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若诗思文采不如庄墨韩,我二人嫁你为妾,他若诗思文采胜过庄墨韩,你放弃与林婉儿的婚约,并把叶轻眉的遗物归还范闲。”
叶灵儿与范若若的立场是有一些差别的,后者就没想过范闲会输,而前者已经做好了赌输的准备,并打算利用这个结果逼叶流云露面,化解皇帝对叶家的信任危机,如今楚平生把事情闹大,站在整个家族的立场,是对她有利的。
哗……
满堂哗然。
齐国使者和云之澜及其弟子不知道范若若与叶灵儿是何身份,辛其物、郭攸之、李弘成等人可是心知肚明。
范若若,司南伯范建之女,叶灵儿,南庆大宗师侄孙女,当朝一品枢密使,京都守备师师长叶重之女。
这俩人居然跟他私下打赌?输了要嫁他做妾?
也太荒谬了吧。
不过仔细想想楚平生的好色山大王人设,又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
“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件事。”楚平生点头称是:“唉,喝花酒多了,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见谅,诸位见谅……”
“若若,你怎么能跟他打这样的赌?”
范闲大怒,面目狰狞,声若霹雳:“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哥,我……我没想到……”
范若若十分惶恐,脸色煞白,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她从未想过,文采耀目,灿若星辰的兄长竟会败给楚平生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
屏风后面的林婉儿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还好柔嘉郡主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郡主小姐怎么也没想到,叶灵儿为了救她,竟把自己也搭进去。
其他人一脸疼惜看着她,就觉得楚平生很混蛋,整日混迹风月场所,天天作乐,夜夜笙歌不算,和晨郡主还未完婚便想着纳妾,一个原醉仙居头牌司理理不够,又把主意打到范若若和叶灵儿头上,要说好色,他绝对是京都城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我不同意!”
范闲的吼声惊醒了她们,赶紧收拾情绪回望正殿。
“你算老几?”
楚平生一脸鄙夷:“是她与我打赌,愿赌服输,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她哥!”
范闲表情扭曲,目光阴冷,嘴微微咧着,像一头择人欲噬的野兽。
“你是她爹都没用。”
楚平生望向庆帝:“庆帝陛下,这事儿管不管?你若不管,我会请我师父出面,你知道的,我师父那人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众人错愕,他这人前一秒还嘻嘻哈哈,热络亲切,后一秒就翻脸掀桌子,他好说话?好说话鬼!
李云潜看看游离在暴怒边缘的私生子,又看看范若若和叶灵儿。
“既然是她们找你打赌的,那自当愿赌服输,按照约定行事,此间事了,朕将知会司南伯和叶守备你和她们打赌一事。”
范若若打赌输了,范闲不认账。
他讲道理,支持楚平生,这会让楚平生与范闲矛盾更加激化,白风与五竹进一步对立,还能借叶灵儿给人做小这件事激叶流云现身。
他不讲道理,不支持楚平生,也不会让五竹为他所用,因为白风手里捏有他的小辫子,一旦抖出来,那时两边不讨好,还会被北齐与东夷城的人耻笑他身为皇帝却立身不正,无德无道,无信无义。
所以怎么看都是支持楚平生的利益更大。
要知道晨郡主是他亲外甥女,都能当做政治筹码牺牲,何况是叶灵儿和范若若。
皇帝说是知会,实际群臣皆知,陛下是在表达对楚平生的支持。
是。
楚平生是一个好色之徒,在京都城名声极差,但这件事毫无疑问是他占理,他一没强迫范若若和叶灵儿跟他打赌,二没用不正当,不光明的手段赢得赌局,但凡一个讲理的人,都不可能帮范闲,最多就是劝楚平生可怜姑娘不懂事,行行好,不跟她们计较,把赌约作废。
只是……楚平生是那种高风亮节,怀瑾握瑜的圣人贤士么?显然不是。
“我说了,这件事绝无可能。”范闲紧攥双拳,额头青筋连跳,眼睛通红,血丝弥漫。
楚平生这个狗东西,先把林婉儿从他手中抢走,如今又要玷污他的妹妹,他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你活着不可能,你死了呢?”楚平生寒声道:“别说你就是一个皇帝私生子,就算是真皇子,敢破坏我的规矩,我也照杀不误。”
李云潜满脸阴沉,如他这般能忍之人,都有一种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冲动,想要一巴掌拍死这个嚣张的家伙。
李承乾、李承泽,李弘成,包括下方群臣,都被他这句杀气冲天,又狂妄至极的话吓得不轻。
跟楚平生一比,云之澜温顺得像只小野猫。
仔细想想也能理解,四顾剑又不在京都,白风可是一直在,而且四顾剑有好几个徒弟,白风只有这一个徒弟。
论重要性,论威慑力,云之澜还真没法和楚平生相比。
范闲五指张开,霸道真气吞吐不止,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宫典小声说道:“我劝你想清楚,在这里动手,万一激怒白风,范府上上下下几十口,能在大宗师手里活下几人?”
范闲这才将手重新握紧,强压心头暴躁情绪。
白风若要强杀范建,五竹是拦不住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范若若知道楚平生乃是九品高手,担心范闲脑子一热做出傻事,赶紧转移话题:“楚平生,既然你想起了我们的赌约,那郭攸之与庄墨韩密会的话,你总不能说记不清了吧。”
“不错,我是说过这句话。”楚平生没有否认,扫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跪趴阶下的礼部尚书郭攸之身上:“这则消息是我师父告诉我的,言说那日看到尚书府的马夫拉着庄墨韩离开了驿馆,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我师父对此事没有兴趣,便未跟上。”
大宗师的话,应该不会骗人吧。
现场又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李云潜怒哼一声:“郭攸之,你还不从实招来?”
“陛下,臣……臣……”郭攸之一脸颓然,颤声道:“臣确与庄先生见了一面,但这一切都是为了犬子,保坤乃宫中编纂,生平最敬佩之人便是庄先生,他央求臣安排他们见一面,臣……爱子情深,以致犯下过错,可要说卖国,似言冰云乃我庆国暗探这等机密,以臣之级别怎么可能知晓?刚才范若若所言,实属诬陷,请陛下明鉴。”
“你不知道机密,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范若若,你为了帮你哥脱罪,可真能豁得出去。”
“我只是说出这件事可能的情况。”
李云潜看看左右。
面无表情的李云睿。
眼观鼻鼻观心的李承乾。
神色不佳的李承泽。
左手唐诗三百首,右手宋词三百首,神游物外的庄墨韩。
跪坐食案之后,目不斜视,一口一口喝酒的云之澜。
余恨未消,目露杀机的范闲。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叶灵儿。
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庆国朝臣。
同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时掩嘴偷笑的齐国外使。
还有屏风后面探头探脑的才女们。
好好的一场国宴,竟变成一场闹剧,烦躁情绪顿时如决堤洪水,喷涌而出。
啪!
他把食案上的筷子丢到地上。
郭攸之安静了。
范若若安静了。
全员噤声。
“将郭攸之拿下,由大理寺与刑部一起查办。至于你……范若若……”李云潜指着范若若说道:“私入正殿,扰乱国宴,本该治你一个不敬之罪,不过看在你爹的面上,回去禁足三个月。”
有侍卫上前按住郭攸之,范若若赶紧磕头谢恩。
“至于长公主,你对范闲的指控……待查清郭攸之的问题再处置不迟。”
说完这句话,他从龙椅起身。
“朕乏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挥挥手,便要离开。
“且慢。”
楚平生叫住他:“庆帝陛下,事情没处理完呢。”
“你还有何事?”
楚平生对着辛其物的食案一拂,上面的食盒、酒杯、酒壶掉落在地,他往上一坐,指着范闲说道:“他还没向我和北齐使臣道歉。”
“……”
全场默然。
这家伙还记着刚才的事呢?
范闲已经被他整得够惨了,那好歹是皇帝的私生子,就不能留点余地?
李云潜侧身站着,抬头看看天花板,沉思片刻,挥挥冕服的袖子:“范协律,做错事就该认。”
范闲全身绷紧,两眼半眯,表情冷得像一块冰。
在此之前,他一个见皇帝都不拜的穿越者,如今竟要跟抢了他的女人,又要玷污妹妹的混蛋认错?
“范协律?”
李云潜转过脸,对范闲的抗旨行为面露不悦。
在国宴之上含沙射影诋毁外邦使者,往大了说是杀头的重罪,往小了说也要罢官下狱,念在他是自己儿子的份上,从轻发落到只是让他当众认错,就那么难吗?
难,当然难。
如果目标对象是别人……就算是杀害滕梓荆的凶手长公主,忍辱负重,弯腰认错他都能做,换成楚平生这个狗东西……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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