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夏亚：其实我是众神之父
“金坷垃。”
罗莎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
只感觉到一阵茫然。
不过，看着那片赤金色的原野，还有那一粒粒饱满分明，丰盈欲滴的麦穗。
罗莎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在了其中，久久难以回神。
倘若――
洛尔塔拉王国的耕田之上，也可以拥有如此盛景的话……
那么，如今的王国之中，恐怕也根本就不会有如此多因为饥荒而不得不背井离乡，变卖家产成为奴隶或是流民的人。
而自己的父亲，也不会因为纯粹的饥饿而患上眼疾吧。
看着那片淡金色的原野，罗莎的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起了憧憬与向往。
不过，也就是在这时。
罗莎的心中猛地一惊。
因为在她的视野之中，此时此刻赫然看到――
在那片金黄色的原野之上，那原先正一脸温和地伸出手，抚摸着那位酷似丰饶母神少女脑袋的人类，此时此刻，忽然回过了头来，将目光缓缓地落在了罗莎的身上。
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并没有罗莎所幻想的，那些神所应该有的威严气势，反而清澈异常……
让罗莎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小时候一个人躺在田野间，所看到的美丽星空。
这是怎么回事？
罗莎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自己的身后空无一物。
那位人类少年的目光，仿佛真的是在看向自己一般。
这是她所无法理解的事项。
过往，罗莎虽然也在洛尔塔拉王国之中听说过所谓的天启，还有神眷者的传说。
但是，哪怕是那些最为虔诚的信徒，他们在祷告时所获得的天启，也亦只不过是一段虚无缥缈的预言或是话语，亦或者是一段意义不明的画面而已。
即便如此，那些获得了天启的幸运儿们也会被信徒们奉为神明的选民，被誉为真正的神眷之人，获得难以想象的声望与地位。
她还从未听说过，有获得天启的神眷者，可以在天启时看到如此清晰的画面，甚至连那天启之中的人物都可以这样活灵活现地看向自己。
“看来――”
“我所以为的丰饶，在托付给你之后，却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啊。”
平静而悠远的话语声，在罗莎的耳畔响起。
那位黑发黑眸的人类少年便这样静静地看着罗莎。
但是，他的视线却又悠远无比，仿佛早已经透过罗莎为媒介，看到了她身上所烙印的全部光阴痕迹，她的生平与过往。
乃至于，西大陆之上，那座名为洛尔塔拉王国的一切。
良久之后，那位人类少年方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然后，看向了身旁那位柔美的少女。
那原本温和平静的目光之中，此刻也带上了一丝严厉。
“丰饶。”
“你做的，有些不合格啊。”
罗莎看到，面对着他那严厉的目光。
那位酷似丰饶母神的少女，则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不过，好在――”
“一切，都还能挽回与弥补。”
那位黑发黑眸的少年轻叹了一声。
然后，方才重新将视线，转向了罗莎的这一侧。
“在我的故乡有一句老话，那就是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过。”
“虽然是丰饶所做的错事，但是，既然作为她的长辈，我也一样有责任。”
他微微侧身，深深地看了罗莎一眼。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那淡然的话语，回荡于整片空旷的黄金色平原之上。
紧接着。
罗莎只感觉自己的脑海猛地一涨。
在她的眼前，一行行淡金色的文字以及配套的图形缓缓浮现而出。
作为洛尔塔拉王国最最普通的农户，罗莎并不识字……那是那些贵族老爷们方才能够拥有的资格。
但是……当那些文字与图像浮现之时――
罗莎却感觉自己的脑海之中一阵清明。
脑海之中，有无数的知识与记忆片段浮现。
然后，铭刻入了她的精神之中。
……
当罗莎终于从那种目眩神离的出神状态中回过神来的时候。
眼前那广袤而无垠的黄金原野，连带着平原之上的两道身影，也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那冰冷的丰饶教堂祷告室。
祷告室前，那尊由白银所铸造而成的女神像依然庄严地矗立着，显得华美而威严。
然而，此时此刻。
回忆着先前自己在那片黄金原野之上的所见所闻。
再看到面前的丰饶母神像，罗莎的心境，却与此前有了天壤之别。
“刚才你在祷告室内做了什么？”
“为什么呆了这么久，怎么喊你都没有反应……你知道你已经超时好几分钟了吗。”
祷告室外，那位先前的守卫用带着些许怀疑的目光看向了面前瘦瘦小小的罗莎。
紧接着，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了几分。
“你在祷告的时候，有没有忽然听到一些很虚幻缥缈，仿佛来自于云端之上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亦或者是看到某些现实中并不存在的画面？”
听到了教堂守卫的质询，罗莎感觉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但是紧接着，她便装出了一副茫然的神情：“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守卫大人，您在说什么呢？”
“我先前只是看到尊贵的母神像有些太过于激动，以至于没听到您的声音。”
那守卫看了一眼罗莎，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你走吧。”
“记住，下次要是再超时的话，我可是要额外收费的。”
倘若能够在自己所属的教堂之内，发现一位新的获得天启的神眷者，并且上报丰饶教会的话。
那么，自己作为这方教区的神职人员，自然也能够得到来自于丰饶教团本部的嘉奖。
也正因如此，刚才在察觉到了些许的端倪之后，这名守卫才会第一时间便出声试探。
只是很显然，这小姑娘并没有成为那位幸运儿，守卫并不觉得眼前一看就年龄不大，也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罗莎能够骗过自己。
其实仔细想想倒也可以理解。
过往所有丰饶教会的神眷者……皆是出自富裕的贵族家庭之中。
这样一个来自穷乡僻壤，灰头土脸的土丫头，又怎么可能得到母神大人的垂青呢？
“好的。”
罗莎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方才走出了丰饶教堂。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跳的很快，生怕被身后那位守卫发现了端倪，出声叫住。
直到走出了小镇，踏上了回家的道路，罗莎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坦白来讲，刚才有那么一个刹那，罗莎便想要坦白自己获得天启的事实。
能够获得丰饶母神的天启，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只要成为神眷者，便可以成为被丰饶教会所认可的大人物，得到国王与丰饶教团牧首的接见，成为真正上流社会的人物。
以罗莎的出身而言，这无异于一步登天。
所以那位守卫才没有多问，因为他觉得不可能有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
但是最后关头，罗莎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内心坦白的冲动。
虽然出身寒微，但是罗莎却并不是傻子。
即便自己此前在祷告室内所看到的景象，与传闻中的天启极为相似……
但是实际上，罗莎心中却很清楚，这与过往的天启并不相同。
那位柔美的少女，虽然稍显青涩，但是从外观与衣着来看，无疑便是丰饶母神本人。
那么，那位在柔美少女身旁，黑发黑眸，外形看上去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少年，其身份又是谁？
那位少年的地位，看起来分明要比号称是大地母亲的丰饶母神身份还要更高。
虽然对方看起来是人类的外形，而且看起来颇为年轻，但是罗莎的心中却很清楚，那般伟大的神，绝不能用外貌来衡量其真实的种族与年龄。
能够站在丰饶母神的身旁，甚至对那位酷似母神的少女随意摸头，那至少也是一尊与母神同等位格的神。
而且，从他们的对话来看……
他似乎，还是母神的长辈？
无数的疑惑与不解，在罗莎的脑海中回荡。
她也曾想过，那是不是自己因为赶路过度疲惫，心力憔悴而产生的幻觉……
可是，自己脑海之中，那些凭空产生的知识，却又是那么的清晰。
“草木灰。”
“果皮、蛋壳、干草、松针。”
“氮肥、钾肥。”
罗莎在心中默念着那些在脑海中无端产生的知识。
那是，名为「金坷垃」的化肥配方。
自己的家里干涸而贫瘠的农田，倘若正常地耕作下去，那注定收成惨淡，除非变卖家产，不然绝难以度过这次的饥荒。
可是――
倘若那些化肥，真的可以如自己在那天启的梦境中所看到的画面一般……能够让整片田地都焕发出生机的话。
那么，自家这一次的饥荒，未必便无法度过。
“假如我也能够将那所谓的「化肥」，在现实之中复刻而出的话……”
回到了村里，那四面漏风的小屋之中。
如此的念头，在罗莎的心头升起。
然后，便再也难以停歇。
……
数个月后。
罗莎看着自己的眼前，那与此前的贫瘠截然相反，黝黑而肥沃的土地。
还有那长势喜人，每一粒都尽皆圆润而饱满的小麦。
她那干瘪瘦弱的身形，不由微微摇晃。
而在她的身旁，那位身患眼疾，视力大幅度下降的中年男人，盯着面前的田地看了许久，眼睛擦了又擦，方才确定眼前的景象并非虚妄，而是触手可及的真实。
这是这位父亲此前辛勤耕作了数十年都从未见识过的景象。
洛尔塔拉王国倒也不是所有的土地都不适合耕种，只是，那些最肥沃的土壤，早就被那些贵族们所夺取。
或者，严格一些来讲，按照那些贵族的说法，是他们对丰饶母神每月捐赠财富的虔诚信仰感动了母神，将丰饶的祝福赐予了贵族们所拥有的土地之上。
而能留给他们这般平民的，仅仅只是最最贫瘠的部分而已。
可是……此刻这些原本贫瘠的土地，却焕发出了远比那些被贵族们所占据的良田更为浑厚的生机。
如此一来的话。
不但这一次饥荒自己的家庭不用再变卖财产。
甚至，他们还能够存下一些余粮，用来应对来年可能到来的天灾人祸。
亦或者是将一些粮食拿去与旅行商队们交换，换取来一些生活必需品。
“感谢母神。”
“为我，还有我的家人们带来了丰饶。”
罗莎的父亲跪倒在那肥沃的土壤之上，虔诚地在自己的胸口画着十字。
身患眼疾的他，并不知道罗莎所捣鼓的那些东西，还以为是自己先前让罗莎带上所有财产，前往小镇上丰饶教堂进行的祷告起到了效用。
是丰饶母神回应了罗莎的祈祷，将那些本该属于贵族们的祝福也亦加护在了自己的土地之上。
一旁，罗莎本也想要学着父亲在胸口画一个十字。
对于信仰丰饶母神的洛尔塔拉王国居民而言，赞美母神早已经成为了刻入骨子里的日常。
但是，紧接着。
罗莎便顿时回想起了，自己在那座祷告室内的所见所闻。
虽然在那片黄金的原野之上，自己确实见到了丰饶母神。
但是，让自己可以创造出那名为「金坷垃」的化肥，帮助自家度过饥荒的存在……
却是母神的身旁，那位黑发黑眸的少年。
从始至终，都分明是那位黑发黑眸的少年占据了主导的地位，而似乎是丰饶母神年幼时的少女则对其言听计从。
甚至。
按照二者的对话。
就连那丰饶的权柄，都是由他所亲手传授给了丰饶母神的。
“那位黑发黑眸的人类身旁的柔美少女，应当正是丰饶母神成神之前的模样……”
“或者说，倘若没有他的话……那压根也就不会有母神的存在。”
罗莎的眼眸微缩。
她感觉，自己似乎是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随意赐下权柄便创造出了神明。
作为大地母亲的丰饶女神，却对他是那么的信任与依赖。
如此的存在，显然是比丰饶母神更为崇高，更为尊崇的伟大存在。
还有……
丰饶女神那般乖巧地任由对方摸头，面对严厉的目光则心虚地低头不敢还嘴的模样，也让罗莎感到颇为熟悉。
她的心中忽然一动。
那不就是，自己小时候与父亲相处时的模样吗？
也就是说，那位黑发黑眸的人类少年，其实是丰饶母神的父亲？
诸神之王？
亦或者是――神父？
……
罗莎的出神持续了好久，良久之后，她方才回过了神来。
看着面前自家丰收的土地。
还有不远处，那些田地贫瘠依旧，一位位面黄肌瘦，正用满是艳羡的目光看向罗莎这边土地的其他农户们。
在这一刻，罗莎在心中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仅仅只是在饥荒中独善其身。
那名为金坷垃的化肥，分明，还可以惠及更多的人。
可以让更多的王国子民们，免受饥荒与流离失所之苦。
而且――
自己，还要向所有信仰母神的信徒们，去揭露那个真相。
那个不为人知的，隐于历史之后的真相。
那位创造了母神，赋予了她丰饶的权柄，却深藏功与名，未曾被世人所知晓的――
「众神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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