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生嗤笑道:“都知道我是一个生意人,喜欢跟人谈买卖,没有什么强迫不强迫的,你大可以忍辱负重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也可以选择把事情搞大,拉傅采林下水。”
傅君瑜纠结片刻,冷笑道:“既然你把它看做一笔买卖,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讨价还价?”
“当然。”
“我可以答应做你的女仆来清算与东溟派的恩怨,但是我不可能一直做你的女仆。”
“哦?说个时间我听听。”
“最多一年。”
“三年。”
“就一年。”
“三年。”
“你……”傅君瑜强压怒气:“咱们两人各退一步,两年。”
楚平生想了想说道:“好。”
傅君瑜又道:“你不能阻止我杀宇文化及。”
“我非但不会阻止你杀宇文化及,在这件事上还是你最坚定的盟友。”
傅君瑜先是一愣,略作思忖,明白了。
柴绍父子救萧美娘离开江都时,宇文化及派了不少兵马围追堵截,双方已然结仇,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对付宇文化及这件事上,他们确属战友。
“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其他事务一概不管。”
“那我也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陪我睡觉。”
“呸!”
“那我也同样,呸!”楚平生又是一巴掌扇过去,这次直接把人抽翻在地:“傅君瑜,老子的女人都没敢跟我谈条件的,你以为你是谁?”
说完话,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安心地等傅采林来救你吧。”
“等等……”
傅君瑜微屈双膝,尽量直起身子,嘴角含血说道:“不杀寇仲和徐子陵……你只要不命令我杀他们……怎么样?”
傅采林是高丽的民族英雄,决不能为她所累坏了名声,这是身为徒弟的本分。
楚平生沉吟片刻说道:“成交。”
傅君瑜听说,长舒一口气,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楚平生没有理睬她,冲随行的荣姣姣拨了拨手指,后者转身进入柴房,先给她种下柴府新晋仆人都有的生死符,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帮忙松绑的响声。
……
第二天,楚平生搂着莎芳酥软的身体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时候,一则消息如同潮水般在洛阳城里传播开。
很多人不知道昨日为什么四门封闭,全城戒严,今天知道了,是因为原吏部尚书王世充及其亲族不甘失势,发动宫廷政变,想要挟持太皇太后和皇泰帝。
然而太皇太后早有准备,关键时刻,独孤家的尤老太太出现在皇宫,独孤峰也带着以前在洛阳的旧部,抵挡住了王世充豢养的门客及其亲族私兵的冲击,守住紫微城,并很快控制了洛阳城四门。
谁也没有想到,之前被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几成流寇的独孤阀竟以勤王义师形象回归洛阳。
反观柴家,尽管没有查到柴家父子涉入王世充谋反一案的罪证,但是两人身为左右翊卫大将军,令事态发酵至此,难逃玩忽失察之责,而且柴绍的夫人乃王世充义女。
太皇太后念及父子二人救她离开东都之情,在朝会上宣布罢去二人实职,只保留爵位与散官,令其回家养老。而在这一战中表现抢眼的独孤阀接手了左翊卫和原属韦匡伯的左武卫,尤鸟倦则暂领右翊卫大将军之职,辅佐独孤峰管理禁军。
官场的老油条们一个个在暗地里竖起大拇指,说起这位太皇太后,无不佩服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一开始借风清扬之威灭了段达,拉拢柴家上位抗衡王世充,又通过一番操作夺了王家的军权,逼其造反,然后将计就计,把王家在东都经营多年的关系网连根拔起,反手又用荣姣姣这条线把根基未稳的柴家拉下马。
通过这一番操作,军队里的隐患被清洗掉大半,更在朝堂上树立了她的威信,令众臣认清一个事实,谁要是敢欺负他们孤儿寡母,那便掂量掂量,自己段达和王世充怎样,那样的权臣都被她玩死了,何况是他们这群乌合之众。
本来这场政变令许多人兔死狐悲,萌生逃离洛阳的念头,但是独孤峰的回归又稳住了他们的心态,毕竟是先帝身边的老人,由他顶王世充和柴慎的缺,还是提供了不少安全感的。
很快,王世充父子兵败身死,全族受到牵连,杀头的杀头,充军的充军,洛阳朝廷大换血的消息传遍天下,很多人在嘲笑柴家为独孤家做了嫁衣的同时,想起李世民指责朝廷柴家、王家、太皇太后三方演戏,引诱李家前去洛阳觐见的话,现在想想,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王世充父子都死了,柴家父子也被撸得只剩虚职了,演戏能演到这种程度?
既然事实证明不是演戏,奸臣王世充伏诛,王家被杀得只剩女眷,那当初在飞马牧场和柴绍打得赌,李家还能不认吗?
许多人想知道,这次李世民能拿出什么借口推脱,又或者……干脆不装了,当众承认自己就是个言而无信的伪君子?
……
一个多月后。
长安。
梨花雪,杏花雪,桃花雪,一半春休。
“客官,里面请。”
伴着醉仙居小二清脆响亮的吆喝声,五个身穿褐色短衫,头戴斗笠,腰里别着硬邦邦家伙事的精壮汉子上了二楼,就近坐在一张可容六人吃饭的大桌旁。
小二赶紧提着茶壶与茶碗上来,麻利地在几人面前摆好,恭声询问吃点什么。
眼角有痣的男子摘下斗笠放到一边,随口报了几个菜名,什么蒸羊肉、炖牛腩、搞只鸡……再弄一坛酒,都是寻常武人行走江湖必点的硬货。
不看衣着打扮,单听这些人说话,就知道他们也是为杨公宝库而来。
眉毛粗长的精瘦汉子看着刚才点菜的男子说道:“大哥,这杨公宝库到底在不在长安?算起来距离消息出现也有一个多月了,怎么时至今日,还没人堪破宝藏所在?”
另一人说道:“这消息出来的也是奇怪,散布速度之快似是有人在后方推波助澜,莫不是掩人耳目之举?把一众江湖人物引来长安,那人却在背后偷偷挖掘杨公宝库?”
“唔,老四所言不无道理。”
“非也,非也,虽然我们祁山派比不得慈航静斋、阴癸派这样的大势力,但是在关内的消息渠道,也不是那些小门小帮能比的,就说李家,都不惜调动军队,漫山遍野地调查搜寻了,杨公宝库在长安附近应该没错。”
“老五说得也有道理,李家比我们祁山派实力更加雄厚,如果情报为假,他们怎么会做这许多安排?”
“大哥,万一消息就是李家泄露出去的呢?”
“李家泄露的?他们图什么?”
老四往前提了提长凳,小声说道:“把我们这些江湖人士一网打尽。”
此言一出,附近餐桌上三个衣襟绣有竹枝的男子表情骤变,似乎一下子紧张起来,而右侧餐桌上一个二十五六岁模样,身穿武服,外罩皮背心,足踏抓地虎靴,举止和表情有些阴柔的异族男子微微一笑,放下筷子掰了掰脖子,发出咔咔轻响,惊得刚才说话的五个人齐回头,四位小弟打量邻桌扮相有异汉人的男子,被喊老大的那人却把视线移至男子双肩之后,望着一双用铁索连接,末端形同鹰爪的奇门兵器沉默不语。
“请。”
阴阴柔柔,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异族男举杯相敬。
祁山派这群人不敢怠慢,老大忙以茶代酒,举碗饮下,随后给四位兄弟使个眼色,俱闭嘴凝神,不再多言。
此时的长安可不比以往,多少武林豪杰为杨公宝库而来,说是藏龙卧虎并不为过,万一因为说错话,得罪了一些人,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虽然,追逐杨公宝库本身就是一场冒险。
不过在没见到杨公宝库前就死掉,绝对是一件遗憾又悲伤的事。
而在距离祁山派五人两个餐位,靠近窗户的小桌上,一位身着青衫,头戴小冠,腰悬琴型玉佩的年轻人拿起放在桌边的扇子,点了点面前喝空的酒杯。
对面头戴帏帽,身着白裙,右手边放把长剑的女子有些不情愿地端起酒壶,将酒杯斟了八分满。
她倒不是不情愿伺候他喝酒,因为这是一个女仆的本职工作,她不情愿的是,工作做了,嘴巴也不能闲着。
“公子请用。”
“这是第几次了?”
男子没有端杯饮酒,拿着扇子敲了敲杯壁,一脸不悦。
“酒要斟满,茶倒八分,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我……我错了。”
白裙女子低头认错,忙起身去拿酒壶,准备把酒杯满上,未想对面折扇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我还说过,有些事情,再一再二不再三,同样的错误连犯三回,说明你根本没有把我的教诲放在心上,那按照柴家给下人制订的规矩,你该怎么做?”
“你!”
“嗯?”
白裙女子放在桌上的手攥了又攥,身子绷了又绷,帏帽下的纱布微晃两下,最终离开坐凳,走到餐桌左边,在众目睽睽之下噗通跪倒。
“婢子错了,请公子责罚。”
“起来吧,过错暂记,此行结束后视你表现另行赏罚。”
“是。”
白裙女起身坐回长凳。
这一男一女自然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才达成主仆协定的楚平生和傅君瑜。
杨公宝库的消息是他泄露出去的,如今群雄汇聚长安,那他这个始作俑者,岂能不凑一凑热闹,共襄盛举?同时让寇仲和徐子陵看看他新手的女仆,漂不漂亮,乖不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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