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釉城中,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
城中原本混乱吵杂的人群被安抚下来,恢复了平静,好似看不到头顶发生的事。
而风月周遭那几个元婴真人,好似被定住一般,东釉城的天穹之上,一切都凝滞下来。
风月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道人,心绪有些复杂,有几分喜,也有几分乱,最后还是化作无言。
而江生则是笑道:“故人相见不易,仙子不妨下来一叙?”
风月看了眼自己身边这几个赫赫有名的元婴真人,此时他们还维持着方才的神情,明明看起来盛气凌人,可那眼中却满是惶恐:他们此时一动也不能动,好似被无形的力量固定在了这空中。
准确来言,他们是连同这片空间一起凝固在了这里。
对于这几位元婴真人会有何下场,风月已经不在意,她施施然落在悬玉阁顶:“就在这相叙?”
江生哈哈一笑:“有何不可?”
说着,江生顺手没入虚实之中,摄来一方玉案,两只蒲团。
风月看得分明,这明显是她内殿里的东西,就这么在重重叠叠的保护之下,被江生轻而易举的给拿出来了。
好似她悬玉阁的各种法阵禁制如同虚设一般。
加上头顶那几个被定在那的元婴真人,如今江生是什么境界,风月隐隐有了猜测。
只是看着面前这云淡风轻的道人,风月总有些恍惚,这才多少年?
自地玄界一别,短短几百年,江生这便从金丹一路到了那仙神之境。
这可不是名门大派出身就能轻易做到的。
一张玉案,两方蒲团,江生与风月对坐,江生从袖中取来茶壶茶盏,又拿出一只盛放茶叶的茶罐来。
那碎玉鎏金的茶盏也好,通体青玄的茶壶也罢,其用料是什么材质,风月不认得,但隐约能猜测出其价值连城。
风月惟一认得的,便是江生盛茶的茶罐,似是天星玉制成的。
江生从茶罐中取出茶叶放入茶壶,又慢条斯理的伸手探向天穹,风月仰头看去,一道波光粼粼好似闪烁着星辉的天水自空中降下,落入茶壶之中。
随着一缕火焰突兀出现,火舌舔舐着茶壶开始烹茶,渐渐有茶香散开。
只见江生一边烹茶一边说道:“这些年来,贫道虽说忙着修行,却也不曾忘记仙子。”
“说来,昔年地玄界并入三界,那功德气运尽数落在贫道头上,贫道是欠了仙子人情的。”
“此番听闻仙子修补了根基,先成上品金丹,又证了天道元婴,特来为仙子道贺。”
说着,江生把沸开的茶汤倒入那碎玉茶盏之中,推到风月面前。
“这茶虽算不得什么上品,但帮仙子稳固境界,还是勉强凑合的。”
“清茶伴天色,钟鼓念旧人,不知仙子可愿与我聊一聊这些年的经历?”
风月看着面前的茶盏,双眼微眯,继而笑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黄玉城。
在那黄玉城中央那城主府中,钟云岳已经不知喝了几盏茶。
如今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按理说早该把那悬玉阁阁主给带回来了。
毕竟按照这些人的说法,和钟家收买的暗子送上来的消息,那风月虽然破境元婴,但境界不稳一直在闭关修行,又给其下了封锁法力的密香,加上五六位元婴真人亲至。
无论如何,也应该把其带回来了。
钟云峰早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内有奸细,外有强手,风月一介刚刚破境的元婴,钟云岳想不出其有什么破局之法,除非有法相真人来救她!
想到这,钟云岳先是一惊随后忍不住哑然失笑:怎么可能还有法相真人来救她?
法相真人如果出现在东釉城,依照法相真人的动静威势,钟家的暗子早就汇报消息了。
可如果不是法相真人,过了这么久时间为何毫无动静?
实际上不仅仅是钟云岳有些烦躁,其他人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们也想不明白为何那么多元婴真人去了这么久半点消息也没有送回来,已经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了。
此番钟云岳是携钟家大势而来,自告奋勇的那几位元婴真人都是率先投靠钟家的,此番是故意为钟云岳壮威。
如果他们失手了,丢的是钟云岳的面子,是钟家,是九相宗的面子。
钟云岳望向身边一个钟家老仆,这老仆立刻退下去,没多久就回来,凑到钟云岳耳边低声说道:“东釉城那边没消息传来,岳少爷,那边应当是出事了。”
钟云岳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两侧这些世家的家主,宗门的掌门,这些可都是地头蛇啊。
钟云岳笑道:“王真人他们去了这么久,想来是被什么给耽搁了,诸位可愿随我去东釉城看一看?”
这些家主掌门自然没什么意见:“我等愿随云岳公子前往!”
很快,钟云岳带着那老仆和一众真人们赶赴东釉城。
钟云岳带在身边的老仆自然不一般,说是老仆,地位可不低,修为境界更是有着元婴中期。
这是钟家的死忠,寻常钟家嫡系可没资格得到这位元婴真人的贴身相伴。
也就是钟云岳这样的杰出子弟,才有这个资格。
有这位元婴中期的老仆,加上钟云岳本身实力也足够强,这才是钟云岳敢去东釉城走一遭的原因。
一群元婴境、金丹境的真人们腾云驾雾浩浩荡荡扑向东釉城,其散发出的威势让方圆万里内的劫修惶恐不安,妖兽惊慌逃窜。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世家宗门又要展开大清理了呢。
可看着这些声势浩大的真人们直扑东釉城,不少劫修魔道却是松了口气:原来这些大人物摆出这番阵仗声势不是为了他们。
从黄玉城到东釉城,约莫四万里。
对中三境的真人们来说,这个距离并不长,半个时辰也便到了。
而等到钟云岳带着一众真人赶到东釉城时,看到的却是东釉城中人来人往,百姓安居乐业,散修三五成群,似乎没有任何事发生。
“岳少爷,看那!”
老仆指向东釉城中那最高最显眼的悬玉阁,在那悬玉阁顶,风月赫然盘坐那里似是在饮茶。
“哼,故弄玄虚!”
“我等远道而来,那风月明明感知到了我们的气息,却依旧坐在那里不曾迎接,当真不知礼数!”
“何止如此,看这些凡夫散修,这幅若无其事的模样,面对贵人也不知跪拜,东釉城的这些人,未免太没规矩了!”
一众掌门家主议论纷纷。
谁不是一城之主,一宗掌门?
在内在外,那都是威风八面,前呼后拥,万千子民跪拜,千百弟子恭迎的主。
到了这东釉城,那些散修无视他们,就连毫无修为在身的贱民也无视他们,这岂不是打他们的脸?
话虽是这么说着,但这些真人却是在东釉城外顿足不前。
谁都不傻,看这模样,明显是风月早有谋划,万一中了招数身死道消,那便得不偿失了。
老仆也是提醒道:“岳少爷,如今东釉城中门大开,也不见王真人他们,风月说不定有什么暗中谋划。”
钟云岳看着身边这些义愤填膺的真人们,却是笑道:“北延洲东南地百城的世家豪族,名门大派的家主宗主都在此地,还能怕了她一个小小的风月?”
听到钟云岳明显是把他们架起来的话,这些真人们即便还有顾虑,也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是极是极,她便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我等联合起来也能给她把天撕了!”
钟云岳伸手示意:“如此,诸位,请随我去见一见那风月仙子,看看这位卖的什么关子。”
说着钟云岳看向了那几个叫嚷最凶的金丹真人。
这几个金丹真人本来只是打算助助声势,可此时被钟云岳和老仆两个元婴盯着,却是已经没了退路。
其心中如何暗自后悔不提,眼下被逼的没了办法,这几人只能是释放出自身金丹境的威压来给自己打气,随后一股脑的冲入东釉城中。
随着几个金丹真人释放着威压气势汹汹的冲进来,原本还一片祥和的东釉城立刻慌乱一片,百姓也好,散修也好都是惶恐奔逃,就连东釉城本地的那几个修行家族也是紧闭大门来避灾躲祸。
看着几个金丹真人就这么如入无人之境一样,沿途毫发无伤,众人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钟云岳点了点头:“看来那风月不过是故作声势。”
“诸位,请。”
余下的各家家主,各宗宗主也是跟着钟云岳和老仆一起进入东釉城。
随着几十位真人齐齐施展开威压,那元婴真人和金丹真人的威压重叠连绵,产生的灵压让整个东釉城的天色都变得阴沉下来。
一时间层层乌云密布天穹,那宛如山岳一般连绵厚重的阴云之中,是一道道雷鸣电闪,伴随着狂风大作的呼啸之声,数十位真人释放的威压如渊如狱,让东釉城好似化作了一片灾劫之地。
随着一众真人展开威势,看着城中那惶恐奔逃的人群,听着那哭喊哀求之声,心里对未知的恐惧也渐渐被驱散,再次恢复了那傲气凌人的一面。
“风月!我等远道来此,你却连迎都不迎,是何道理?!”
随着一声雷鸣般的质问之声,一众真人来到了悬玉阁前,将在悬玉阁顶的风月团团围住。
一个元婴真人傲然上前:“风月,王真人他们去了何处,你这妖妇到底做了什么?!”
风月却是镇定自若,指了指上面:“张真人莫急,王真人他们不是一直在这吗?”
一众真人顺着风月所指的方向看去,骇然发现王真人等一众元婴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悬在空中,神情还维持着那傲气凌人的模样,可眼中却似是透着惶恐与畏惧。
这几位真人,似乎动弹不得了!
这个发现让一众真人冷汗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忽然,一道清冷淡然的声音响起:“只是想与故人喝个茶,却不曾想遇到了这么多事。”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一众真人心中生出不安的感觉,那中三境特有的心血来潮和天意示警告诉他们,他们已经处在了危机之中。
那种突兀出现的危机感,好似他们是一群羸弱的游鱼,已经游到了巨渊之中却不得而知!
“谁在说话?!”
“是谁?!”
一众真人惶恐不安的左右看去,最后发现,那风月对面,赫然还坐着一个道人!
这个道人是何时出现的?!
为何从未感知到其气息?!
难道说他一直在此?!
种种不安的气息将一众平日里傲气无比的真人们包裹,那种感觉几乎让他们窒息。
钟云岳心中也是警兆不断,想逃却发现身躯已经是不听自己的使唤。
那玉冠羽衣的道人,在他们眼中,似虚似幻,根本察觉不到任何气息,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威势。
可无论是钟云岳还是其他真人看去,都好似看到了刺目的光影,根本看不清那道人的真容。
他们甚至无法分辨眼前到底是一株青莲,还是一颗天星,又或者是什么存在。
只是在那道人周遭,他们就浑身动弹不得,身躯根本不由自主,就连神魂都好似凝结了一般。
明明没有任何威压,但钟云岳他们却好似无时无刻不被天地之威笼罩,就好像是一群蜉蝣正在围观一尊通天彻地的巨人一般。
而此时,只见那玉冠羽衣的道人不疾不徐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我尚且坐着,尔等又哪来的底气这般肆意妄为,高高在上?”
钟云岳想要张嘴告饶,却话也说不出一句。
其他真人也是如此,此时他们就连求饶都做不到。
江生放下茶盏,那碎玉鎏金的茶盏落在玉案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本座面前,跪着答话。”
话音落,无形之力映彻天地。
霎时间所有真人好似失去了法力神通,连戏法都施展不出来。
天地隔绝了他们的一切呼应,灵气元气也不再听从他们调遣,这些真人一瞬间变得和凡夫俗子无疑!
紧接着,便是所有人从空中生生栽落下去。
无论是那些一宗掌门还是一方城主,无论是金丹真人还是元婴真人,悉数跪在了悬玉阁外的青石地板之上。
悬玉阁外那千年青石铺就的石板路,瞬间碎裂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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