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果，议会大厦。
“国际粮食援助还没到吗？”
“还没有。”
阿图圭拉尊敬的看着一向从容冷静的首脑卡比拉，只是连日来的动乱，已经明显影响到了他的情绪。
“今天市里又爆发了几次大规模的游行，如果再没有粮食进来，恐怕离发生动乱不远了。”
“警察和军队一定要稳住。”卡比拉说道：“国内不是没有粮食，只是价格太贵了。”
阿图略微沉默了会儿。
粮食何止是贵啊！
一吨玉米500美元，别说是贫民了，就是政府公职人员也很难消费得起。
“该死的国际粮商！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卡比拉不苟言笑的思考了下，虽然才正式就职，但他实际上掌控这个国家已经有几年了。
大大小小的战争打了不少。
外部形势极其复杂，东部矿区，武装盘踞，尤其是卢旺达、乌干达等国，扶持了大量武装，盗采走私矿产资源。
而这些矿石，最终又流到了西方国家的手里。
同样的，刚果的粮食命脉也掌握在国际粮商手里，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只能进口。
卡比拉想了会儿，说道：“前段时间华夏不是有公司要来投资，我记得有有偿粮食援助这一项。”
阿图迟疑了下，说道：“粮食还是远远不够，而且据说谈判了几次，协议一直没有达成统一。”
卡比拉皱了皱眉，问道：“我的农业部长恩赞加呢？”
“他忙着找粮农组织要粮食，现在各国都开始限制粮食出口，只有华夏援助了一批给国际粮农组织。”
卡比拉说：“那和华夏企业谈判的事情，你跟一下，务必让粮食尽快进来。”
“听说是蒙巴的人有想法，想让嘉禾投资基桑加尼。”
卡比拉皱了皱眉，但想起近来各地此起彼伏的饥荒、叛乱，眼下的这批粮食是真能救命的。
“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命令，谁敢阻扰，就毙了谁！”
……
2月18日。
这一天是农历的春节。
郭阳一行驱车去往金沙萨西边某处繁华的庄园，准备会见赤道省的高官埃迪。
也是俾格米族其中一个族群的大酋长，主要集中在赤道省一带。
这次要穿城而过。
为了安全，特意开了两辆车，除了郭阳和余洪海，还带了6名安保人员。
但在某个路口，一伙黑人依然向车子冲了过来，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木棍，有刀具，有装着汽油的桶。
“野兔，别停，冲过去。”大炮吼道，一边拿出手枪，随时做好了开枪的准备。
好在有惊无险。
余洪海叹道：“越来越乱了。”
郭阳稳住心神，问道：“姆班达卡几个月前有这么乱吗？”
余洪海回想了会儿，“那边治安也不好，但应该是没有战争的，埃迪在那边的影响力也很大。”
战争和安全也是嘉禾此次投资需要考虑的四因素之一。
郭阳笑道：“看来你们之前谈得很好。”
“是。”余洪海毫不避讳，“能感觉到他对这个项目的重视，不然也不会专程从姆班达卡飞到金沙萨来。”
原本郭阳想去姆班达卡的，但罗修、旱作中心的甘健等一众人都进行了劝阻。
因为粮食危机，姆班达卡现在的局势如何没人知道，也没人敢让郭阳去冒险。
所以埃迪就自行来了。
紧张的穿过了金沙萨城区，来到了首都西部的卫星城恩吉利地区。
郭阳看着平坦荒野上荒芜的杂草，再远一些，还有急速流淌翻滚着的大河--刚果河。
“其实这里适合种植水稻。”
“我也觉得适合。”罗修说道。
郭阳讶然的笑了笑，“那罗专家来说说为什么？我看你是不是又进步了。”
“土地平坦，靠近水源呗。”罗修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但最重要的还是这里靠近机场，随时可以跑路。”
余洪海赞叹道：“好家伙！”
郭阳笑道：“要未雨绸缪啊，老余！交通很重要，尤其是遇到突发事件，员工要有能及时撤出刚果金的路线。”
余洪海想了想，说道：“嗯，刚果金别的不多，机场还是挺多的。”
郭阳说道：“那可以买一架小型飞机，用于马塔迪-金沙萨-姆班达卡，三个城市之间的通航。”
三个城市分别对应嘉禾的三个产业：水果、粮食、油棕。
余洪海沉吟道：“会不会投资太大？刚果这个国家除了各种资源出口，想靠境内市场赚钱很难。”
最好的生意肯定是赚富人的钱，和穷人打交道是赚不了几个子的。
这就是余洪海的想法。
从丰凯出口农机就可以看得出来，非洲地区是利润最少的，其次就是东南亚、南美等地。
郭阳没有犹豫，说道：“买，除了刚果金，非洲其它国家也可以成为嘉禾的市场。”
“那先买个二手的吧。”
“随你。”
在离恩吉利国际机场大约10公里远的郊区，有一处警卫森严的豪华庄园。
在经过一系列检查后，郭阳见到了埃迪，皮肤如同晒干的泥土般黝黑，头发略微斑白。
“欢迎你，我的朋友。”
这黑人老头居然会说一口熟练的英语，这倒是让郭阳好交流不少。
“你好，埃迪大酋长，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寒暄过后，很快就切入了正题。
果然如余洪海所说，埃迪对引入嘉禾这么一家大企业极其感兴趣，竭力邀请，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优惠，唯一的条件就是得双方合作，并且要雇佣大量当地人。
郭阳说道：“埃迪酋长，嘉禾对到赤道省进行投资很感兴趣，我们现在最大的疑虑就是安全，以及要如何开展合作？”
“安全你们应该放心。”埃迪笑道：“我在当地有一支军队，这足以保证我们的合作。”
“那要如何进行合作呢？10万公顷油棕种植园，这样的投资可不是个小数目。”郭阳沉吟道。
埃迪也陷入了沉思。
这话很明显了。
就是如何出资的问题，既然要合作，赤道省一方也要拿钱出来。
“郭，如果感兴趣的话，我们也可以和你做木材生意。”
“木材？”郭阳疑惑道。
埃迪靠近了些，轻声说道：“事实上，赤道省主要的资源就是丰富的木材，但我们缺乏砍伐设备，而且走私出口的现象很严重。”
你靠这么近是几个意思？
郭阳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很可能就是主要的木材走私贸易头目。
其军队财源也应该是木材。
但赤道省也是地处内陆，走私的话也只能往刚果、中非两个国家，也许加蓬也会参与其中。
郭阳看向余洪海，用中文沟通道：“你了解赤道省的原木出口不？”
“主要依靠人工，采伐的量不大。”余洪海说道：“而且他的军队武器落后，当地也缺粮，主要以各种植物果实、根茎为食。”
郭阳点点头，这样来看，赤道省虽然穷，没有矿产资源，但因为动植物丰富，食物来源多，局势相对稳定。
双方合作的基础是有的。
而且这里受到国际上的关注也更少，刚好适合嘉禾低调发育，扶持地方势力，再谋取更多的地方。
接下来，郭阳又和埃迪讨论了一阵，很快就将事情定了下来。
双方将合作成立公司，开发10万公顷油棕种植园，埃迪一方不出资，但要解决土地资源等问题。
同时双方合作成立木材贸易公司，嘉禾持股51%，埃迪一方持股49%，合作开发原木及木材加工等。
赤道省最高领导兼部落酋长的埃迪站起了身，友好的和郭阳、余洪海握了握手。
“郭，希望你们能尽快入场，姆班达卡需要你们的帮助。”
郭阳说道：“我们也想早点启动，但土地法律上是国有的，我们要取得合法的手续。”
“手续的事情交给我。”
埃迪一口揽了下来，“听说嘉禾是以粮食换地，能不能把粮食直接给我们？”
嘉禾粮油这次运来了近5万吨的玉米，明显有多，但郭阳依然摇了摇头。
埃迪立马说道：“我们拿木材换。”
“可以。”郭阳说道：“你们有存货吗？我们的船还有十几天就到了。”
“有。”
“在马塔迪交易。”
“没问题。”
“第一次交易，给你算个优惠的价格，玉米400美元/吨。”郭阳想了想，说道：“国际上的粮食都不便宜，算上采购成本和运输，嘉禾并没有赚你们钱。”
“你真慷慨。”
“我们可是合作伙伴。”
看着笑容可掬的黑人酋长，郭阳已经在思考未来该如何控制和影响这支黑人武装力量了。
出了全副武装的庄园，郭阳立即给高德去了电话，询问木材换粮食有没有赚。
结果自然是肯定的。
从国内运到马塔迪的粮食本来利润就很高，即使按每吨400美元，扣除各种成本，每吨的利润也有500~1000元。
再加上木材的增值，利润只会更高，不过木材品种也很重要，红木、柚木、板栗木、菠萝格这些都是品质不错的木材。
这边没人懂这些，自然要高德派专业的人过来。
回了基地。
旱作中心和嘉禾的人已经布置好了除夕的午餐，各种猪、鸭、鸡、鱼，样样齐全，不过再怎么样，也肯定是比不过国内的。
一番觥筹交错之后，躲在大树下乘凉的郭阳突然接到了林部的电话。
“林部，新年好啊！”
“新年好。”
几句话之后，林部就说到了正事，“我在肯尼亚，今天见了他们头目，这边在大力发展花卉产业。”
肯尼亚在哪个位置来着？
东非，和刚果金隔着卢旺达、乌干达等国，赤道从国家中部横穿而过，和索马里交界，靠着印度洋……
一系列信息迅速出现在郭阳的脑海中。
无论是气候、土壤，还是运输、消费市场，都无比的契合花卉产业的发展。
郭阳笑道：“林部这是给我送的过年大礼啊，天禾的花卉种子又找到了一个新兴市场。”
林部说道：“不是新兴市场，肯尼亚已经是非洲花卉出口第一大国，只是想起报纸上报道过嘉禾有这方面业务。”
“除了肯尼亚，乌干达、埃塞俄比亚、坦桑尼亚也都在推进花卉产业的发展。”
郭阳说道：“东非四国啊！”
“嗯。”林部继续说道：“《洛美协定》的废除，和从今年开始，肯尼亚也将置身于WTO的‘公平竞争’之下，让这些地区涌现出了新的机会。”
郭阳对东非的花卉产业并不是很熟，但也知道一句来自荷兰的传闻――荷兰玫瑰种植者的唯一出路是迁往非洲。
而这里的非洲，指的就是从埃及到开普敦这一条线上。
现在想来，肯尼亚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郭阳说道：“回头我就让天禾开辟这里的市场。”
“不要掉以轻心，肯尼亚被称为玫瑰育种者的沃土，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花卉公司……”林部侃侃而谈。
这下倒是让郭阳有些愣神。
严格来说，这种事林部完全可以不管，但他就是打来电话了。
郭阳等林部说完，郑重的说道：“天禾也会到肯尼亚或者东非开展花卉和其它种子的育种工作。”
“嗯……”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郭阳思考着林部这番举动有没有其它的意思。
赚全球的钱，回国内消费吗？还没来得及等他多想，瞿阳紧跟着从国内打来了电话。
一番拜年祝福，同时汇报了下天禾种业的情况。
由于《种子周刊》带头强调品种多样性，不仅各家企业跟进，其它地方性媒体也陆续跟着宣传。
而一些地方种子公司的举动还要更加直接，直接在良种补贴上进行倾斜，农民几乎是以原价在购买天玉1号种子。
导致唱衰天玉1号的人不少，至少表面上已经营造出了这种假象。
但实际上，天玉1号受到的影响很有限，农民该买还是买，推广范围反而还有扩大趋势。
天禾的业绩增速依然很迅猛。
从最先推广开来的天椒1号、赤红1号，到天玉、天麦、天豆、天薯、海水稻、小麦全优生、蔬菜等等系列品种，都已经在市场上享有声誉，销量上升很明显。
总体来说，很猛，很强！
郭阳说道：“农业部给我提了下肯尼亚花卉育种……”
电话另一头突然很嘈杂，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郭阳沉吟了一会儿，培育一个新品种可能会耗费成千上万的工时，依靠勤奋、直觉、知识和经验，才能使其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业品种。
截至目前，天禾科学院已经有一些成果，但还没有高价值的商业品种。
非洲也是一个很好练手的地方。
“喂，喂，老板。”
郭阳说道：“除了美洲，非洲的育种力量也还要加强，领导今天提了肯尼亚等东非地区的花卉。”
“行。”
“那就这样，新年快乐。”
结束了和瞿阳的通话，还没等郭阳踹口气，谢时杰、陆汉斌、宁小婧、纪卓文等人也相继打来了拜年电话。
也简单聊了些工作。
从滨海盐碱地的改良，果树苗圃、南繁基地、嘉禾粮油，到河西牛奶全品类的畅销，中午的时间基本就没歇息。
国内这会儿应该才吃完除夕晚宴，春节联欢晚会也还没开始，正是拜年的高峰期。
郭阳也乐得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国内的情况。
开心农场也已经在惠农网上线，这款游戏大有席卷全国的态势。
在校内网上的日活跃用户，已经突破了百万，即使惠农网才上线，也吸引了很多新用户，同时老用户的粘性也大幅提高。
偷菜已经成为了一种社会潮流，培养虚拟树也成为了一些人的目标。
全王的一些生物农药许可证在年前提前拿到了，而已经有兰市、酒泉、杭城等好几个城市订购植物调节剂。
准备年后就给杨柳树输液避孕。
嘉禾这一年还是很顺的，营收和利润都实现了翻倍增长。
员工也如愿拿到了在职分红，节日也收到了公司发的各种米、面、油、奶等福利
基地里的网络很不稳定，但偶尔还是能登录上QQ，各个群里的消息都充斥着喜悦。
郭阳时不时的浏览会儿。
等到了晚上时，给在刚果的员工又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这个海外春节就算是过去了。
第二天。
郭阳依然准备留在基地里筛选种子培育的方案，现在基本上都有了对应的品种组合，只是还要找个合适的方法拿出来。
“走了，老板。”
余洪海像打卡似的去谈判。
“早点回。”
“嗯呐，估计今天也没有结果。”
在刚果金，从蒙博托时代开始，就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从上到下的贪污体系，首脑转移国库，国家矿业公司是首脑的私人金库，等等情况屡见不鲜。
小卡比拉前几年因为政权不稳还好些，但近来也开始有这种趋势。
也是因此，余洪海即使已经塞了不少钱给各级官员，但对这次谈判依旧不乐观。
只是今天，当他到达会议室时，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首先是多了两个新面孔。
赤道省的高官埃迪，和一个略微有些胖的黑人，介绍过后，才知道是卡比拉的秘书阿图圭拉。
一开始，土地事务司的罗伯特比拉依然咬死了各种条件。
却遭到了阿图的严厉训斥。
“罗伯特，这是首领的命令，你想尝尝子弹的滋味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收起你的歪脑筋。”
“签，今天当面把协议签下来。”
余洪海和埃迪两人眉来眼去，又看了看大发雷霆的阿图，和一言不吭的罗伯特，一时理不清是谁在发力。
但无疑这是好事。
今天这场会议格外的久，因为阿图真就守着一众事务部门把协议改好，然后又用了两天时间签字，走流程，盖章。
等余洪海把一份符合法理的协议文件摆在郭阳面前时，就意味着嘉禾可以拿地开始建设了。
郭阳粗略的扫了眼协议内容。
嘉禾与刚果农业部签署了2.5万公顷果树，1万公顷粮食，以及10万公顷棕榈种植与开发合作协议。
同时与下刚果省、金沙萨、赤道省政府划定了2.5万公顷、1万公顷、10万公顷种植园的目标地块。
并且已经获取了50公顷果树苗圃、200公顷棕榈育苗园的土地使用证。
总计约203万亩土地，价值约1600万美金，折合4万吨玉米，而国内的玉米价格已经涨到了1500元/吨。
等粮食一交付，所有的土地使用证也就拿下来了。
换算下来，嘉禾在刚果金买下200万亩土地25年的使用权，实际付出的成本不到1亿人民币。
这绝对是物超所值的。
而能这么快签下合约，和国际粮食局势越来越紧张不无关系。
乌克兰、俄罗斯相继限制小麦出口，印度直接关闭了粮食出口通道，东南亚的泰国、菲律宾紧随其后……
刚果金等依赖粮食进口的国家，粮食采购渠道越发的单一，被四大粮商拿捏得死死的。
这时候，能拿出粮食的嘉禾，无疑是救命稻草，任何阻拦两者合作的，都会暂时的被粉碎。
郭阳笑道：“以后说不定可以通过种子和粮食拿捏住埃迪。”
余洪海担忧的说道：“老板，埃迪说罗伯特比拉是副头目蒙巴的人，蒙巴的老家在东方省，我们这次应该得罪死了副总统蒙巴。”
“这就得罪死了？”郭阳讶异的说道：“我们不是承诺了有成绩就去基桑加尼吗？”
余洪海说道：“没人看好嘉禾的项目，相比农业，他们还是更相信矿产。”
郭阳沉默了片刻，问道：“那埃迪是谁的人？”
“依附于卡比拉，但又有很强的独立性，相当于民国的地方军阀。”
“签就签了。”郭阳想了想，说道：“金沙萨和下刚果省的马塔迪都是卡比拉的势力范围，赤道省又有埃迪，至少项目前期是没有问题了。”
“是这样，那我组织人抓紧时间开始搞？”
郭阳反问道：“你懂农业种植管理？”
“不懂。”
“那你急啥？”
余洪海一本正经的说道：“想早点完成目标，等着拿分红。”
“你要弄清自己的定位。”郭阳无语凝捏，捋了捋思绪，开口道：“你负责的是整个非洲，理论上种子、农机、农药等业务也是挂在你身上的。”
“刚果金是第一个项目，也是最重要的，但具体的种植管理业务可以找职业经理人来管理。”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一是建园规划和实施方案，二是招人，三是等粮食到位。”
余洪海若有所思，说道：“规划可以交给热带农业科学院，招人现在国内在放假……”
郭阳笑道：“招人也可以交给科学院和大地公司。”
“那我还能做什么？”
“玩？”
“这有啥好玩的，难不成去猎狮子？”余洪海琢磨了一阵，“要不，我去卖农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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