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流,山河晚秋,萧瑟风,渐渐雨,凉透是离愁。
密县西北十五里,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所在。
雨水顺着竹瓦流下,点滴成行,汇入野沟,冲刷掉天地间所余不多的暖意。
外面烟雨迷蒙,竹楼里热气升腾,仿佛有人点燃柴禾,烧沸一锅清水。
然而并不是,这些热气源自两具身体,楚平生面窗而坐,萧美娘正对他,坐于怀中,二人手抵手,面贴面运转双修之法。
一缕又一缕白烟自穴窍涌出,纠缠缭绕,缓缓腾空。
楚平生的身子猛地一震,强烈的波动直接推开与他缠绵的皇后娘娘。
她人在空中,身子一荡,修美的脚轻点竹窗,便卸去推力,轻飘飘落在地上,然后她就惊呆了,不只因为超人的反应速度,还因为丹田里充盈的真气,就像钱塘江大潮时的水,一波一波冲击着经脉,似乎随手挥出一道掌力便能破甲碎石。
虽然一路走来,柴绍每睡她一次,功力便会增加一截,她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像今日这般暴增数倍的情况,从未有过。
“柴绍,你怎么样?”
她很快便清醒过来,扑到床前,看着身赤如火的男人,手指稍微接触,便如触碰烙铁,赶紧抽手。
“无妨。”
楚平生安慰她一句便闭上眼睛继续打坐。
无妨?
他说无妨?
都这样了还无妨?
萧美娘在地下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继续惊扰,只恨自己武学知识浅薄,难解眼前一幕。
楚平生确实没有问题,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他将上丹田修练的长生真气全部渡给萧美娘所致,因为就在刚才,他想到道心种魔大法第三层需要散去道功,才能使魔种壮大的法门,既然九阴真经结合魅魔养成大法里的双修法门可以令自身功力与女伴互通,那把长生真气过渡给皇后娘娘,不就约等于散功了么?于是临时起意,干了这么一票。
这时进行内视,只见上丹田空空荡荡,唯剩一缕黑色火焰在半空浮游,但与之前不同,火焰体积膨胀了一倍有余,而且与他的意识有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似乎再进一步便可以控制它的移动和变化。
有趣,有趣得很。
在黄易武侠世界,像龙鹰、向雨田、庞斑、赤尊信等人修炼道心魔种大法,不是依靠走火入魔就是被别人废去武功,或者找人做炉鼎,哪里像他,修成的功力往自己的女人体内一存,这道心种魔大法第三层就成了。
果然是艺多不压身,再鸡肋的功法,搞不好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等等……
他这儿正感慨双修之法还能这么用时,忽然想起道心种魔大法第四层的要求,至此,若要再进一步,让已经可以与识神沟通的魔种同肉体进一步融合,便需要自残自戮,忍饥挨饿了,一如魔种是利用道功而成,类似阴极生阳的理念,而魔种生成后要有一个成长壮大的环境,必须废掉道功,同样的道理,魔种要同肉体融合,必须要体质变弱,方可办到。
想他身具【大乘极乐天魔体】和【大天圣妙法】,百毒不侵,刀枪不入,能咋折磨自己?五竹活着还可以刷镭射眼,可五竹已经死了。
五竹死了,他还有霸道真气的附加效果啊――模拟内伤环境,如经脉寸断,丹田破裂、气血逆行、五脏移位、破碎。
一开始他的想法是利用这个效果阴人,简直是扮猪吃虎的神技,如今试验过双修功法,确实可以辅助道心种魔大法的修练,没道理霸道真气的附加效果不成。
一念及此,说做便做,他立即更换功法,启用霸道真气的附加效果,内视可见的经脉割裂,丹田破碎现象一一浮现,整个人顺势往竹床一躺,变得气若游丝,脸色惨白,嘴唇起青泛紫。
在萧美娘看来,他前一刻还说“无妨”,后一刻就仰面倒下,看上去状态极差,顿时慌了,连裙带都不及去系,上床扶起他的头,按住手腕神门穴,就感觉脉搏很弱,时断时续,又运长生真气往他体内一探,表情顿时变得相当难看,哪怕她不是医生,也能感受得到,柴绍如今的情况是丹田破裂,经脉寸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喃喃念叨两句,想起体内暴增的真气,试着将人扶正,抵住双掌,狂催真气至三阴经,想要把真气还给他,然而哪里行得通。
而双修之法必须要他配合。
他现在的样子……
“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告诉我啊。”
萧美娘用力推搡他的身体,声音带了哭腔。
她是皇后不假,可正因为是皇后,生在深宫,长在深宫,如今来到外面,这一个多月来与柴大公子耳鬓厮磨,亲密无间,早就把他当成了第二个男人,万事有他做主,被他照料,此时他突地走火入魔,以她的心性,难免慌张无措。
楚平生沉默不言,保元守一,静候魔种在体内死气滋润下继续壮大,火焰变成游丝一样的灰雾逸散,慢慢飘出上丹田,与经脉、丹田受损之处相融合。
咦?
他吃了一惊。
因为魔种的力量竟然在修复身体的损伤。
不对,不能这么说。
实际上魔种的力量并不能修复受损组织,但是它能够催发身体机能,加速身体的愈合机制,相当于对某些有益恢复的人体激素进行主动调节。
萧美娘久唤不应,从竹床下来,在地上走动片刻,脸上急色渐消,眼神变得坚定与决绝,便把裙带系好,穿上鞋袜,又给楚平生换好衣服,拉着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踏着雨后湿滑的山路朝西方走去。
雨已经停了,乌云也开始消散,一缕阳光洒落,照亮她的发梢,仿若银丝。
就是这一走神,脚下突地失控,整个人向侧方滑倒,她急出玉手,往坡道一按,又趁势转身,将楚平生抱进怀里,在反冲力作用下落在一团满是枯叶的平地上,这才稳住身形,看看左右和怀里的男人,惊魂未定。
换成别的武林人士,若是有她现在的功力,草上飞,水上漂,踏雪无痕什么的并非难事,可她武功底子太差,只会一些花拳绣腿,打打小兵可以,碰上高手就完了,这一个多月来俩人就双修了,虽然她的内功越来越强,拳脚、轻功什么的却一点长进没有,遇到突发状况应付得如此狼狈也就可以理解了。
“你撑着,我这就去帮你找医生。”
“柴绍,柴绍……你能听到么?”
“往东不远就是洛阳了,你一定要坚持住。”
“柴家富可敌国,你的伤,没事的,肯定会有办法。”
“……”
萧美娘将他重新背好,又怕和刚才一样滑倒,把人摔了,将白袜系在一起,绑在两个人的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
一路走,她还一路说个不停,似乎很担心他就这么睡死过去。
楚平生听着她像个老太婆一样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觉得好笑,也蛮感动的,皇后娘娘才跟了他一个多月,大难临头竟然没有想着把他丢在山里不管,要背着他下山寻医,要知道她可是皇后,虽说杨广死了,隋朝气运已终,但若是被人认出,终归是一件毁名声的事。
……
粟米尽归仓,燕过知秋凉,又是一年好时景。
鱼在娄,酒满瓯,清风常,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老农推着堆满秸秆的小车在陌上走,肩扛扁担的汉子一路行,一路颤,沉甸甸的筐里是金灿灿的稻谷,上面还盖着几颗鲜绿莴苣,跟在后面的小孩子捧着一根没洗干净的胡萝卜,小奶牙咔嚓咔嚓啃得欢。
不管是老者,还是汉子,亦或是话还说不利索的小家伙,都被远方走来的女人吸引了目光。
庄稼人道不出雅词,就只觉得她好看,是好看到看一眼这辈子都值了的那种好看,然而这好看的女人此时鬓发散乱,衣衫不整,一副走了很多路,风尘仆仆的样子。
她身后还背着一个年轻男子,浑身瘫软,紧闭双眼,不知死活。
这一男一女,大难临头不离不弃的组合,自然便是萧皇后与她的小男人了。
“尔……”
“咳,你们知道这里到洛阳还有多远吗?”
汉子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指着西北说道:“过去前面的村子,向西五里便是官道,沿着官道往北,再有二三十里就是洛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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