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王府井大街,民族饭店。
李长河,刘建青,还有张广年三个人正围着个铜锅子煮羊肉片。
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东来顺老店,不过现在嘛,还叫民族饭店。
二月的京城寒意依旧,大冷天的,吃个火锅是很舒服的。
因为是中午头,刘建青和张广年没有要酒,下午还得工作。
“对了,老张,我听说,上面准备允许这些老字号,把名字改回来了?”
烫了一块羊肉,刘建青美滋滋的塞进嘴里,随后冲着旁边的张广年笑着问道。
张广年摇了摇头,感叹的说道:“现在还不好说,上面争议很大。”
“主要是吧......算了,不说了。”
张广年一些话欲言又止,有些事他知道的更清楚一些,但是却不能说。
李长河坐在对面没有插话,安静的涮着羊肉。
历来改革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事情,有人主张变化,自然就有人主张保守。
站在后世看,那是国家前所未有的大变化,但是如今身处这个时代,李长河只能说这是刀光剑影的交锋。
“还是说说长河吧,你说你好好的中文系不念,非得念什么经济系。”
“你说你要是中文系毕业,到时候再分配到咱们文化部或者作协,多好的事情啊。”
张广年这时候冲着李长河感叹的说道。
凭李长河现在的名气,只要北大中文系一毕业,凭借北大的招牌和他的成绩,可以说在文化领域一路畅通。
哪怕未来给他当个接班人,张广年认为也没什么难度。
“我也觉得可惜,我到现在也没想通透,那個政治经济系是做什么的?好像是研究经济理论是吧。”
“你这以后,难不成要当个经济学者?”
刘建青这时候也好奇的冲着李长河问道。
李长河笑了笑:“也不是,就是我个人觉得吧,文学是反映社会现象的学科,但是这种刻画是流于表象的。”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通过文字去刻画这些社会现象,但是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并没有解释。”
“而经济学呢,则是引发社会现象变动的底层动力,它就像是一双手,推动着社会不断地变化。”
“如果只是单纯的刻画这个社会,也许中文系就足够了,但是想要认知这个社会的核心,我觉得还是要学一下经济的。”
“年轻人,看的就是比我们深远!”
张广年这时候笑着赞叹道,然后又冲着李长河说道:“之前建青跟我说,等作协恢复了,想推荐你加入作协。”
“我的意思也是如此,咱们作协属于群团组织,加入了并不影响你的学业和工作,而且对你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好处的。”
张广年很看好李长河,不只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写出了足够优秀的作品,更因为李长河聪明的很。
甚至有时候张广年有一种感觉,这个年轻人,有些事情看的比他这个老头子都要更深,更远。
就好像刚才,一般年轻人都喜欢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尤其是对于一些国家大事。
但是他刚才跟刘建青聊的时候,李长河却只是安静沉默的倾听,既不参与话题的讨论,也不表达自己的意见。
这种沉稳在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身上是非常少见的。
这种特质,在张广年看来,非常适合从政。
可惜,如果张广年这个心思被李长河知道,李长河肯定会告诉他,从政是不可能的。
很多人觉得回到八十年代进体制是好事,机会很多,升迁也快。
但是李长河只想说,想的太简单了,这个年代可是遍布老前辈以及他们弟子后人的存在。
一个萝卜一个坑,谁知道坑里到底有什么。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死在了沙滩上,你确定自己会是那百分之零点一?
而就在三个人吃饭的时候,几个年轻人这时候也步履匆匆的走进了民族饭店,然后坐在了李长河他们的隔壁。
一共五个人,三男两女,片刻后又快步进来了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
“怎么样,买到了吗?”
麻花辫女孩一进来,其他几个就匆忙的问道。
“我买到了,你们呢?”
麻花辫女孩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然后得意的看着其他几个人。
“我们都没抢到,去晚了,那边新华书店都卖没了。”
“算了,有一本也行,咱们轮流看就行了。”
“原来《凌绝》真名叫李长河啊,才二十二岁,这么年轻?”
“肯定啊,要不然能写出这么真实的下乡情感。”
“不过你说也怪了,每次我看完了他的小说,都感同身受,但是看到结尾,又觉得他的心胸大气磅礴”
“对,我感觉他的每个故事到最后都有一句蕴含人生哲理的话,比如说《下乡的勇气》里面,有一句是这样说的”
“勇气不是没有恐惧,而是面对恐惧仍然坚持自己的信念。”
“我当时看完了就感觉我去,真是说到哥们儿心坎里了。”
......
几个年轻人在旁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讨论的重点,正是李长河新出的小说集。
张广年和刘建青此刻看了看旁边的几个青年,然后又看向了李长河。
只见李长河正低着头,平静淡然的从锅里捞着羊肉放到碗里吃,就好像旁边说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也不知道那个李长河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觉得肯定是个温文儒雅的年轻人,就像陈景润那样。”
“我倒是觉得,他可能是个满脸络腮胡的魁梧大汉,充满了北方豪迈的姿态”
突然间,隔壁桌上又吵了起来,几个青年男女不知道怎么样讨论到了李长河的长相,然后莫名的争执了起来。
眼看几个人愈演愈烈,刘建青忍不住看向了李长河,打趣的说道:“长河,你不如去制止他们一下?”
李长河摇了摇头:“文字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它可以让伱无限幻想,不管是美好的还是丑陋的,那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独有的画面。”
“再说了,真正的友谊,只会在争吵中进步!”
那些因为争吵就破裂的友情,那算什么真友谊?
听到李长河的话,张广年笑着将筷子伸进了锅底,然后用力的转了一圈,旋即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
好家伙,光忙着聊天,锅里肉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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