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斯特。
国都外,一聚集农舍。
时隔半月,慈恩与陈酒等人于此聚首。
踏着湖波,一身破烂衣裳打扮的慈恩带着两个小孩子从水面上走来。
只是此刻的慈恩,面容显得像是个中年人,和以前的老态截然不同,至于他身边的两个小孩子,则是一男一女,都是四五岁的年纪,看起来很灵动,但眼神深处又似乎有些什么和同龄孩童不一样的东西。
而陈酒等人此刻亦是与先前大变样。
一身味道浓重的羊皮衫,身上膻味、屎味、汗臭味各种味道混合,头发凌乱不堪,就连身材都显得有些干瘦,完全看不出高手模样。
这些都是他们的伪装。
没办法。
慈恩是因为这里的老人并不多,大部分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基本都会被扔到山崖之中强行进行天葬,所以他只能调整身体和面容,这对于任何一个武者来说都很简单。
而陈酒等人则是因为不好将身份弄得太高,只能在底层混迹,他们中身份最高的,如今也只是普通商人或者护院一类的角色。
一直到来到湖边农舍旁,大家才解除了伪装。
慈恩的面容变得衰老起来,但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陈酒等人身体也变得壮硕起来,一把将身上的烂衣裳扔掉,跳进了湖里。
没几下,一大片乌漆嘛黑连带着一些小鱼就飘到了湖面上,将明净的湖泊污染了个够呛。
没一会儿。
一群人聚在农舍前,都看着慈恩。
慈恩先是习惯性的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后说道,“诸位,贫僧这段时间在这里大有收获。”
“世王,大忿怒尊者,大仁慈尊者,金轮王,密轮王,这就是这里的最强者了,基本可以确定都是爆血。”
“其中世王和两个尊者都常年待在这座王都之中,另外两个轮王都待在自己的领地,不过最近有着尊神大典在准备,应该会过来。”
说到这里,慈恩看向他们,“关于色诡的事,你们找到线索了吗?”
陈酒率先站出来,“我着重从民间进行了观察,发现这些改变都是从世王这里发动的,也就是在国都。”
“尊神大典也在国都……”
“……”
其他人也陆续站了出来说出自己的发现。
到最后,情报一统一,结果自然而然显现而出。
色诡有很大概率在国都,并且,这所谓的神,也很有可能和色诡有关。
“如果不是因为这种y乱的修炼传统是四百多年前就开始的,那时候就有所谓的神存在了,我都怀疑这个神是最近几年色诡出现在了这里才诞生的。”
陈酒说出了这番话。
不过没有人在意,大家都在思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色诡基本可以确定就在国都,但具体是什么情况,是被人融合,成为了诡使,还是被封禁,利用起来,又或者是已经失控……
谁都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其实基本的目标已经达成了。
确认了色诡的存在,还明确了色诡的方位,接下来只需要安静等待支援到来就可以了。
但,他们做不了这个主。
最后,大家还是将目光看向了慈恩。
慈恩沉默。
他忽然看了看待在湖边怯生生看着他们的两个小孩。
“有件事,贫僧没有告诉诸位。”
“这次的大典并不简单。”
“这次大典,既是祭祀神灵的祭典,也是为了让一个人突破修为特意设置的。”
???
一言惊人。
陈酒等人奇怪的看着慈恩。
他们不理解,祭典什么的,还能让人突破?
慈恩摇了摇头,将两个小孩带了过来。
“他们,是我在游历之时,从密轮王所在之地救下的,他们全家都死了,因为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这次的大典,是为了让欢喜上师突破,所特意设置的,他们准备让欢喜上师成为第三位尊者。”
“所以,各地的小孩子都在被收集起来,还有那些拥有修为的武者,也就是那些小贵族都不能避免,同样要出人进行祭祀,他们的父亲因此被杀。”
“居然是这样?!”
“连贵族都下手了?”
“金轮王和密轮王就没什么反应?”
政治和信仰,两大团体,政治团体的领袖就是金轮王和密轮王,现在自己麾下的小弟要被迫献出生命,这两位就没点反应?
慈恩摇了摇头。
关于这一点,他也想不通。
当然,现在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我准备阻止这件事。”
慈恩认真说道。
?
陈酒等人大惊,连忙劝告,“大人,我们现在只需要等待支援就可以了啊,事情这么严重,很可能是命神大人亲自过来,届时我们才能有把握啊!”
“对啊,就我们这点实力,想要阻止,简直就是找死啊!”
“大师!忍一忍啊!”
“……”
所有人都在反对。
慈恩摇了摇头。
他止不住的抚摸两个小孩的头发,思绪有些纷乱。
这几个月来的游历,他真切的看到了这里人的生活。
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地狱!
真正的地狱!
他见到了各地小型祭祀,都是用的各种……
头、胫、肠、皮、心……
每一个都有用。
还有着各种严苛的要求。
水银蜕皮……银针钻孔……清水洗胃……
太多太多了。
而现在,国都之中,少说也已经聚集了几万的孩子。
慈恩低眉。
脑海中止不住的想起看到的那些法器。
念珠……鼓……皮毯……骨哨……骨木鱼……
“贫僧心意已决,接下来,你们在这里留下记号,准备接应支援,贫僧一人独去。”
慈恩语气平淡。
陈酒等人想说些什么却被慈恩打断。
慈恩将两个孩子推过去,“这两个孩子颇有灵性,贫僧很喜欢,拜托诸位将他们带回去,相信命神会给他们一个好归宿的。”
“对了,我给他取了法名,叫玄奘,算是贫僧弟子。”
说罢。
慈恩转身。
两个小孩都在此刻哭了起来,男孩抬脚就想追过去,却被其他人给拦了下来。
陈酒有些愤怒,他鼓起勇气拦在了前面,“大师!”
“你是我们的寅虎啊!”
“寅虎部没了寅虎,我们算什么?一群笑话吗?”
“能不能不要为了一时之气就去送死?就不能等一等吗?”
“这天下这么多悲惨事,你管的过来吗?以前怎么不去管?”
“您慈悲为怀,我佩服,但请您不要意气用事,您活着才能救更多的人。”
“您这样的人,真的太少了,死一个少一个啊!”
为了挽留送死的慈恩,陈酒可谓是感情,未来,现实,全用上了。
可慈恩却摇摇头。
“苦难横多,不在贫僧眼前,尚可忍受,可如今,苦难近在眼前,贫僧做不到无动于衷。”
“小孩,是人之中最没有罪孽的,他们善恶一体,天真无邪,他们富有未来,富有希望,未来的一切都需要孩子们去改变,他们是最不该死的。”
陈酒身体颤抖,脸颊抽动的看着慈恩,“大师,您不怕吗?”
慈恩笑了笑,“怕,天下谁人不怕死。”
“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罢,不再停留,依照来时的路,一路向西。
隐约的梵音在空中飘荡。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与……惧……地狱空荡……人间浩浩……惟愿人间光照……地狱横满……
望着慈恩离去的方向。
陈酒深呼吸几口气。
在短暂的感动与震撼后,只感觉一阵头疼和恼怒。
老大不负责任的去送死了,留下个烂摊子给他,他该怎么做?
这时,他看了眼已经怯生生收起哭泣的两个小孩,翻了个白眼,“咳咳,总之,大家现在先找些吃的吧,然后咱们再商量一下该怎么做。”
……
乌斯特城。
作为国都,这里很繁华,到处都刻有威严狰狞恐怖的画像,因为油彩的关系,每一个雕刻画都看起来栩栩如生,格外的传神,给人的感觉也愈加的真实。
在这座信仰之都中。
人口繁多,屋舍连绵,但大街上却不见有多少人。
而在城中心,一座巨大的佛像正在被建起,有双身,双面,一作男相,一作女相。
而不论男相女相,皆有一股魅意,坦胸露肉。
下方是莲花台。
看起来怪异极了。
让人一看莫名的有种和在云国搞事业的白莲教有关的感觉。
而在这座巨大佛像的下方,是一层接一层的巨型阶梯,每一层都有着一名纳罕低头站着念诵经文。
在佛像四周,还有许多面鼓,鼓面细腻与皮肤别无二致,由迷修们敲响。
最后,则是离佛像最近的高台上,有着二十几个红色皮毯,上面坐着的是活圣们,他们此刻都低头转动着富有纹理,被磨出来,从骨头一样的白色盘成暗黄色的念珠,低头诵经。
而在最下方。
那些阶梯之下的,是围了一圈的士卒,他们各个精神抖擞,目光炯炯,手中的长枪寒光闪闪,随时都准备黑不敬者来一下狠的。
而在最外面的,正是聚集起来的农奴们。
男男女女皆有,此刻都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站在一起,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时不时的,就能在人群中看见一群人的交合……
一股怪异的体液气味在场中散发。
但却没人在意,周围的人甚至会主动参与进去,一起玩。
时不时的,还会发出尖叫声,惨叫声。
血液的红色都溅射到了地面上。
对于这一切有碍祭典神圣的行为,上面的人却视若无睹,完全没有禁止的意思。
而伴随着这股体液气味的蔓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了盛大的狂欢。
很快。
阶层之上。
一个个小孩子被领了出来,与之一起带进来的,还有那些小贵族们。
而在天台之上。
中等贵族们的身影也出现了,他们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就在这时。
一部分光着头的纳罕居然也被拉到了台阶之上。
天空中。
一个穿着红色僧衣的身影看着这一幕。
“血食应该足够了……”
说罢,看了那座巨型佛像一眼,眼神莫名的复杂。
“色诡,没想到,四百余年了,我们走到了这一步。”
“希望,接下来的事不会出错吧。”
下一秒,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欲望,猛的咬牙,血焰从身上燃起,恨恨的哼了一声,却没再敢看那佛像一眼。
很快。
又有一个红色僧衣的人飞了过来,“仁慈,准备的怎么样了。”
“忿怒,都已经办完了,不过,我总感觉不行。”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得选了,难不成你现在还想反悔?”忿怒问道。
仁慈摇了摇头,他当然清楚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但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忿怒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又开始后悔了。”
“我告诉你,这件事从那家伙成为诡使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没得选了。”
“难不成你想坐化,然后传承断绝?”
“当然不想,可是,我们就这样被它控制吗?”
“不然呢?你有完整的转世秘法吗?而且,我们的功法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控制了,在他面前直接被克制,该死的,世王一脉居然从一开始就在利用色诡!”
“掌握完整的转世秘法,还从色诡身上修改了我们的功法,结果到如今还玩脱了,不,那老家伙明明就是想自己保命,自私自利的家伙!”
“自己成了诡使,还要让我们当他的走狗,可恶啊!”
“当初就不该和这些本地的家伙合作!”
说着说着,忿怒反倒把自己气着了。
仁慈无语,不和人家合作,人家会给咱们转世秘法?咱们能历经四百余年而不死?
虽然这不死,严格来说算不上同一个人了,可毕竟能留下自己一些记忆啊,这已经是多少将死之人求之不得的了……
他叹了口气,“好了,如你所说,我们没得选,既然大势已不可改,那不如去融合,反正,以他的野心,也是需要诡使帮忙的,不然可打不过外面的那些诡使。”
“打不过,便加入,我们也成为诡使便是。”
“嗯。”
忿怒没说话了。
他在思考,该成为哪种诡使。
四百余年下来,高原诞生的诡异还是有一点的,那几个诡异中,哪个比较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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