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到现实世界不久后,爱丽丝就拿到了愚者先生召唤信使时发生的事情。
克莱恩试过好几种描述,比如说第一个,他大概是想要送信快一点,召唤出来了一个“超乎想象的急速者”。
据克莱恩所说,他根本没看清第一位信使长什么样子。
不仅超乎了想象,还超乎了视觉。
第二次的召唤词是“容易被忽略的弱存在者”,克莱恩告诉爱丽丝,这句召唤词什么用都没有,因为他什么都没召唤出来。
爱丽丝若有所思地用手抵住下巴,沉吟片刻后,出声问道:“亚当,你能给我当信使吗?”
没有人答理她。
爱丽丝遗憾的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大胆的设想,脑海里却冒出了另一个大胆的想法。
其实,隐秘的存在感也……
爱丽丝咽了咽口水,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又按了回去。
太大胆了。
第三次的召唤词是“生存能力极强的超凡者”,召唤的结果是个白骨叠成的保险柜,缺点是速度太慢,十分钟只移动了一厘米……
爱丽丝摇了摇头,开始看克莱恩的第四次尝试。
“愿意成为我信使的独特存在……”爱丽丝喃喃重复着这最后被克莱恩采纳的召唤词。
这句召唤词的优点和缺点显然都非常明显,优点是选择范围更大、更广,缺点是它非常的看运气,比如说克莱恩就召唤出了一个天使。
如果蕾妮特·缇尼科尔当时心怀恶意,克莱恩显然什么都做不了,只需要一个照面,蕾妮特就能够杀死他。
爱丽丝看了一眼已经被她翻出来的契约书,想了想,还是决定采用这句召唤词。
毕竟,这句召唤词确实非常的看运气,而爱丽丝其实很想看看,她的运气会给她带来一位什么样的信使。
准备好草药和精油,点燃蜡烛,爱丽丝退后一步,用古赫密斯语念诵起克莱恩提供的咒文:
“我!
“我以我的名义召唤:
“徘徊于虚妄之中的灵,可供驱使的友善生物,愿意成为我信使的独特存在。”
呼!
灵性之墙内,没有由来的激烈风声响了起来,爱丽丝的兜帽在风中自然滑落,露出原本被盖住的金发。
烛火摇摇晃晃,膨胀至人类脑袋大小,苍白的色彩泛出冷感,让爱丽丝不确定那是高温还是低温。
一个半透明的脑袋就像突破薄膜一样缓慢钻了出来,头发淡金顺滑,眼眸猩红如血,长相明艳大气。
爱丽丝认得这张脸,这是蕾妮特·缇尼科尔,克莱恩的信使。
……?
爱丽丝惊讶地站在原地,看着祂穿过火焰来到现实世界,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忽然想起克莱恩提起的祂每次送信都要提供一个金币的事情。
……祂很缺钱吗?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瞬间脑补出了一个为了金钱不得不到处打工给人当信使的天使形象,望着蕾妮特·缇尼科尔的眼神不由得染上了同情和怜悯。
毕竟她也很缺钱。
爱丽丝想起蕾妮特·缇尼科尔之前提议成为自己信使的事情,她想起那时候自己还怀疑过蕾妮特的用意,立刻诚心诚意地向祂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之前不知道你这么缺钱,不是故意怀疑你的。”
停顿了一下,她又想起自己问蕾妮特·缇尼科尔的脖子上为什么没有脑袋,结果把祂气走了的事情。
……莫非,祂在攒钱治疗自己的脖子?
那我真是太过分了……我怎么能这么戳人家的伤口呢!
爱丽丝更愧疚了,反正已经开口道歉过了,她索性补上了第二句:
“真的很对不起,我之前还嘲讽你的脖子上没有脑袋……我真是太过分了!
“虽,虽然我当时没有恶意,但总之非常抱歉……”
蕾妮特·缇尼科尔站在原地,手中提着的四个脑袋上露出如出一辙的茫然神情。
爱丽丝把祂的沉默视为了仍在生气,她咬了咬牙,再次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我真的很抱歉!
“我,我不该那么讽刺你的,我之前不知道你为了治疗你脖子上的伤口这么努力……诶对了,你找到合适的医生了吗?
“不对,你肯定找到了,如果没找到的话,就不会忙着攒钱了……唔,那个医生要价很贵吗?还有讲价的空间吗?”
“……”蕾妮特·缇尼科尔看起来仍然不是很能理解她的话。
但一直这么沉默下去,话题似乎不知道会歪到什么方向去,最终,蕾妮特手中的四个脑袋依次开口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
唉,祂这是为了自尊心不愿意承认吧……爱丽丝大气地决定原谅蕾妮特,她真诚地劝说道:
“你不用担心我会因为这个瞧不起你的,我也没有多少钱,没关系的!”
蕾妮特在思考了好几秒钟后,才尝试着接上了这句话:
“我……”“可以……”“不要……”“钱。”
“那怎么行!”爱丽丝连忙说道,“你都已经穷到出来送信打工了,我怎么能这么对你呢!”
她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
“我就算和克莱恩一样让收信人给钱,也不会少了你的跑腿费的!”
这一次,信使小姐似乎终于抓住了爱丽丝话语里的关键点,祂疑惑地问道: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缺钱?”
“没关系的,我都知道的,”爱丽丝用一种充满理解和包容的眼神看着蕾妮特,“你不用在我面前隐瞒,为了治疗自己的伤势打工赚钱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不过,你一个天使送信,每次只收一个金币,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蕾妮特·缇尼科尔终于弄明白了爱丽丝的想法,尽管祂不明白这个想法是如何诞生的,但显然,祂的当务之急是解释清楚这件事。
祂的八只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爱丽丝,看得爱丽丝头皮发麻,忍不住出声问道:
“怎,怎么了?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蕾妮特·缇尼科尔没回答这个问题,祂又定定地盯着爱丽丝看了几秒钟,随后,祂一头钻进了来时的火焰里,只将爱丽丝一个人留在原地。
……
伯克伦德街160号,采光极佳的书房内。
这里书架成排,收藏众多,一眼望去就像是进了私人图书馆。
克莱恩正坐在一张高背椅上,阅读莎伦送给他的信。
这其实是早上便送给他的信,可惜的是,他最近被繁多的课程缠身,直到现在,他“午睡”结束,他的老师们正在享用自己的下午茶,他才有空来查看这封信。
“唉……”想起等下要上的哲学课,克莱恩又忍不住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拨弄了一下信纸,正准备将注意力转移回来时,室内的气氛忽然幽冷起来,她似有所感地抬头,提着四个金发红眼的脑袋的蕾妮特·缇尼科尔出现在书房内。
他眼神茫然的看向了蕾妮特·缇尼科尔,他本以为是有人有信要送给他,但他仔细一看,发现那四个脑袋并没有哪张嘴叼着信封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在克莱恩困惑的眼神中,那四个脑袋依次开口道:
“你……”“是……”“怎么……”“跟……”“你……”“女儿……”“介绍……”“我……”“的?”
我女儿?谁?
克莱恩懵了一下,他站在原地稍作思考,试探性地问道:
“爱丽丝?”
蕾妮特·缇尼科尔回答道:
“对……”“就是……”“她……”“你……”“是……”“怎么……”“和……”“她……”“介绍……”“我……”“的?”
克莱恩困惑极了,他意识到爱丽丝可能又背着他闯了什么祸,于是他首先撇清关系道:
“她不是我女儿!”
顿了顿,他一边回忆一边回答了蕾妮特的问题:
“你是我的信使,每次送信需要提供一枚金币……有什么问题吗?”
蕾妮特·缇尼科尔冷静地开始讲述自己刚才经历的事情:
“她……”“以为……”“我……”“当……”“信使……”“是……”“为了……”“挣……”“医药费。”
“啊?”克莱恩眼神茫然地坐正了身体,“等等,怎么回事?”
从克莱恩的反应中,蕾妮特·缇尼科尔意识到听不懂爱丽丝说话不是自己的问题,祂心态平和许多,接着解释道:
“她……”“以为……”“我……”“在……”“给……”“很多……”“人……”“当……”“信使……”“通过……”“这种……”“方式……”“挣……”“医药费……”“治疗……”“我……”“脖子……”“上……”“的……”“切口。”
四个脑袋接力着讲完了这一长串内容,克莱恩在原地听得懵懵懂懂,总算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其实,好像还真有点道理……克莱恩看了一眼蕾妮特·缇尼科尔,到底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而是配合地用一种震惊的表情问道:
“她怎么会这么想?”
蕾妮特·缇尼科尔回应道:
“我……”“不……”“知道……”“你……”“真的……”“应该……”“抽空……”“好好……”“教教……”“你……”“女儿。”
克莱恩顿了一下,再次出声强调道:
“她不是我女儿!”
蕾妮特·缇尼科尔像是没听见最后这句话一样,或者说,祂似乎本来就是来告状的,在说完自己经历的事情以后,祂就重新消失在了空气中。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克莱恩一个,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稍作思索后,继续读起了莎伦的信。
……
眼看着蕾妮特·缇尼科尔主动钻回了火焰里之后,爱丽丝察觉到召唤被中断了,这很好理解,毕竟她的召唤物自己跑回了灵界。
“原来还可以这样……”爱丽丝十分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眼燃烧的蜡烛,又疑惑起来,“是不是我刚才的话哪里伤到了祂的自尊心……唔,不管了,有空让克莱恩帮我道个歉吧!”
爱丽丝点了点头,愉快地做好了决定,准备开始第二次召唤。
她呼出一口气,稍作思考后,闭眸开始做从前人们玩抽卡游戏时在抽卡前喜欢做的事情。
我愿意用阿蒙得不到源堡也成不了神来换取我下一次召唤能获得合适的信使……
爱丽丝充满虔诚地完成了这场祈祷,然后睁开眼睛,用古赫密斯语第二次念诵起了那咒文:
“我!
“我以我的名义召唤:
“徘徊于虚妄之中的灵,可供驱使的友善生物,愿意成为我信使的独特存在。”
沙沙!
与刚才那猛烈的风不同,灵性之墙内泛起了和煦的微风,温度似乎变凉了些许,但并不让人难受。
爱丽丝茫然地眨动了一下眼睛,那抹蜡烛上的火焰在她的注视中,泛起七彩的光辉来。
火焰膨胀着张开一对翅膀,火焰的中央,鸟的头部与喙的形状逐渐清晰起来。
爱丽丝意识到那该是一只鸟,她好奇地盯着火焰,看着一只七彩的鸟儿从火焰中挣脱出来,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是只乌鸦。
一只,七彩的乌鸦。
色彩应当由那些羽毛组成的,爱丽丝看到那只鸟儿的羽毛是七彩的渐变色,就好像把彩虹披在了身上,美丽又梦幻。
如果不考虑它长得真的很像乌鸦的话。
那七彩的乌鸦在空中盘旋一圈,最后停在了她面前,它张开口,爱丽丝听见了一个全然不同于其他乌鸦的悦耳动听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和周围和煦的微风以及微凉的气息一样,带来让人愉悦的气息。爱丽丝听着就想要笑起来,只要忽略话语中的内容。
是的,忽略话语的内容。
这只仿佛披着彩虹的乌鸦落在她面前,用那悦耳动听的声音,唱出了一句让她茫然的、字正腔圆的中文:
“你要死啦!”
从语气来看,这只乌鸦,听起来好像还很高兴——当然,我们不能忽略它只会这一种腔调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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