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有些难为情地摇摇头,轻声说道:“少爷,我六岁就进了府。”
李维拍了拍脑袋,心知自己也是昏了头,安娜是战争遗孤,自小养在府里,对她来说食材都是从厨房“刷新”出来的。
不过眼下自己的事情越来越多,哪怕记笔记都赶不上遗忘的速度,想一出是一出的情况越来越频繁,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需要组建自己的秘书班底了。”李维摸着下巴开始思索。
安娜被李维直愣愣的眼神看得发憷,又想起明年就是少爷的成人礼了,脸色又有些发红。
半晌,李维回过神来:“安娜,给你安排一个任务。”
“是?少爷。”安娜来了个“歪头杀”,李维心里默默地点了个赞。
李维撕下那张画着甜菜的纸,冲着安娜晃了晃:“以后你出门带上纸笔。”
“这个植物对我很重要,而且要保密,等我们回到瓦兰城之后你记得提醒我这件事。”
“以后你的主要工作就是提醒我一些日程安排。”
安娜点点头:“我会用暗号记下这件事的。”
“聪明!”李维竖了個大拇指,拿过烛台,将纸烧成灰烬。
……
欢迎晚宴在格里斯家族城堡的大厅举行。
挑高的穹顶由底层贵族负担得起的长青石和松烟凝胶构建,筒拱笨重,需要高大的墙体和扶壁来衬托。
立柱的雕刻敦实厚重、力度饱和,悬吊的辉石烛台巧妙地冲散了巨大空间带来的压迫感。
即使以一个现代打灰人的眼光来看,李维仍能感受到智慧与艺术、空间与历史的美感。
对比以饱腹为目的的“下午茶”,晚宴在维基亚乃至整片大陆的人类贵族中都具有强烈的社交属性。
宾客们以自己的圈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依照各自的地位占据大厅的不同位置,桌上的甜点随取随用,侍从们托着美酒来回奔走——在李维看来已经十分接近后世里的“商务酒会”。
贝尔男爵手下的10位骑士携带家眷悉数到场,甚至邻近领地的几位其他男爵手下的骑士也特意赶来见证李维在伤愈之后的首次公开露面。
这种“蜻蜓点水”式的社交第一印象很重要,就像新手写文的开篇章节。
如果是在“骑士王国”斯瓦迪亚,那么此刻必定少不了渴望得到贵族垂青的流浪骑士们自吹自擂甚至拔剑相向。
但在维基亚,军功卓著的哈弗茨伯爵对于流浪骑士有句名言:
“要么加入骑士团,要么滚出维基亚。”
……
一番接触下来,也只有两三个人能够抛出让李维感兴趣的观点。
比如眼前的厄尔·克拉克骑士,显然就是有备而来。
他避开了吹嘘伯爵大人英勇无敌的窠臼,选择“军粮”作为和掌管后勤的李维拉近关系的切入点:
胡萝卜能够保护视力,对于以神射手闻名的维基亚来说属于“战略物资”。
蒜和葱兼具香水、药用、驱邪的功效。
爷爷辈的风干肉是不可多得的荤腥。
芜菁是少数在冬季也能品尝到的新鲜蔬菜。
一杯劣质的葡萄酒兑上水沟里的水可以减少腹泻的概率。
……
李维听得很仔细——底层士兵缺少表达自己需求的渠道和文化水平,哈弗茨则站在更高的维度。
像厄尔这样能够反馈军队真实后勤水平、对于现行的军队体制有自己思考的基层军官实在是凤毛麟角。
见到李维认真倾听,厄尔感觉有门,话锋一转:“李维阁下,在下认为格罗亚国王颁布的《召商法令》有颇多可取之处,不知阁下您怎么看?”
李维心想:“好小子在这里等着我呢。”
格罗亚国王是维基亚王国的现任君主。
有鉴于维基亚王国糟糕的地缘安全形势和诺德王国对维基亚南部核心地区的持续骚扰,格罗亚颁布了争议巨大的《召商法令》。
该法令允许王国的封臣们以“捐输”的形式免除国王强制征召的兵役,俗称“金币代役”。
国王将用这笔钱征召雇佣军进行作战。
这是国家常备军和国王集权的萌芽,但对于军事贵族来说就不怎么美妙了。
当然如果转换一下立场和思路,比如说把自己当成是国王,那么前景想必是美妙的。
李维瞥了一眼厄尔,一时拿不准这厮是想“劝进”还是想“劝降”。
“哼!”一旁的邓利维·迈克听不下去了,他重重地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大粗胳膊带出风声——作为贵族这已经算是“失礼”,但他显然顾不得许多了:
“守土是骑士的荣誉!那些见钱眼开的雇佣兵们可不在乎自己是为了谁打仗!”
“这话对也不对,”李维在心里吐槽,“给贵族老爷们打仗确实没什么不一样。这属于国家叙事和阶级叙事的矛盾。”
不过有人出来辩论,李维也乐意做出倾听状,示意两位继续。
这种问题李维自然是不会在这种场合发表看法的,连倾向都不会有。
激烈的争吵声迅速吸引了围观群众。
“吃瓜群众”的长吁短叹又加剧了双方的冲突。
眼看场面就要控制不住、邓利维正要丢手套准备决斗了,贝尔·格里斯赶忙站出来打圆场。
李维敏锐地发觉贝尔男爵的手在发抖,额头也直冒冷汗。
略作思考,李维上前扶住贝尔·格里斯:“各位绅士、女士们,让我们先用一支舞曲表达对厄尔和邓利维骑士精彩辩论的感谢!”
音乐响起,李维扶着打摆子的贝尔·格里斯来到二楼的阳台,目光灼灼:
“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失礼,贝尔男爵。”
“你是否有发热、头晕、呕吐、腹部疼痛的症状?”
“或者说,你身边有没有爱生吃彩虹鱼然后暴毙的人?”
贝尔·格里斯脸色惨白,连疼都忘了:“这鱼生吃有、有毒?!”
李维摇摇头:“寄生虫,贝尔男爵有听说过么?”
贝尔·格里斯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冷静了下来,他捏紧了栏杆,声音还有些干涩:“大约在三年前,城堡里的一个厨子发明了这道菜。”
“一年前,这个厨子生病身亡,牧师说他是得了胃病。”
说着,贝尔的目光看向李维,眼含希冀。
李维知道贝尔是什么意思,遗憾的是李维只知道后世里有驱虫药,至于是什么成分李维真的不清楚。
而且肝吸虫也不是胃病,厨子的死因一个牧师说的也做不得数。
沉吟一会儿,李维开口:“稍后我会让府上的法师来看一看。”
“另外,我需要知道,男爵府上,有哪些人是从不吃鱼生的。”
“这关系到我们明天的计划。”
李维的话语随着晚风吹过阳台,贝尔·格里斯只觉得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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