里,有着常人难以想像的黑暗。

  夜未的精神,再度潜入了金发少女意识深处。

  若是此时,少女有任何反抗的想法或打算,那麽夜未的精神就会被瞬间弹出,同时精神上也会遭受到等同於意识崩坏的打击。

  然而少女依然没有任何行动,任凭夜未潜入自己的精神之海。

  ..........

  ..........

  黑暗中,阵阵的涟漪,显示着少女的过去。

  少女出生在戈里亚的平民窟,但是少女并不知道那地方的名字。只因少女还在懵懵懂懂的年纪,就被父母卖给了奴隶商人。

  无论是现在也好,或者是四十年後也罢。年幼少女一旦落入奴隶商人手中,下场都一样的悲惨。暴力以及恶意的漩涡,背叛以及利用的每一天。然而少女有着名为魔法的奇蹟,因此得以苟延残喘地活下来。

  少女本以为,自己可以依赖着魔法,逃出奴隶商人的手中。

  但是在她企图逃离奴隶商人的掌控时,却因为自己的好友背叛而失败。而理由,仅仅只是因为少女会使用魔法,跟其他人不一样。

  或许是上天也看不下去,再一次地,少女面前出现了奇蹟。

  因为儿子一家人意外过世,而落魄失意的一名老人,因缘巧合地遇见了少女。兴许是因为少女让老人想起了自己那不幸过世的孙女,老人出钱买下了少女。

  虽然相当渺小,但幸福确实地降临到了少女身上。

  老人身为多比尔镇的镇长,几乎是关注了所有关心在少女身上。

  早上起床後跟友善的邻居打招呼,接着就是帮着镇长爷爷跑跑腿,跟许多小孩子一起玩捉迷藏。

  偶尔,少女也会使用魔法帮助渔夫们捕鱼。但是镇长爷爷却很喜欢用炸药炸鱼,让少女总是嘟着一张嘴。

  在多比尔镇里,民风纯朴的居民们并不会歧视魔法,反倒对少女能使用魔法的事情感到由衷地高兴。而每年夏天,都会有许多贵族前来观看七彩海流美景,少女也偷偷地学了好几招魔法。

  一个多月前,镇长爷爷叫来许多人,说是要帮少女筹钱,好让她可以在十五岁生日当天,去托里斯汀魔法学院学习。

  少女明白,镇里的居民收入都不多,所以打算劝说大家打消这个想法。然而居民们听到镇长爷爷的想法後,一个个都表示赞成的意见。甚至还有些人拿出老本来,说是要现在就让少女去学院读书,换来了许多居民的笑骂。

  面对如此多人的关心,少女打从心底笑了出来。

  幸福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实在。

  幸福如此渺小,却又如此易逝。

  比沙还要细、比纸还要薄、比羽毛还要轻、比棉絮还要柔。以为会持续下去的幸福,其实比想像中还要更加容易崩坏。

  那一日,多比尔镇被染上名为『屠杀』的颜色。

  从来没见过的魔法使冲入了镇里,手持着魔杖,用着与少女相似的魔法,覆盖在这片土地之上,镇内到处响彻着悲鸣、哀嚎与惨叫。

  镇长爷爷把少女赶入家中的秘密通道中,吩咐她直直向前跑,不要回头。

  从奴隶商人处所磨练出来的胆量,让少女不至於手脚无法动弹。遵循着镇长爷爷的指示,少女跑向秘密通道的出口,直到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醒来後的少女又累又渴,随便找了处泉水解渴後,急忙地想要冲回多比尔镇。

  ……然後,就这样迎接了绝望。

  所有镇民都成了不会说话的活屍,不论少女如何叫喊,都唤不回他们的意志。

  看着纯朴的镇民们拿着武器攻击人,少女明白,他们已经不再是以往熟悉的人了。

  於是了解了,自己再度成为孤单一人。

  没有眼泪,是因为早在自己被好友背叛之时,泪水就全部已经流乾了。

  少女在远处看着,镇民们袭击一行人,不久後一道龙卷风出现,将海水洒在镇民的身上。身为水系统的少女明白,那海水挟带着『治癒』的魔法。

  少女就这样呆愣地等着,看着一行人离开了多比尔镇,随後就是许多士兵的出现。直到士兵们完全离开後,少女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多比尔镇。

  望着居住许久房子成为废墟,满怀绝望的情况下,少女徒手挖了起来。

  舍弃了随身的魔杖,舍弃了方便的魔法。

  魔法什麽的,根本不是奇蹟,而是灾难的根源,少女如此确信着。

  找到屍体後要做什麽?不知道。

  自己以後要怎麽办?不知道。

  少女只知道,自己要亲手埋葬掉这份绝望。

  ..........

  ..........

  夜未的手,缓缓离开了少女的头。

  他很清楚,少女的心中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虽然夜未有办法,立刻打开少女那被封锁起来的心,但那同时也会让这股仇恨被释放出来。

  而且,还有更严重的问题。

  【她居然已经喝下了蓝光之酒……】

  从少女的记忆中,夜未确认了少女早已喝下,位於通道出口处的蓝光之酒。

  喝下大量蓝光之酒的少女,其身体已经渐渐脱离人类的范畴,逐步踏向成为怪物的道路。也因为如此,夜未才会对她有种熟悉感。

  夜未低头想了一下,随即抱起了少女。

  「第三次声明,请不要有任何瑕想。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带你走的原因只是因为……呃、这个……那个…………靠!我想不出好理由来啦!为什麽大哥他拐人总是能想出好理由来啊!总而言之,你今天归我管了,懂吗?」

  夜未就这样抱着少女,离开了多比尔镇。

  ==========

  本来少女的过往,是打算等夜未拐走她一阵子後再写的。不过後来想了想,还是加速剧情好了。

  另外,再度感谢小安♂的评价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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