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你最好有事

  杨长依葫芦画瓢,在榆社完成几次打探,初步摸清了脉络。

  十数日前,金军入寇,守军不战而降。

  耿守忠入驻次日,强征城中百姓北上,到四十里外的望月滩,帮着大军修建营寨。

  杨长越问越疑,心说有现成的榆社城,耿守忠却去新建营寨,不是吃饱撑的吗?

  兀室这是什么奇怪战术?

  赵福金默默跟着,直到杨长来到主街檐下,似乎有要回去的打算。

  “杨郎,榆社防守空虚,当一鼓作气收复,我们现在回去报信?”

  “总觉得哪里不对.”

  杨长在黑暗里蹙眉,赵福金虽然看不到愁容,却能从他声音听出担忧,便提议道:“四十里路并不远,杨郎要是放心不下,咱们再去实地看看?”

  “我正有此打算。”

  “那走吧,我们先出城再说,注意观察周围。”

  “嗯等等!”

  杨长扫视四周之际,突然看到西北方位,竟有烛火光亮闪烁,“如果我所料难不差,那个位置就是县衙所在,我料耿守忠必在那里。”

  “杨郎你要.”

  “与其到望月滩抓舌头,不如直接抓主将审问。”

  “他会交待吗?”

  听完赵福金的天真追问,杨长忍不住揉了揉她额头,小声打趣道:“这群人皆贪生之辈,他们之前能背叛大宋,现在就能背叛金人,公主要不要一起?”

  “你说呢?”

  “呵呵,走吧”

  杨长浅浅一笑,心说这黑灯瞎火,怎能独留赵福金在城内?他这话的确不该问,于是打了哈哈应付过去。

  少时,来到衙前。

  只见县衙的大门已闭,但能透过两扇门的缝隙,看到里面微弱之光。

  赵福金左右打量,猜测杨长当初刺杀斡离不,也应该是绕过营区如街区,花了两个时辰才接近中军大帐。

  只不过军帐无门,进入比城池简单。

  现在是等下去?

  她正疑惑怎么入内,杨长突然拉着他往右侧移动,并轻声说道:“大门紧闭,咱们只能换个院墙,然后翻墙进入。”

  “这能行吗?会不会被发现?”

  “绝对不会。”

  杨长回复得相当自信,他的视野虽被院墙挡住,但五感就像雷达一样厉害,能清楚知道院内人员位置。

  行至院墙右侧转角处,杨长指着院内说道:“就从这儿翻,这个角落没人。”

  “咋翻?带了钩钉绳索?”

  “区区一矮墙,用不着那样麻烦,等会抓紧别出声。”

  “好”

  赵福金话音刚落,就见感觉纤腰被男儿搂住。

  随后杨长大踏两步,踩在墙面往上蹬,如踏在平地一样,三步跃升至顶部。

  再向下一跃,踏住酥酥软草,下脚轻盈无声。

  杨长有【飞将】提供敏捷,上墙犹如跑酷一般轻松,再加上【蜈蚣步】擅走恶路,带上一个人也悄无声息。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像一个侠客,飞檐走壁、劫富济贫。

  榆社县衙规模很小,仅有杨长太尉府三分。

  卫兵多在固定的岗哨值守,又因灯火照亮的区域有限,耿守忠都没安排巡逻人员,便给了杨长挨个排除的机会。

  处理掉沿途七八名卫兵,杨长来到灯火最亮的二堂外。

  杨长透过门缝窥视,只见屋内那人一身契丹装束,正负手背门审视悬挂的舆图,旁边桌上则摆桌一摞书简。

  耿守忠?

  这厮竟然如此装束,看来彻底倒向了异族。

  守忠?为新主子守忠?

  装模作样研究地图,义胜军不是金人的炮灰么?你丫能资格指挥战斗?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

  ‘耿守忠’并没回头,而是摆手淡然抛出一句:“你最好有事,否则我要重罚。”

  “重罚?有多重?”

  杨长望着那人后脑,暗忖这声音有点熟悉,难道我曾见过耿守忠?

  而这厮听了回应,身体忍不住原地一颤,急忙转过身来确认。

  那一刻,杨长和他同时愣住。

  “高庆裔?”

  “你究竟是.”

  高庆裔猛咽口水,他也觉得声音耳熟,但转身先被假面吸引,认为是杨过与小龙女,而杨长精准喊出名字,又让高庆裔推翻结论。

  杨长没打算玩神秘,于是直接伸手摘掉假面,露出庐山真面目。

  “高通事,别来无恙乎?”

  “杨观察”

  高庆裔回应得战战兢兢,他对狮子砸人记忆犹新,此时心里已来不及好奇,杨长是如何悄无声息出现,只觉得半个身子进了鬼门关。

  赵福金站在杨长身旁,即便脸上依旧罩着金色假面,也可以看出是个绝色女子,而这一对男女的装束,与图上的杨过、小龙女一模一样,不得不让高庆裔心里打鼓。

  “你你们这是”

  “杨过,小龙女,听说过吗?”

  “你就是原来”

  高庆裔回答得吞吞吐吐,脸色如草原七月的天空,阴晴在瞬间不停变幻着。

  斡离不遇刺身亡,传闻死在江湖客杨过手中,而此人扬言当时受人之托,不能让东路金军立功太多,很明显是往粘罕身上泼涨水。

  粘罕原是金国军事第一人,却因为攻打易守难攻的河东,接二连三的进攻受阻又损兵折将,国内已有人质疑他的能力,使得他在金国处境很尴尬。

  太岳山一线防得密不透风,粘罕就如狗咬刺猬无从下口,他打算绕开杨长这块硬骨头,留一半兵马守住太原,另一半则与东路军同出河北。

  斡离不之死虽与粘罕无关,但如汉人成语的‘众口铄金’,他不得不回亲自上京吊唁,顺带与吴乞买商议新战略。

  高庆裔不知粘罕回京真实用意,心说把杨长就是杨过的消息传回,后方的谣言很快就能不攻自破。

  就在这厮天人交战之际,杨长一句话就让他回到现实。

  “不是使节么?与老朋友久别重逢,都不带打招呼的?”

  “您您想干什么?”

  “我就是杨过,你说呢?”

  “那给我一个痛快.”

  斡离不在主帐都被杀,高庆裔自知今夜必死,反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干脆紧闭双眼等死。

  杨长怀抱双手,露出玩味的笑容,说道:“既然我们是老朋友,自然不能一杀了之,而我这个人还很念旧情,高使如果能弃暗投明,我们或许能做真朋友。”

  “要我背叛大金?当我是耿守忠?”

  高庆裔睁眼一瞪,随后再次仰头闭眼:“来吧!”

  “嗯,论气节,你比耿守忠强。”

  杨长颔首肯定,继续追问:“不过你本是契丹人,真就这么甘心为金人效力?就没打算光复故国?”

  “故国?”高庆裔苦涩一笑:“我又不姓耶律,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怎么了?我姓赵吗?”

  “杨观察不对,应该叫太尉才是,小人岂敢与您相比?何况大辽已成为过去,皇帝现为海滨王.”

  “那你怎么能确定,金国不会成为过去?”

  这话听得高庆裔侧目,暗忖你不过借助地利优势,勉强打了几场胜仗而已,元帅的主力一点没伤到,就敢狂妄成这样子?

  蝼蚁尚且偷生,高庆裔刚刚虽在求死,却抱有一分生的希望。

  心里这么想,嘴上不敢驳。

  杨长察言观色笑了笑,接下来的话石破天惊。

  “我能正面袭杀娄室,能远程射杀他儿子活女,还能潜入军中杀斡离不,现在又来到你面前,试问金国谁能挡住?信不信我能从太原杀到上京,把金军的元帅与大将挨个斩首,甚至砍下吴乞买的脑袋。”

  “您究竟想干什么?”

  高庆裔猛咽口水,他虽不相信杨长能杀到上京,但目前位于辽州的几位将领,是有可能遭到毒手的。

  杨长交替捏了捏拳头,正色说道:“女真人口不足辽人一成,通过武力成了辽人主子,现在还蚂蚁吞象妄图灭宋,你不觉得会撑破肚皮?而今宋金间打得胶着,正是辽人复国的好时机,阁下若有意复国,或者心中合适人选,杨某愿助一臂之力。”

  “我听不懂.”

  “你能听懂,别以为自己死了,就能一了百了,我要想擒你家人,亦如探囊取物。”

  “这”

  高庆裔被震得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杨长偏头与赵福金耳语交待,随后便见她掐诀念咒,抬手幻出一柄金光剑,喝声:“疾!”

  “这是.”

  高庆裔看着光剑没入自己胸膛,五脏六腑顿时如火烧一般难受,当即捂着发出肺痨般的咳嗽与呻吟。

  “咳呵.呵.”

  “放心,你还不会死,但如果不听话”

  杨长一声冷哼走出屋外,随后拎进来两具护卫尸体,并对赵福金说道:“再与高使看看你的手段。”

  “嗯。”

  高庆裔不适感刚有缓解,就看见赵福金祭出光剑法术,挥手射向自己那两名卫兵。

  光剑入体,金光一闪。

  尸首呢?

  亲身体会,亲眼所见,必不能假。

  人的心态,会随环境而变,刚刚不畏死的高庆裔,此时发生了动摇。

  若自己也渣都不剩,为金国尽忠有什么意义?拿什么证明自己阵亡捐躯?

  粘罕元帅都有人敢诬陷,自己不过是一小小通事,或被别有用心之人说成投敌,家人不会得到半点抚恤不说,还可能因此受到牵连。

  如果死亡没有意义,那么活下来就成了第一待选,即便虚以委蛇也得配合。

  “我麾下有许多能人,这等法术真不算什么,所以刚才真不是吹嘘”

  “杨太尉,我心服口服,您需要我做什么,请直接吩咐。”

  “呵呵,识时务者为俊杰。”

  杨长嘴角微微扬起,意味深长说道:“就先说说辽州,你们有何图谋?当然,你也可以不说,我可以去找别人,耿守忠应该不忠。”

  “我说,我说”

  高庆裔好不容易获得生机,此时哪里肯定让给耿守忠,随即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兀室的‘请君入瓮’说了出来。

  辽州的中心在辽山,耿守忠主力不驻守榆社县城,而到城北四十里外重新扎营,就是故意为威胜援军让路。

  李泽已被降将贺权劝降,并在辽山城设下了重兵埋伏,就等杨长把威胜兵马带入陷阱,到时辽山北部平城的金军,及东北和顺县的金军同时夹击。

  至于榆社耿守忠的部队,是兀室用来截断杨长后路的保险,他誓要将威胜援军全歼在辽州。

  兀室与娄室曾是多年的战友,又因友人完颜母被杀之仇,以及粘罕威望受到杨长影响,所以趁他回上京吊唁,用辽州布下一盘报仇大棋。

  推演过几次,兀室都觉得万无一失,但他对杨长的本领,还理解得不够深刻。

  或许能让杨长损兵折将,但想把他彻底留在辽州,那基本等于痴人说梦。

  杨长当夜说到做到,得到情报真没杀高庆裔,然后带着赵福金出了城。

  赵福金向来沉着稳重,出城之后也忍不住追问:“杨郎,真就这样放过高庆裔?若他星夜向兀室告密,那不就.”

  “呵呵.”杨长揽上赵福金纤腰,笑着回应:“你当他也会神行术?兀室现在榆次指挥,高庆裔即便星夜兼程、翻山越岭,最快也要花上两天才能到,等太原方面新的部署下来,我至少能打掉榆社的叛军。”

  “然后呢?”

  “然后?既然知道他们的计划,能打就将计就计拿下辽州,不能打就见好就收,但如果高庆裔真听话配合,说动平城的耶律余睹不发兵,我也许能灭了突合速、贺权,仔细想来值得冒险的,出发吧。”

  “哦”

  赵福金正欲施法,突又扭头追问:“要不要先去趟望月滩,等核实清楚再回狼岭。”

  “没必要,此时夜已深沉,尽早把情报带回,情报可明日再探,有变故再及时调整,公主的神行术,就是我的底气。”

  “好吧,指路。”

  “右拐。”

  杨长之前每战必胜,赵福金提醒几句便没继续,随后祭起风火轮往南而行,在夜空里划过犹如飞火流星。

  即将到来的辽州之战,取决于高庆裔如何选择,这也注定让他彻夜难眠。

  虽然送走了两个‘瘟神’,也成功保住了一条性命,但他在县衙里巡视了一圈,当值的护卫全部消失不见。

  现在的他很犹豫,是配合杨长先拿下榆社,还是提前跑回平城求庇护?

  去年钦宗通过使者萧仲恭,劝监军大将耶律余睹叛金,结果萧仲恭回去就告诉斡离不,成了金国二次伐宋的理由。

  杨长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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