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落在山中,松风仿佛海潮。
小屋中透出炽热的火光,铁锤敲击钢铁的声音清越绵长。
源稚生来到门外,倾听了一会儿屋内的打铁声,然后整理着杂乱的心绪,待重归平静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穿着白麻衣的老人正在火炉边,锻打着一条被炙烤的通红的刀胚。
满头银发的老人身材算不上多么魁梧,但却像是希腊雕塑般健美,肌肉分布均匀,线条完美,充盈着力量的美感,那条缠满青筋的手臂,握着铁锤每一次砸下,都溅起耀眼的火花,伴随着刀胚内的杂质,被一同剔除出去。
每一锤砸下去,都能令那块铁胚,发生肉眼可见的形变。
“不用隐瞒太久。”
“去吧,稚生。”
“你的心,乱了。”
“混账!只是为了偷懒么?”老人愣了下,笑骂道:“好吧,你说的没错,如果成功了,我们两个就都自由了,你去法国卖你的防晒油,我找个安静的地方等死。”
回到正事上,源稚生表现出了他的干练和成熟:“名叫莫洛托夫鸡尾酒的基因药剂,虽然副作用明显,但确实可以激活龙血,进而纯化体内的比例,再任由这么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出现没有副作用,真正的血统纯化药。”
源稚生抱着长刀,盯着炉火叹了口气,说道:“听老爹你的意思,如果这件事成功了,我就能去法国了吧。”
老人声音低沉,眸中爆出精光:“禁忌之门是不能打开的,那后面藏着的不是天堂而是地狱,追求龙的力量,必遭龙的吞噬!”
“源稚女已经死了,是你亲手杀死他的。”老人眼帘低垂着,淡淡道:“至于今晚出现的那个人,只是一个借着源稚女躯壳的亡灵。”
源稚生不再言语,抱着长刀退出房间。
坐在路边的老人,眸光深邃,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稚生啊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本就没有选择权。”
“别这样,你还可以跟我一起去卖防晒油。”源稚生眼中露出期望:“听说法国的蒙塔利维海滩不错,一到夏天就能见到几十万个赤裸的女人,等卖完防晒油,还能领着巴黎失业救济金,每天喝酒喝到烂醉,这样的日子真好。”
被突然打断的老人,眉头微皱,露出些许不愉快的表情:“在今年补给到来前,这可是最后一杯红牌伏特加,如果不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我会让你到外面去,在风雪中好好冷静一下。”
他的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担忧,毕竟假如这种药剂真的出现了,到时又有多少混血种能抵抗它带来的诱惑呢?
“不能放任他们继续下去。”
源稚生倒不是很意外,毕竟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许多次。
屋内,炉火噼啪燃烧,倒映着一老一少的面庞,那好似蕴含着某种莫名的悲伤,在空气中酝酿着沉重的压力。
“老爹您真的决定,要这么做了吗?”源稚生沉默了很久,最终打破这片氛围,开口说道:“一旦走出这步,我们就不能回头了。”
“猛鬼众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老人放下了铁锤,问道。
“恐怕,不会那么顺利。”源稚生想到今天的见面,顿时感觉有些头疼。
老人凝视着炉火,瞳孔熠熠生辉:“趁着这个机会,永远掩埋掉神葬所,那里只是神的墓地,既然已经死了那就永远作为骨骸存在吧,绝不能允许返回人间,蛇岐八家的悲剧命运是时候被斩断了。”
源稚生猜到了老人的意图,但眉头紧皱着,露出凝重的神色:“老爹,您的意思是,本部已经发现神葬所的秘密了?”
这时,一个身穿纯白研究服的俄国人,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源稚生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老人披上一件外衣,熄灭了燃烧的炉火,然后席地而坐,声音有些低沉:“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可以。”
“不,本部暂时还没有发现。”老人摇了摇头,说道:“本部在那片区域,监听到了‘龙’的心跳,所以派专员来调查这件事,但神葬所的秘密,目前还不能暴露出来,所以需要暂时辛苦一下了。”
“根据岩流研究所的样本,再加上今晚的证据,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安德烈,敲门是一种美德,你难道不知道吗?”
在极北的世界尽头,矗立着一座孤独的堡垒。
“我会尽力帮您,说服其他家主。”
“又离家出走?”
“我明白,老爹。”源稚生猛灌了一口酒,眼神盯着炉火,有些木然的道:“你放心,下次见面,我不会再犹豫了。”
很难想象,若是有外人听到,蛇岐八家的少主源稚生,最大的梦想居然是去卖防晒油,脸上会作何感想。
老人被他给逗弄的笑了,挥挥手道:“去吧,记得去看看绘梨衣,这几天她总是离家出走。”
室内温暖如春,老式唱机播放着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一个穿着呢子军服的老人,摇晃着杯中的伏特加。
只有在这个老人的面前,他才能卸下身上的担子,感受到片刻的轻松。
他的身躯挺拔,裤线烫的笔直,领口塞着紫色丝巾,纯银色的头发整齐地往后梳,那张苍老的面庞上,布满了岁月侵蚀后留下的沟壑,眼睛深处,满是光阴流过的痕迹。
源稚生默默地站在火炉边,并未开口去惊扰老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出神的望着炉火。
“神葬所?”
“哈哈,没错,我还能和你去卖防晒油。”
老人停下铸刀的动作,转头看着出神的源稚生:“是因为见到了,一个本该死去的亡灵?”
老人淡淡的道:“正好借着这件事,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深秋,好像是1990年,又或许是更早些的时候。
屋外的松林间,回荡着鹤唳的风声,仿佛厉鬼在嘶嚎。
但即便是被神所遗忘的冻土,依旧存在着一个,罕为人知的地下堡垒。
老人摇了摇头,道:“她离家出走,像是带着某种目的性,这在以前从未出现过。”
老人席地而坐,眼皮缓缓闭上,他的记忆,好似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我会安排下去的。”
源稚生表示赞同,顿了顿,又道:“本部那边的人,似乎也在追查这件事,需要透露给他们吗?”
“这次不一样。”
在犹豫了半秒后,源稚生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有些迷离的点了点头,苦涩道:“是,老爹今晚,我见到了.稚女,但他变得不太一样了,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很陌生。”
本部派来的专员,都让他有些看不透,尤其是那个恺撒加图索,感觉非常敏锐,想要在这方面瞒住他,可能性不是很大。
“好,我会去看看她的。”
“非常抱歉,赫尔佐格博士。”
被称为安德烈的研究员,表情非常紧张严肃,沉声道:“是‘1’号实验体,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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