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5:麻绳专挑细处断

  程宗阳心里一叹,停下脚步从后腰取出水袋,蹲了下来,拔出盖子,递给妇人。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程宗阳问了一句。

  “临川府…”

  妇人应了一句,眼神迸发出一股得救般的神色,接过水袋坐了起来,也不喝,就往她怀里的孩子嘴角伸去。

  “狗儿,快,有水了,娘喂你喝…”

  然而,她怀中的孩子一点反应也没有,枯瘦的小脸上眼皮紧闭,一点气息也无。

  “狗儿,有水了,你睁开眼看看娘!”

  妇人带着哭腔,依继一边续摇晃着孩子,一边挤出水袋中的水往孩子的嘴倒去。

  但水从嘴角流出,孩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狗儿,我们快到县城了,有水了,你睁开眼看看娘好不好…呜呜呜!”妇人忍不住低低啜泣。

  程宗阳深深一叹,从腰间再取出一个小布袋给妇人,缓缓起身说道:

  “布袋里是一点高粱饼干粮,前面就是县城了。活着就有希望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水袋也没拿回的意思。

  天灾之年,悲惨之事他见过不少了。

  下一刻,后面土路旁,抱着早已死去孩童的妇人,传来难以抑制的嚎啕声。

  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彻底击垮了她最后的一丝执念和妄想!

  仰天撕心裂肺的哭声中,似在哭诉这一路过来所遇上的折磨,饥饿和家破人亡!又似在控诉命运的不眷顾,世道的残忍,天灾的无情!

  路过的流民们看到这一幕,没有丝毫动容。

  孤独无助的他们,在几近绝望的求生欲下,拖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前行!这一路,他们见得太多,早已变得麻木。

  但也有些流民盯上了妇人手里的东西!

  那是希望!

  ……

  大梁分九府,以九宫之形分布。

  北定府位于九府中央,也是大梁国都所在。

  北接冀云,襄阳在南,西交西川,东靠扬州;西北海宁府,东北青凤府,西南临川府,东南洛阳府。

  而天断山横跨襄阳,临川,北定,西川四府之地,占地之广难以想象。

  “那妇人说来自临川,似乎比襄阳的灾情严重得多!”

  程宗阳在路上,心情沉重。对于这个世界的大陆分布有所了解,但更多仅限于大梁国。大梁国外其它国家,他一概不知。

  他所知晓的,还是他在县城和一些行商多次搭讪闲聊才听到到。

  但真正的了解,也仅限于玉峰县地界内的基本情况。

  哪怕往上的千叶郡,他也只是一知半解。

  那妇人说的临川,对他而言是很远的地方。这要穿过天断山唯一一条官道。

  距离多少他不知晓,只是玉峰县位于襄阳东面,靠近天断山,也算是最接近临川府的县城之一。

  “难民从临川逃难的话,长途跋涉下,到达玉峰县也是正常。

  但这究竟怎么回事?不远千里都要来到襄阳,难道临川那边的灾祸已经极为严重了吗?”

  程宗阳感觉这两年旱灾的严重性,以及波及覆盖的范围超乎他的想象!

  他很清楚农户对土地的执念,对故土的眷恋,若非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一般不会背井离乡。

  哪怕逃难离开,也会以就近原则方式进行抉择。希望有生之年重回故土。

  如今跨这般长的距离来襄阳,在他想来,那边已经不适合人住!

  “之前听二叔说洛阳那边已有半年没下雨,灾情迹象已显。”

  “临川那边却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那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襄阳了?”

  他又想起附近村子衡水村的情况。

  “看来,这乱象波及不会太久了!”程宗阳压下复杂的心绪,加快了脚步。

  麻绳专挑细处断,灾荒之年,保住自家最为重要。

  到达村子口,没理会路上碰上的难民,继续往前走了一些距离,再进入山林中。

  于山林里,趁着天色还没黑,进入荒野世界忙碌了起来。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在太阳完全下山之际,重新出现在林子里,跟着取出木架,放出一包陈米,一包棒子面,五斤红糖。

  这些粮食价值十五两五钱银子,足够了。再备好零散银子,以及两包药材,绑在木架上继续往家赶去。

  然而,他从山林出来到屋旁巷口时,借着微暗的天色,依稀能看到几个村里的长者从家中离开。

  程宗阳立马停下脚步,躲在墙角。

  “什么情况?”程宗阳疑惑。

  等他们走远,程宗阳扛起木架往门口去。

  门恰好没关,程宗阳往里走去,再顺手将门关上。

  “娘,我回来了。”程宗阳喊了一声。

  “阳儿!”在厨房的程周氏看到儿子回来,面色一喜。

  “大锅!”

  在院子玩耍的小丫头见到大哥回来,也是喜不自胜地丢下手里的小木棍,嘻嘻笑着朝他跑去。

  程宗阳会心一笑,将东西小心放在厨房,然后蹲下,由小丫头亲昵地搂抱着脖子。

  “想我了没。”程宗阳亲了口小丫头胖墩墩的小脸,满眼疼爱。

  “嗯嗯,想了。”

  小丫头嘻嘻一笑,笃定地点着头:“大锅,饿了没有?中午还有好吃的肉。娘说给你留着呢。”

  “哈哈哈,还是娘疼我们。”程宗阳高兴地笑了笑。

  这时程光海从昏暗的里屋走了出来。

  “爹。”程宗阳喊了一声。

  “哇,好多米面。还有红糖。咦,大哥,你抓这几包药做什么?”程宗亮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不用看就知道这小子又扒袋子去了。

  这时程周氏一脸紧张地走了出来,连忙问:“阳儿,这次怎么这么多粮食?还有,那这药材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丫头,去玩吧。”程宗阳对小丫头柔声道。

  “哦。”小丫头也没继续缠着,往她大哥脸上亲了一口就继续玩她的小木棍去了。

  “那些人分了多少给你?”程光海也走了过来。见到厨房里的粮食数量,心里有了猜测。

  程宗阳从怀里取出准备好的四两五钱银子递给自己老娘,笑道:

  “分了二十两。这次他们让我卖的东西不少,为了长期合作,我谈好分给了二叔……”

  程宗阳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再父母震惊的目光中,他又补充道:

  “我已经决定加入他们。”

  经过思索,他还是决定用这个理由处理以后自己的收获问题。

  这下,程周氏从近千两的收入中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不行!”

  程宗阳笑了笑道:“娘,我饿了,先做饭吧。”

  听到这话,程周氏才反应过来儿子中午没吃饭,顿时刚刚的事情被抛到脑后,心疼儿子的她立马说道:

  “我已经在做了,刚刚村长带着几人来家里,耽搁了些许时间。你先去洗漱下,快好了。等会跟我说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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