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沌宇宙,世界无量。
有无数世界横列混沌沉浮,有无尽星辰罗列渺渺虚空。
可即便是再大的世界,其辉光也不过辐射周遭一隅,再多的星辰,也不过照亮虚空一地。
对于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来说,世界也好,星辰也罢,不过是其中点缀,皆在沉浮而已。
悬空界,便是混沌大千之中一方极其寻常的中千世界。
这方世界有亿万生灵,乃是一方佛门乐土。
曾经也是佛寺林立,遍地珈蓝。
可如今,悬空界已经彻底化作魔域。
昔日的珈蓝、力士皆尽变作魔怪,那些慈悲的尊者明王悉数成了妖魔。
而悬空界曾经的最强者,合体境的琉璃道尊者渡空,此时头颅已经被斩下。
头颅之上再无昔日的淡然和慈悲,满是不甘和忿怒。
失去了头颅的身躯就倒在悬空界中央的度良寺前,成了任万魔踩踏的阶梯。
而头颅则被挂在度良寺正殿前,如同风铃一般在不断摇曳着。
纵观整个度良寺,所有菩萨罗汉,尊者明王的雕塑倒了一地,个个不是断了头颅就是缺了半身。
如今在度良寺正殿内盘坐的,已经再无佛门真修,全是邪魔。
坐在那最高处莲台之上,被华盖经纶所遮掩住身形的,便是上位天魔主,陂陀。
如今这位千面千相的魔主面色祥和的盘坐着,一手掐法印,一手捏莲指,周遭隐隐有祥光瑞霭,霞羽飘带。
一轮光相悬于陂陀脑后,静静旋转着,放出万千梵音。
无论怎么看,这位魔主都是得了正觉的佛门大能。
而两侧盘坐的那些邪魔,此时也是面容虔诚无比的双手合十,行着佛礼,念着佛经。
这方悬空界,早已被陂陀扭曲了,人们所见到的,听到的,感知到的一切事物皆是虚妄,正因如此,那不甘死去的渡空尊者才会怒目圆睁,呈忿怒状。
“我佛有七妙旨。”
“曰恶曰怒曰哀曰惧曰淫曰欲曰喜”
“修行之根本,在顺欲而从心,合天理而全人欲,明己念而见真我”
陂陀慢条斯理的讲着,明明是一片血污,遍地狼藉的宝殿之中,一众邪魔却是听得摇头晃脑,连连点头。
不时还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伴随着祥光万丈,彩霞萦绕,倒真像是一片佛门净土。
只是无人去看殿内那八条盘柱的天龙已经被扯掉了四肢拔掉了龙角剜掉了龙心龙肝只余一副破烂的皮囊耷拉在那血红的梁柱上.
只是无人在意度良寺内所有僧侣不是变作骷髅模样打坐念经,就是只剩下半拉残缺拖拉着身体茫然在寺内走来走去.
度良寺如此,整个悬空界的所有庙宇皆是如此。
这一方世界,已经沉沦堕落的太深,太重,难以回天了。
陂陀看着这一方世界,眼中满是欣慰:不枉他耗费了这么多时间,终于把这方世界化作魔罗之域。
只是一想到灵华界,陂陀的神情又有些晦暗不定。
明明华光那个老不死的已经被他困在死寂星河之中,明明灵华界只剩下七个炼虚境的废物,明明他还把玢也给派过去了,可灵华界还是出问题了!
灵华界不能出问题,灵华界关乎着那位玄君的大计!
只是一想到如今灵华界的情况,陂陀那疑神疑鬼的老毛病又犯了。
但凡天魔,多是生性多疑,畏强而欺弱,奖恶而惩善的。
陂陀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他一步步走到如今,成为大乘境界的上位天魔主,性子更是多变多疑。
如今灵华界出现问题,陂陀第一时间就是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几个老对手在作怪,想要诓骗自己过去,把自己给坑杀。
想到这,陂陀缓缓起身:“本座要去极乐之地,尔等在此好好修行,等待本座回来。”
一众妖魔连连俯首:“遵我佛法旨。”
陂陀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身躯僵硬下去,化作雕塑。
而宝殿之内的妖魔们则是继续恭敬无比的诵念着佛经,只是那佛经听起来是那么诡异,古怪,扭曲,让人给予发狂发癫.
离开了悬空界,陂陀直接前往混沌暗面,在虚无之中求见那位玄君。
跟随着指引,陂陀在混沌暗面,世界污浊之中不断穿梭着,最后出现在一方无间大星之前。
无间大星,内有无尽光阴,无限沉沦,进入其中便是不生不死,非生非死,永堕无轮回。
即便是陂陀这样的大乘境上位天魔主,也不敢轻易闯入无间大星之中,落得一个非生非死神魂永远凝滞的下场。
可有那位玄君在,那就大不一样了。
陂陀进入那周遭光耀亿万里,中心却是漆黑无光,深邃无边的无间大星之中。
一条光路出现在陂陀面前,沿着光路走到尽头,陂陀就看到了那头戴十二冕旒,身穿衮服华章的伟岸身影,看到了那一轮扭曲了光阴的法轮。
在这位面前,陂陀不敢有任何心思,恭敬无比的拜服下去:“玄君.”
玄君没有回首,声音空灵缥缈,好似扭曲了光影,舞弄了混沌:“来了。”
陂陀说道:“玄君,灵华界出事了”
玄君的声音不悲不喜,一如既往地平淡:“那只是一个小插曲,影响不了大局。”
听到这,陂陀放下心来,立刻说道:“明白了。”
“我会亲自去灵华界,不会让计划出现问题。”
玄君没有说话,没有回首,陂陀见状却是更为放心,恭恭敬敬的退去。
而陂陀离开之后的无间大星内,一道身影突兀进来,对着那伟岸的玄君背影拜下:“玄君,灵华界出事了。”
玄君点了点头:“我已经让陂陀去解决了。”
那身影愣了愣,有些迟疑:“可是,此番是那三界道门插手”
玄君的语气依旧空灵淡然,只是多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正是如此,才显得真不是吗?”
“陂陀不去,道门怎么插手?”
“三界的道门不出手,又还有谁能寻到山海界?”
“寻不到山海界,我又上哪去寻那七妙墨莲?”
“陂陀此番,正是为我大计而舍身,他必然是心甘情愿,你说对吗?阿难?”
随着玄君话音落下,整个无间大星都开始扭曲起来,一切似真似幻,非实非虚,如同泡影,如同虚妄。
下一息,整个无间大星陡然破碎,那波及亿万里的灼灼辉光消失不见,而玄君那伟岸身躯的掌中,多出一颗渺小的,旋转不定的无间黑洞。
身影没来由的身躯一震,他只感觉玄君那本就深不可测的力量又强了。
寻常的纯阳境界,可做不到让一颗亿万里大小的无间大星瞬间扭曲到这般大小。
玄君究竟是入道,还是持道,还是那
他不敢多想,只能五体贴地,闭口不言。
而离开无间大星之后的陂陀,却是没有直接返回悬空界。
显然对自在如我众妙玄君这位无上存在,陂陀心中不仅仅是敬畏,还有忌惮。
正如玢无时无刻不想着拽断脖子上的狗链子然后掀翻陂陀自己当上位天魔主一样,说陂陀心中没有对那个无上天魔的位置有期盼,那就是假的。
众生皆有欲,哪怕是道君佛祖也有欲望,又何况天魔呢?
陂陀先是自己寻了个地方卜算一番,又是用秘法监察了灵华界。
确认灵华界眼下并无什么危险,顶多是小凶之后,这才动身回到悬空界。
如果此行是吉,哪怕是小吉,陂陀都不会去。
可偏偏是个小凶,陂陀这才确信了此行真的只会有些小波折。
饶是如此,陂陀也不会只身前往灵华界,就如同之前他在灵华界与华光仙君斗法时,周遭还有无数魔仆信众一样,此番他依旧会带着自己的信众仆从一起去。
悬空界,度良寺。
那石塑的雕像活了过来,一时间宝殿内梵音阵阵,佛光浩荡。
陂陀双目睁开,看向自己那一众虔诚的信众。
这里面有原本就是天魔的存在,也有被人族追杀到走投无路的妖族,还有灵怪,还有人族,以及这些被自己腐蚀的佛门尊者,道家真君
此时这些妖魔也好,堕魔的修士也好,无论是生着两个头颅,长着八条手臂,还是身如怪虫偏偏长着个人头,又或者那些生着犄角棘刺,明明人躯却缝合着妖魔肢干的修士,都穿着一件明晃晃的金色袈裟,手上拿着佛珠。
只是袈裟上的点缀却是骨骼眼珠,佛珠尽是骷髅穿成。
而陂陀本人,身披一件华贵的大红袈裟,内着金衣,脑后光相高悬,眉目祥和,端庄威严。
“见过我佛。”
一众妖魔齐齐拜道。
陂陀对着自己的一众妖魔信徒们朗声道:“众弟子!”
“本座发现一方魔域,需我佛渡化。”
“尔等还等待作甚?速速整备齐全,随我渡化魔域,重现正觉。”
妖魔信徒们齐齐双手合十,欢快虔诚的诵念着:“我佛慈悲!”
很快,整个悬空界的魔兵鬼怪就纷纷登上法舟,那些炼虚境的陂陀信众们也以身为舟将大量魔兵承载着,跟在陂陀身后,浩浩荡荡的离开悬空界,向着灵华界而去。
带着如此多的魔众,陂陀也安下心来。
而在陂陀带众赶往灵华界的同时,灵华界的大阵也已经完全同世界壁垒嵌合,成为了笼罩整个灵华界的坚固壁垒。
随着那遮天蔽日的末劫阵图被收回,狼藉一片的南疆群山之地重现人间。
此时南疆那起起伏伏的山脉峰峦已经崩碎的不剩下几座,大地更是满是裂痕,龟裂了千百万里。
在这昔日的群山之地,到处可见践踏的痕迹和好似被巨物冲击的压痕。
而最为瞩目的,莫过几道剑痕。
一道剑痕延伸了足足百万里,深不见底,周遭的山峰峻岭被悉数斩开,留下一道光滑且笔直的剑痕。
在这剑痕两侧,有大量枯木枝杈散落。
而离这剑痕三百万里外,还有一道斜斜的剑痕,剑痕不过数十万里长,却格外深,剑气凝而不散,好似有神人在此斩杀了什么邪物一般,只余两个好似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深坑和一堆碎裂的骨片和断牙。
收敛神通的江生把青萍剑连同诛戮陷绝四剑一并收起,随后以自身法力调理地脉,重塑山峦。
一番梳理之后,群山之地的地脉灵脉都被整合重塑,就连那百万里的剑痕都被江生抹平,如今的南疆群山之地重新化作灵秀之地,不出几年就会有大量生灵让这里重焕生机。
做完这一切,江生望着头顶上那荡漾不休的星辉天幕,轻叹了口气。
“希望此行,一切顺利吧。”
“道友似是担心什么?”
阴月真君的声音在江生耳边响起。
随着大阵立下,七位真君也不用困守虚实之间。
昔日七位真君在虚实之间是为了镇压七魔,而这方大阵一旦立下,虚实之间与世界壁垒嵌合,大魔就会重现人间。
加之若无强大的魔头出现,这炼魔大阵的第二重变化也不用显现,因此七位真君不曾动用过此阵。
此番随着七魔都被江生斩杀,没了那七个大魔,被玢诓骗进炼魔大阵的葬喜等魔头的那几个魔仆被正阳真君他们随手碾灭,七位真君自然也就出来了。
而出来的第一时间,自然是要来寻江生。
这个任务,被阴月真君自告奋勇的接下了。
正阳真君也看得出来,自从那日阴月真君不敌怛欲又被江生救下之后,这位灵华界唯一的女君那高傲如太阴玄冰的一般的冰冷性子都收敛了很多。
察觉到什么的正阳真君没有阻拦,同为炼虚境,他无法阻止阴月真君的行为,也没理由妨碍他人。
甚至正阳真君还有一丝成人之美的想法,如果能全了这一对,那倒真是一件美事了。
江生感知到阴月真君的气息,却没有扭头,而是静静望着天上:“说不出来,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对之处。”
“那陂陀既然有心对灵华界下手,还惦记灵华界的道标,又为何不守在灵华界外,反而不知去了何处?”
“还有,如果灵华界的道标一事真的被天魔所知晓,又怎么只有一个陂陀前来?”
江生的这些想法,阴月真君他们自然也有过。
此时听了江生的疑惑,阴月真君笑道:“天魔,天魔,哪个又会有情谊一说?不全是只顾自己利益,还贪图他人东西?”
“天魔的欲念、恶念,不仅有,而且比众生的都大,否则他们又怎么可能掌握众生的七情六欲,人心之恶?”
“那些上位天魔主的想法,谁又能说得清呢?”
“说他是想自己独吞了这宝物也不一定。”
听着阴月真君的话,江生点了点头,阴月真君之言不无道理。
如果一样好东西只有自己发现了,江生也是只想独享的。
思索着,江生点了点头:“是啊,大能们的想法,谁有说得清呢。”
“希望一切顺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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