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老大不知道游坦之去哪儿了,如今就巫行云一人回来,还大大方方地亮明身份,要让他们死得明明白白,眼见段誉到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拱火,让段誉杀穿灵鹫宫,毕竟大理段家六脉神剑的威力,诸岛洞主有目共睹。
“这……这不好吧。”段誉搔着后脑勺,很不好意思地道:“童姥她……她是我师伯。”
“你说什么?”乌老大两眼圆睁。
卓不凡的独眼也放出一束锐利的光芒。
不平道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是你师伯?”
段誉耐心地解释道:“对啊,师父在擂鼓山认了无崖子做师兄,童姥是无崖子师伯的师姐,那我不是她的师侄嘛。”
空虚和尚与无崖子成了师兄弟,乌老大听人讲过,可是无崖子与天山童姥是同门师姐弟的事,他们不知道。
“那……那游坦之当初还把她当丫鬟,让她洗臭袜子和内衣,还要把她带回家做童养媳?”
“呵……呵呵……”段誉看看闻此秘辛,满脸震惊的灵鹫宫的女弟子,笑得十分尴尬:“那时……我跟师父不知道她就是师伯,不知者无罪嘛。”
这刺耳的对话,巫行云在旁边听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齿。
“给我把他们乱刀砍死!”
“等等。”乌老大做了个且慢的手势:“不是你说的,要让我们做一个明白鬼吗?”
“哼,你还有什么话说?”
“段公子,你刚才说什么,你和你师父?”
“没错,我师父。”段誉看向身边的光头和尚。
这时乌老大才发现那个比游坦之英俊很多的和尚穿着游坦之的衣服。
“空……空虚和尚?你……是游坦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乌施主当真聪明。”
这一句阿弥陀佛,恨得巫行云嘴角连抽数回,他明明是个和尚,天天把收她当童养媳挂在嘴边,还一脸自然地给她洗澡抹香香换裙子,当真可恶至极。
“聪明?呵……聪明?”乌老大苍白的脸愈颓然:“如果我真聪明,又怎么会被你将计就计,趁机救下她,又用这间石室里的高深武功为诱饵,让我们自相残杀,空虚和尚,你果然跟外界传言一模一样,好阴毒,好卑鄙。”
这边话音刚落,卓不凡直挺挺倒地,两腿一蹬,没气了。
早在刚才,他就已经因为强行参悟天山折梅手有了走火入魔之兆,也不过是以功力强行压下,后来被发疯的岛洞主攻击,也跟着陷入癫狂,杀了不少人,到巫行云带人过来已是油尽灯枯的状态,此时得知游坦之就是空虚和尚,感觉武功、智谋皆被虐成残渣,二十年苦修,自认剑法大成,却连天山童姥的面都没见到就落得如此下场,心灰意冷,内力一泻,就这么死了。
他一死,就像倒塌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不平道人也扑倒在地,然后是气到呕出一大口血的乌老大,指着他连说三“你”,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眼见巫行云朝自己看来,楚平生摊摊手,一脸无奈:“误会,误会,这真的只是阴差阳错,难不成我还能未卜先知,知道你会利用这些人的贪婪,以灵鹫宫高深武学设伏,让他们自相残杀?”
“哼!”
巫行云总觉得这事儿有古怪,可是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又说不出来,最终面色一沉,拂袖而去。
“可惜我灵鹫宫圣地,被一群垃圾的血玷污了,赶紧把尸体清出去,所有石壁,给我擦一百遍,我不想看到哪怕一滴血迹。”
“是。”
余婆婆低头应是。
段誉缩缩脖子,小声道:“师伯好大的威风。”
“还记得你在肃州城拿棉花糖逗她的事么?你可得当心点,她打不过我,搞不好会叫人偷偷把你打杀,丢进天风谷喂秃鹫,那时候师父就算有心帮你收尸,也不知道哪块骨头是你的。”
“不是吧……”
段誉一脸苦相:“师父,要不……咱们还是早点下山吧。”
……
翌日中午。
灵鹫宫后院最北面的二层小楼最大的卧室内。
巫行云盘坐在绘有花虫的围塌上,双目紧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正全神贯注地运转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左手边的圆桌上放着一个定窑烧制的荷花纹白瓷碗,里面残留着浅浅一抹鲜红,那是梅竹二婢为她准备的鹿血。
噗!
巫行云练着练着,突然脸色一红,一口鲜血吐出,身体往旁边栽倒,手还不断哆嗦,全身汗毛颗颗立起,不多时,早先行功溢出的汗水便凝结成细碎的冰霜。
门前侍立的梅剑和竹剑听到屋里的动静,赶紧推门走入,看见倒在塌上的巫行云登时急了:“姥姥,姥姥,你怎么样了?”
梅剑凑近一摸,只觉肌肤冰冷刺骨,只有心口窝附近区域保持温热。
“呼,呼……”巫行云蜷缩着身子,一脸痛苦地道:“这个王八蛋……空虚和尚呢?你们……你们赶紧把他给我叫过来。”
她以为如今危机解除,能够自行喝血补阴修回内力了,岂不知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刚才喝完梅剑和竹剑端来的鹿血,行功不到半盏茶,寒毒就被躁动的阳气激发,开始在体内肆虐,不仅如此,竟然还与刚刚修回的那点长春真气绞结纠缠,相互吞噬,把她的身体变成了拉锯战的战场,这下好,一阴一阳,痛苦加倍。
“姥姥……”梅剑黛眉紧拧,一脸为难:“空虚大师和他的徒弟下山去了。”
“下……下山?”
很明显,她没想到和尚溜得这么快。
“对,我听他说什么是时候去找李秋水兑现诺言了。”
巫行云想到昨日关于治疗毁容的药物的谈话。
“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肃州城里找啊。”
李秋水是不可能住在灵鹫宫的,缥缈峰附近最近的城市就是肃州了,在不知道盒子里的药是否真有奇效的情况下,她肯定不会返回兴庆府。
“那姥姥你……”
“把余婆叫来。”
“是,婢子这就去。”
梅剑说完,提起黑裙,小脚生尘奔出门去。
竹剑忍着寒意试图帮她运劲缓解,却被冷气反伤,冻得直打颤。
“别白费力气了,空虚和尚下的寒毒,除了他……世间难有人解。”
巫行云知道,就算余婆婆等人来了,至多帮她缓解一下痛苦,根本解不了寒毒,这件事只能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
与此同时,肃州城府衙后院。
武将打扮的赫连铁树点头哈腰恭送楚平生与段誉出门,后面一身华服的刺史大人头都不敢抬,只是垂手恭听,笑成一只舔狗。
“惊闻陛下身体抱恙,太妃心忧难耐,今日凌晨便启程回兴庆了。唉,空虚大师来得实在不巧。我看不如这样,空虚大师后日与我同行,等返回国都,我将此事奏明太妃,安排会见,您看怎么样?”
阿嚏。
阿嚏。
楚平生连打两个喷嚏。
段誉一脸不解看着他。
“是谁在骂和尚我?”和尚揉揉鼻子:“赫连铁树,是你吗?”
“不敢,不敢,小王怎敢诅咒大师。”
昨日就是他率领西夏一品堂的人攻打灵鹫宫的,知道眼前的和尚乃是皇太妃的师弟,论辈分比他高,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行了,见二师姐不急于一时,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改日再议吧。”楚平生挥挥袍袖,示意他们不要送了,带着便宜徒弟大踏步朝前走。
“好,好。”赫连铁树满脸堆笑,目送二人离开,拉着刺史回衙门了。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师叔真是一位慈母啊。”
二人走上街道,段誉望见一个蹲在地上帮女儿整理布袄的憔悴妇人,想起刚才赫连铁树所言,又联想起自家那位因与父亲生怨,在太虚观带发修行的娘亲,不禁有感而发。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