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保险丝,卢俊义

  斜也率军顺滹沱河南下,黄昏前至张庄安营过夜。

  再有二十里,即为忻州界。

  不看轻对手,乃是良将的品质。

  杨长与金军开战以来,至今还都未尝一败,这样的人哪敢轻视?

  斜也虽在人前夸口,暗地里却也谨慎行事,并不冒险赶夜路。

  临时营寨刚搭好,斜也坐在中军大帐内休息,闭目养神等待开饭,怎料来了不速之客。

  折可求恰巧北撤至此,温迪罕蒲里特见他只身入营,不像是已背叛金国的样子,遂将其带到中军见斜也。

  “元帅,折将军求见。”

  “谁?”

  “折可求将军。”

  “嗯?进来!”

  斜也一个激灵坐起,一双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直到折可求被温迪罕蒲里特领入。

  “元帅,末将有负厚望、丢城失地,特来请罪”

  “丢城失地?你是有意,还是无意?”

  “什么?”

  折可求听到一脸惊愕,心说这是什么问题?连忙抱拳解释:“元帅容禀,定襄城池虽坚,末将兵力也不算少,但架不住有内应”

  “打住!”斜也听到内应二字就来火,当即挥手打断并蹙眉质问:“可杨长主力都在秀容,定襄纵有内应通敌开城,折将军难道就挡不住?你的兵都是干什么吃的?”

  “杨长主力在秀容?他难道又增兵了?”

  折可求喃喃自语,抱拳继续为自己辩解:“末将也曾率部力战,但兵力上确实处于劣势,杨志、鲁智深都很勇猛,若不是看到大势已去,我是不会撤出定襄.”

  “杨志?不是杨长?”

  “对啊,若是杨长亲至,末将损兵必定更多,但杨志也是一员猛将,鲁智深就更不必说,这和尚曾倒拔垂杨柳.”

  “知道了。”

  斜也听到有点懵,主要是折可求的汇报,与习室所说大不一样,他需要花时间思考,随即撇开杨志、鲁智深,继续追问相关问题。

  “你说自己兵力劣势,能不能告诉我多劣势?”

  “对方约有一万五千众,末将的部曲仅有一万二,算上五百驻军本来能打,但要通过城池作为屏障,却没想到被内应打开城门”

  “内应是吧?你能否告诉我,他姓甚名谁?”

  “嗯?”折可求愣了愣,连忙苦涩着摇头回道:“内应不是单单一人,当时东西南三门俱开,末将想当都挡不住。”

  “还有多人?”

  斜也没想到是这般回应,遂忍着怒意扶案站了起来,对着折可求沉声质问:“定襄有这么多内应,为什么早不投敌、晚不投敌,偏偏等到折将军去了,才选择背叛我大金国,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么?”

  “不是因为杨长之前没来么?”

  折可求‘理所应当’给出答案,看到斜也脸色不对又急忙补充:“还可能与贺权有关,此人是几年之前,童贯擢升守忻州的将领,与城内不少将吏同期为官,他曾在定襄城下煽动,末将当时没有引起重视.”

  “贺权?忻州守将?”

  “元帅有所不知,当年粘罕元帅南下伐宋,贺权举忻州归顺大金,他后来随大军南征,在辽州没了消息,估计那时就投了杨长。”

  “你这想法,倒很有新意.”

  斜也意味深长看了折可求一眼,马上又问了一句他很关键的问题,“你在定襄损伤可大?一万二千兵还剩多少?”

  “折了三四千人,勉强还有八千”

  “哦?竟损兵三成?温迪罕蒲里特,折将军走得匆忙,估计军粮捉襟见肘,今夜我们的晚饭,让给他们先吃,不够就让火房加做,不能漏掉一个士兵,听到了没有!”

  “末将领命!”

  见温迪罕蒲里特大声回应,折可求慌忙向斜也抱拳,说道:“元帅不必如此,我们怎能反客为主?还是.”

  “就这样定了,你们先去。”

  “折将军,请。”

  “”

  折可求无法推却好意,遂跟着温迪罕蒲里特离去,斜也则在帐中来回踱步。

  习室写军牒怀疑折可求通敌,而此人也果真丢了定襄城,可他家眷都攥在自己手里,背叛金国就不怕被灭族?

  相较耶律余睹部曲完好,折可求却损了三四千人,如果等会开餐后核实无误,还真难确定谁是叛徒。

  只有耐心等待,早晚水落石出。

  约等了一个时辰,温迪罕蒲里特跟着送餐兵入中军,汇报折可求的兵力情况。

  斜也听后眉头紧蹙,看着案上的面饼毫无胃口,遂起身来到大帐门口看天。

  当时云厚不见星月,整个大地一片漆黑。

  “浓云蔽月,伸手不见五指,让我如何看清?”

  “折可求是我招降,若他真背叛我大金国,就起了个不好的头.”

  “你怎么看?”

  “安?”

  斜也本在自言自语,却突然转身询问自己,温迪罕蒲里特直接愣住,好一会才挠头回道:“末将不懂那些弯弯绕,不过折可求给我感觉真实,元帅不如再观察观察?”

  “我也正有此意。”

  “对了,按照折可求之前描述,杨志率一万五千人打定襄,那杨长本人肯定留在秀容,而他要兼顾平定军安危,应该不会抽太多兵力到忻州,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杨长就是借助城中内应,靠五千人夺了秀容?”

  温迪罕蒲里特话音刚落,就看到斜也握着拳头激动挥舞。

  “再有内应帮忙,五千人能干什么?”

  “耶律余睹、耶律涂山两部,加起来超过两万五.”

  “不对,若辽兵不战而走,以杨长的强悍本领,还真不一定.”

  斜也被自己推测惊得闭嘴,温迪罕蒲里特见状小声提醒:“若按元帅刚才分析,军中的叛徒不是折可求,而是”

  “没有确凿证据,怎能与人定罪?何况他二人,不是普通降将,背后牵连甚广。”

  “末将浅见,元帅不必理会,不知接下来”

  “哼哼。”斜也冷笑道:“杨长连日破城、轻取忻州,恐怕乐极生悲,不知大难临头。”

  “什么大难?”

  温迪罕蒲里特再次挠头。

  斜也指了指对方,又指着自己笑道:“杨长拿下忻州、立足未稳,倘若我率大军围住秀容,而那城中真就只五千兵,则贼可破也。”

  “有道理啊。”温迪罕蒲里特颔首补充:“我们还可以利用秀容,对定襄、石岭关甚至阳曲进行围点打援。”

  “就是这个意思。”

  斜也欣然点头,随即语重心长说道:“此事只是猜测,还需派出兵马核实,你乃我麾下第一猛将,即率本部兵马连夜赶路,尽快到秀容确认敌方虚实,还记得杨长的画像吧?遇到他切记不能交手。”

  “杨长身为主将,应不会第一个出战,若末将遇到其他人,要不要与之周旋一番,既能拖延时间还能摸敌虚实。”

  “可。”

  “还有,折可求熟悉秀容,不如让他”

  温迪罕蒲里特话到一半,看到斜也凝眉摇头即戛然而止。

  “折可求还没解除嫌疑,带上他岂是不脑后悬刀?你还是自行上路为宜,不敌绝不可勉强,等我率主力前来。”

  “是!”

  当天夜里,杨长在州衙大堂设宴,犒赏有功将士。

  他一般不着急办庆功宴,但架不住定襄也已被拿下,昭示忻州已从金人手里夺回,消息由时迁下午亲自送来,所以值得摆酒庆祝一番。

  美中不足,即智真长老圆寂一事,传到了花和尚鲁智深耳中,他托时迁向杨长请假,当天已赶往五台山,说要回文殊院看看。

  杨长怀揣心事,在宴上兴致不高,早早就回屋休息。

  他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彻夜在思考下一步怎么办,主要是忻州北部地利不佳,不继续进兵就容易被动挨打。

  如果自己不在忻州坐镇,秀容、定襄、石岭关都可能受到攻击,所以三个地方都要配守军,但杨长此时没那么多兵。

  而刚收复的忻州,需要留兵维持地方稳定,若继续北进收复代州,能抽出的兵会更少,届时还得主要指望耶律余睹。

  根据耶律余睹介绍,西路金军后续兵力有近十万,就是十万头猪也不好杀,总之急于求成的话,会越打越被动,所以杨长再次陷入纠结。

  次日清晨,杨长意外晚起。

  他正下榻开始更衣,就察觉到屋外来了两人,气息一重一轻。

  “太尉呢?还没起?”

  “嗯。”

  “哥哥向来早起,今日怎会”

  “嘘,小声一点。”

  屋外交流的声音很小,但不影响杨长摸清来人身份,原来是刘唐与时迁。

  他快速穿好衣服,又一个闪身上前开门。

  “你们?有事?”

  “有有,时迁,换你来说!”

  “太尉,清晨夜枭军外出哨探,在北部的程侯山附近,发现了金国骑兵踪迹,兵力约有近万人,怕是冲秀容而来。”

  “人数与折可求的败兵接近,不管他靠近秀容有何目的,我们都应该先下手为强,要不让我去会会他?”

  看着刘唐一脸期待请缨,杨长绷着笑脸摇头给予回应:“从石岭关战况来看,折可求与耶律余睹有同样心思,想尽可能保全自己部曲,绝不会兵败定襄再来秀容,而且他也没这么多骑兵,所以这支队伍是代州的金兵。”

  “代州金兵又如何?俺一样杀他人仰马翻。”

  “如果都是骑兵,我们想要留人不容易,还是静观其变。”

  “太尉。”

  时迁见缝插针叫住杨长,抱拳谏言曰:“此时秀容兵力太少,要不要小弟回定襄一趟,让杨统制带人来增援?”

  “算了。”

  杨长摆手拒绝道:“区区万余骑兵,奈何我们不得,仓促调兵来援,反易遭到伏击。”

  “哦”

  “让夜枭军再探,就怕这只是金军前锋,我们先不要暴露虚实。”

  “是!”

  时迁接令先行,杨长则与刘唐同出州衙,去四门巡视城防。

  辰巳之交,秀容北门。

  杨长行至此地,亲自勉励匠人们加快进度,修复前夜被焚的城楼,同时登上城墙眺望北方,看看金军是否赶到秀容。

  登高望远,目之所及,并没骑兵。

  正值疑惑间,杨长突然感觉有人靠近,转身看到鼓上蚤时迁,神色匆匆跑过来。

  “怎么了?”

  “情况不妙,程侯山那些骑兵,一直在附近秀容村庄流连,好像在打探我们虚实.”

  时迁话还没说完,刘唐就接话开骂:“这些撮鸟,真是奸诈!”

  “不要这样。”

  杨长凝眉直摆手,正色说道:“战争本就各凭手段,哪能只是我们哨探,不准别人哨探之理?”

  “那我们干看着?”

  “此时情况有变,干看着肯定不行,我得主动出击才行.”

  “带上俺!”

  看到刘唐一脸激动,杨长笑着回应曰:“我给你拨一千骑兵,马上出城去骚扰这支金军,但你兵少不可鲁莽开战。”

  “若对方邀战斗将呢?”

  “如果只是斗将,倒可以挫其锐气,切记不得上头!”

  “俺省得!”

  刘唐拍了拍胸脯,抱拳向杨长躬身一拜,即去整军准备出城。

  时迁望着刘唐背影,捻着小胡子笑着感叹:“有了太尉指点,刘唐哥哥武艺今非昔比,估计又能斩几个头颅回来。”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杨长表情凝重,肃然说道:“刘唐虽变强不少,但敌人未知深浅,怎能过早断定胜败,其实我该亲自去”

  “太尉要坐镇秀容,岂能事事亲力亲为?再说根据探马回报,那些金兵皆满身甲胄,应是提防您神箭,您要是亲自出马,必然吓跑敌人,刘唐哥哥足够了。”

  时迁一本正经陈述,惹来杨长笑脸盈盈,欣然对曰:“虽然你在恭维我,但是话糙理不糙,只不过面对敌人,任何时候都该全力以赴,还是给刘唐上个保险。”

  “上个保险?”

  “呵呵,我让卢将军跟去接应,就是给刘唐上保险,寓意万无一失。”

  “原来如此,有卢员外出马,就更稳了。”

  刘唐根据夜枭军指引,少时便来到秀容东北的老槐村,与温迪罕蒲里特的主力遭遇。

  温迪罕蒲里特通过走访,已初步了解到定襄之兵没回秀容,而刘唐就带千骑来找事,间接说明秀容兵马不多。

  先吃了这千人?给杨长一个下马威?还是不打草惊蛇?

  正在他犹豫之际,刘唐拍马来到阵前,举刀嚣张喝喊:“吾乃大将刘唐,有没有人来送死?”

  “赤发鬼刘唐?”

  “武艺如何?”

  “应该挺一般的,总之比鲁智深、武松差远了,不过他就是在阳曲城下,砍下大皇子脑袋那人!”

  “嘶”

  听了左右窃窃私语,温迪罕蒲里特双目冒出寒光,随后握紧手中狼牙棒,跃马出阵直取刘唐。

  “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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